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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秋,蔣介石調集重兵在兩淮給予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沉重的打擊,我軍事後總結作戰經驗,是由於陳毅部和粟裕部過於分散,未能集中優勢兵力對來犯的國民黨軍採取在運動中各個突破。

此後,中共中央決定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合併為華東野戰軍,以應對規模越來越大的華東戰場局面,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央軍委在下達整合電報時,特意說明:“在陳領導下,大政方針共同決定,戰役指揮交粟裕負責。”從此拉開,粟裕在華東戰場不斷創造軍事神話的序幕。

取得兩淮勝利後,國民黨軍打算趁機解決華東的解放軍,先後部署了23個整編師,分別在淮陰一線,蘇中一線,魯南一線。在國民黨軍的大舉進攻下,華東野戰軍節節敗退,解放區面積不斷減少,部隊士氣十分低落。

在這樣的情況下,粟裕決定在宿北給國民黨點教訓,以扭轉戰場局勢,但是這場戰役卻並不好打。一方面是,華東野戰軍剛剛組成,對於山東野戰軍部分粟裕並不瞭解;另一方面對於自己的對手也更不瞭解。

粟裕曾經說,這是他指揮過的最緊張的戰役之一,因為粟裕打仗有一個習慣,就是不打沒有機會取勝的戰役,不打自己不熟悉的戰役,對於宿北戰役,他實在是沒有底。

經過反覆磋商,最終決定殲滅由宿遷向沭陽和新安鎮來犯的國民黨軍。從宿遷向沭陽進軍主要有兩股國民黨軍,當時粟裕做了兩套作戰方案,一套是在五花頂進攻向新安鎮進發的左翼,另一套是如果左翼走的慢,就在宿遷以東打右翼。

1945年12月13日,國民黨兩軍大軍齊頭並進向沭陽進發,其中左翼為整編第69師,右翼為整編第11師,整69師到達曉店子,整11師到達曹家集和高圩一線。

粟裕經過不斷的覆盤與思考,最終決定這一戰主要針對整69師,原因是整11師就是陳誠的嫡系18軍,是國民黨建軍最早、實力最大、名將最多的老牌勁旅,被稱為國民黨軍中的土木系。

當時整11師師長鬍璉,黃埔四期的佼佼者,相當有實力,據臺灣史料廣泛引用毛澤東給前線部隊的一封親筆信,在信中說:“十八軍胡璉,狡如狐,勇如虎。宜趨避之,儲存實力,待機取勝。”

當時華東野戰軍剛剛組成,之前又多次遭遇國民黨軍的圍攻,自然不會選擇胡璉的整11師與其硬碰硬。以粟裕的作戰風格,一向是捏軟柿子打,所以他把目光放到整69師身上了。如果你要認為整69師是窩囊廢那就低估了這個師,解放戰爭中,整編師實際上並不是一個師,而是一個軍的編制,整69師也是一個擁有近三萬人的部隊。

整69師跟一般的國民黨軍不一樣的地方是,它是由蔣經國的青年遠征軍構成的,1945年初,蔣經國在蔣介石的支援下,打算組建一支青年遠征軍,所招募計程車兵都是有一定文化基礎的,能夠適應現在化戰爭的青年。

與蔣介石的政治口號“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是一脈相承的,蔣介石畢竟是年紀大了,早晚要傳位給蔣經國的,因此建立青年遠征軍實際就是為蔣經國鋪路,以便蔣經國將來上位,能夠有自己的嫡系武裝。

青年遠征軍總共組織了十幾個師,但是抗戰勝利後,蔣介石手下的那些老人擔心小蔣一旦上位就把他們拋棄了,就把青年軍就給瓜分了,整69師是碩果僅存的部隊,由三個師整編為第18軍,後來又整編為第69師,由戴之奇擔任師長。

戴之奇是老蔣和小蔣的追隨者,早年畢業於黃埔軍校,後來到陸軍大學深造,等到小蔣在江西青年幹部訓練班的時候,又把戴之奇收入麾下,一向被那些國民黨大佬看作是蔣家的狗腿子。

文化人出身的戴之奇對蔣家那是忠心耿耿,蔣家讓他打哪裡,他就衝向哪裡,有一股子拗勁,但是過於書生化,理想化,對於打仗並不是太擅長,有點趙括紙上談兵的味道。

粟裕之所以挑選戴之奇來打,主要也是因為他了解一點戴之奇,原來粟裕在華中軍區時曾到徐州去與國民黨代表商談,在粟裕離開徐州的時候,正是徐州綏靖公署副參謀長的戴之奇相送,當時國民黨空軍正在進行編隊訓練,很是威武,他不無得意的對粟裕說:“現代的空軍威力真是偉大!”

