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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5月15日凌晨6點15分,一顆綠色的訊號彈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霎時間,槍炮聲,爆炸聲,呼喊聲,震耳欲聾。我軍收復八里河東山的戰鬥打響了。這次戰鬥打得十分激烈,進展又很順利,主攻部隊僅用62分鐘,就佔領了主峰陣地。戰鬥剛結束,硝煙還未散去,主攻部隊的勇士們從連到營,紛紛給團指揮部打來電話,一致要求給帶路的民兵嚮導記功。

這位英勇機智的民兵嚮導就是王和文。

王和文同志,是麻栗坡縣天保鄉苗族副鄉長兼民兵連長。5月12日,他奉命為部隊帶路,偵察侵佔我領土八里河東山的越軍防禦情況。在遍佈地雷障礙的敵陣面前,他3次機智巧妙地把偵察分隊、突擊部隊帶到了敵人的"鼻子"底下,選擇了一條最佳衝擊道路,使我軍迅速奪取了敵人陣地,收復了八里河東山,並大大減少了傷亡,擴大了殲敵戰果。戰後,部隊黨委給他記了二等功。1985年,共青團中央和《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雜誌社聯合舉辦"為邊陲優秀兒女掛獎章"活動,王和文被評獲金質獎章,併到北京參加了發獎大會。1986年9月,雲南省軍區給他記了一等功,10月,雲南省委、省政府授予他"邊防民兵英雄"的光榮稱號。

(一)

王和文和成千上萬的我國邊境人民一樣,有著美滿的家庭,追求幸福的生活。可是越南當局翻臉無情,忘恩負義,掀起了反華惡浪。從和平友好的中越邊境,佈滿了戰爭陰雲。197S年,我人民解放軍對越自衛還擊戰勝利回撤之後,越南侵略軍瘋狂地搶佔了我邊境一側的石卡拉山和攔牛埡口,並爬上了八里河東山主峰。他們修工事,埋地雷,挖塹壕,築據點,居高臨下,控制了我境內一二十公里的縱深地帶。八里河村就在東山腳下,每一個村民,每一間房子都成了越軍的活靶子。先後有多人被打死打傷,有7間房屋被炸燬。王和文家的房屋上,被擊中兩彈,一發打在房牆壁,一發射中牛廄裡的柴堆。

愛國之心不可丟,民族尊嚴不可侮。王和文作為一箇中國民兵,和廣大群眾一起,在當地黨和政府的領導下,多次奮起與越南侵略者抗爭。1978年底,他擔任了民兵排長;1983年初,他又上了民兵哨所。他曾多次為解放軍偵察分隊帶路,打擊越軍的小股入侵活動。由於他表現突出,1984年4月,被選舉為天保鄉副鄉長,併兼任民兵連長。4月底,我軍收復老山、者陰山作戰時, 他堅決要求帶民兵參戰之前,表示"一定完成好任務,讓部隊痛痛快快地打一個勝仗!

(二)

1984年5月12日傍晚,瑰麗的晚霞,給西南邊陲的山巒抹上了一層金輝。經過戰鬥洗禮的老山,顯得更加雄偉壯麗。

老山腳下,有一溜整齊的綠色帳篷,這是老山支前民工二連的駐地。晚飯後,民工們三三兩兩地休息,到處充滿著勝利的歡笑。

就在這時,一個民兵跑來報告:"連長,部隊首長來車接你去開會。"民工連長王和文像彈簧一般地躍起身來,心想,"部隊來車接我,難道有什麼新的任務?"

是的,邊防某團的首長在等待他的迴音,一個重大的軍事行動,將從他這裡開始!

我軍收復老山後,越軍像發了瘋的野狗,變著法向我方進行武裝挑釁。他們在老山左翼的八里河東山主峰設定了許多觀察哨,這些觀察哨像一隻只惡狠狠的狼眼,死死盯著我老山的行動。敵人還不斷地向我開槍開炮,嚴重地威脅著老山地區人民生產生活的安全。

敵人在我疆土上橫行,怒火在戰士心中燃燒,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為了祖國領土的完整,我軍高階指揮員不得不在1:25000的軍用地圖上,把紅色的箭頭指向八里河東山。

主攻八里河東山的任務,交給了部隊某團。由於越軍佔據山頭,處於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勢,加之敵陣地隱蔽和敵人在陣地前沿密佈地雷、竹籤、陷阱,給戰鬥帶來很大困難,稍有不慎,就會給部隊帶來重大傷亡。為了儘快摸清越軍陣地情況,團首長指示:"時間緊迫,需要找熟悉情況的當地民兵帶路。"

5月12日一大早,團裡的劉幹事就趕到區、鄉政府尋找嚮導。經區、鄉幹部和群眾的推薦,劉幹事認為苗族民兵連長王和文是理想的嚮導。王和文家世代居住在八里河東山,他從小在這兒長大,對八里河東山的一草一木,一溝一坎,都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掌一樣。於是,劉幹事決定親自找王和文談談。

王和文坐車來到團指揮部,劉幹事把他領進了帳篷。

小夥子戰塵僕僕,見到熟悉的劉幹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慢吞吞地問:"劉幹事,這麼急,叫我來幹什麼?"

"嘿嘿,彆著急,彆著急,先弄點吃的再說。"劉幹事把開啟的罐頭推到王和文面前:"吃吧,這是後方人民送來的慰問品。"

王和文仍在沉思,沒有答話。這時,劉幹事忍不住問道:"聽說,你家是八里河村的。"

"越軍還佔著八里河東山!"

"嗯。"

"我們想了解一下山上的情況。"

"嗯。"

劉幹事看著眼前說話慢吞吞的王和文,不知該怎樣往下談。然而時間、任務促使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我們想找人帶路上八里河東山,你是民兵連長,看誰去比較合適?"

沒想到,劉幹事的話音還未落,這位舉止文靜,溫順得