粟裕聽了不屑一顧,回戴之奇說:“遺憾的是,天上的飛機不能到地面來抓俘虜!”

十個月後,粟裕就在戰場上與戴之奇相遇,對於戴之奇,粟裕還是瞭解一點的,所以,才下定決心對這個見過一面的敵人下手。粟裕隨即下達命令,由正面阻擊整11師,把整69師分割出來,對其殲滅作戰。

12月14日,整11師和整69師都進入預定戰場,隨即被切割開來,12月15日,胡璉就指責戴之奇部行動冒進,而戴之奇則指責胡璉行動緩慢,兩個人爭論不休的時候,那邊已經開打。

為了重點“照顧”整69師,粟裕派出華野1縱與第8師,前者負責穿插分割,後者負責搶佔制高點。

當時1縱穿插的太猛,直接進入到整11師的腹地,一縱司令葉飛一看,趕緊撤退,結果還是有一個旅聯絡不上,後來才得知這個旅在整11師腹地打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戰,使得胡璉極為震驚,據說還差三百米就突擊到師部了,最後火力不足,又被擋了回來,於是就跑了回來。

1縱的這個“亂彈琴”可是嚇破了胡璉的膽子,沒敢有大的動作,收到了奇效。

但是8師的進攻卻陷入了困境,8師要搶佔的制高點是海拔八百多米的小山包,對於整69師的防禦至關重要,因此戴之奇給部下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守住這個山頭。

雙方在峰山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戰,從晚上一直打到早上,整整打了一夜,此時華野的將士深知,如果拿不下這個據點,那麼宿北戰役就可能發生變故,打輸了,華東野戰軍可能陷入更困難的處境。因此都拼了命地往上衝,在付出巨大的代價後,終於攻克山頭,隨即華東野戰軍完成對整69師的合圍。

儘管戴之奇下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奪回峰山陣地,但是被解放軍攻下的陣地,再想要奪回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戴之奇不得不請求胡璉支援,胡璉那是相當精明,你讓我打防守戰,打運動戰都沒有問題,你讓我突破共軍的打援防線,那是做夢。

12月17日,胡璉還在哀嘆:“戴先生不堪設想了”,卻並不打算出兵,戴之奇不得不向蔣介石求援,蔣介石得知後當即大怒,給胡璉下命令說,如果嚴令胡璉不惜一切代價增援整69師,如果不救援,拿著自己的腦袋來南京。

胡璉於是派出兩個旅前去救援,整11師的炮火可不是鬧著玩的,上面還有飛機的支援,那是一頓狂轟亂炸,直接就給一縱打蒙圈了。

圍殲整69師處於最危急的時刻,當時指揮部下達命令,讓葉飛率領1縱撤離戰場,當時葉飛火冒三丈的說:“大白天,開闊地,又處在敵人縱深,四面受敵,一個縱隊萬餘人,怎麼撤?”最終葉飛讓大家務必堅持到底,如果不行,晚上再撤退。

有的時候戰爭打的就是一個堅持,打到最後,誰堅持下去誰就贏了。率先潰敗的是整編11師派來支援的第18旅,也促成了戴之奇整69師的最終潰敗,整69師士兵見援軍已經撤退,部隊戰鬥的意志更加消沉。

戴之奇把希望放在突圍上,率先突圍的是整69師的60旅,在突圍不久就被一縱和8師在運動戰中切割包圍,大大削弱了戴之奇的力量。

12月17日,粟裕命令各部隊集中全部力量向整69師陣地傾軋,在鋪天蓋地的進攻下,整69師外圍陣地不斷丟失,戴之奇知道敗局已定,但是他不想做俘虜,這樣對不起蔣氏父子,因此選擇了殺身成仁,舉槍自殺了。

宿北戰役結束,清點人數時,殲滅國民黨兩萬一千餘人,是1946年半年以來,國民黨瘋狂針對華東解放區以來取得的第一個重大勝利。

可是在清點俘虜的時候,找到了整69師副師長,參謀長、副參謀長等人,卻沒有找到師長戴之奇,因為當時還不知道戴之奇已經自殺。

經過龐白林等人的確認,這就是戴之奇。

隨後,戴之奇的一些個人物品,包括胸徽、日記以及一把短劍都被送到了粟裕那裡,粟裕百感交集,看著這把“中正劍”良久,想到戴之奇在抗日戰場上也算有功的將領,在日記裡,戴之奇還寫了一句:“哀莫大於心死。”說明自己自殺不是為蔣氏父子效忠,而是對蔣介石發動內戰的政策感到失望。

這個曾經考入武昌師範大學預科,後又棄筆從戎,想用軍事的力量改變這個國家,考入黃埔第四期,經常以革命者自居的戰士,參加過很多在他看來十分光榮的戰役,比如國民革命軍北伐戰爭,抗日戰爭等等,保家衛國是在所不辭。

可是,北伐勝利了,抗戰勝利了,國家還是沒有安寧,他忠心耿耿的蔣先生卻一再熱衷於發動內戰。這一刻,他真的是哀莫大於心死了,對於蔣介石來說,他從來不知道,此刻他手下的將領中,有多少個已經懷揣戴之奇這樣的想法了。

對於戴之奇的遭遇,粟裕可能永遠不會理解,信仰共產主義的人從來不會有國民黨將領的悲痛。但是粟裕還是敬重這個有文化的師長,告訴手下:找副好棺木把戴師長埋了。

這是國民政府在發動內戰一年以來第一次一個整編師被全殲,在看似全面開花的情況下,出現這樣的戰績,影響自然極大。

得知戴之奇自殺,整69師成建制的被消滅,毛主席十分高興,給粟裕發來賀電:“慶祝宿沐前線大勝利,望對一切有功將士傳令嘉獎。”

對於華東戰場節節敗退的軍隊來說,太需要一場這樣的勝利來提振士氣了。

當然這場仗對國民黨計程車氣也產生了影響,國民政府國防部後來覆盤宿北戰役時,批評徐州綏靖公署,未能形成相互協同作戰的情況“致各兵團遭便各個圍攻時,竟無法補救,招致重大之損失。”

說起來,國民黨國防部還是有幾個軍事理論高一點的人才,這也促成後來蔣介石作戰改變為重點進攻,各部隊組成梯隊,協同行軍,使得解放軍無法抓住落單的。

其實,即使是在重點進攻階段,裝備精良如張靈甫的整編74師,左右有李天霞和黃百韜兩個整編師,等到張靈甫被包圍的時候,照樣沒人來救,在解放戰爭期間,國民黨在戰場上最頻繁的表現就是,有落單的一部被包圍了,然後沒有去救,老蔣再下來要求務必去救,結果也是救援不利,最終錯失戰機。

究其原因,還是國民黨的軍隊出現了問題,當一股軍隊陷入包圍中時,就近的部隊很少能夠全力救援,可以說,蔣介石光看到自己賬面上有多少軍隊,認為自己穩操勝券,因此發動內戰,卻沒有考慮到部將究竟愛不愛打內戰?所有的將士都為自己著想,想要儲存實力,這樣的軍隊哪裡還有士氣?

相比之下,華東野戰軍由之前的兩個野戰軍合併為一個野戰軍,卻能夠彼此信任,相互配合,一塊對敵,這一點就是國民黨軍隊所稀缺的。

粟裕後來總結宿北戰役的意義時總結出:“這仗打勝了,兄弟部隊之間就產生了彼此的信任,兩支野戰軍合併後的新的領導機構和所屬部隊也就產生了上下之間彼此信任。這一切,都是無價之寶。”此戰中,粟裕是以華東野戰軍副司令員的身份指揮的,證明中央軍委沒有看錯人,粟裕是一個可堪大用的人,在1948年4月30日,毛澤東對粟裕說,陳毅不回華東野戰軍了,今後華東野戰軍的工作就由你來搞!

儘管粟裕再三向毛澤東請求留下陳毅,但是毛澤東還是表示,陳毅有更大的責任,要到新成立的中原局去工作,粟裕還是請求保留陳毅華東野戰軍司令員的職務,由自己代理華東野戰軍的司令員兼政委。

此後,中原野戰軍與華東野戰軍相互配合,給予國民黨軍迎頭痛擊,戰爭進入轉折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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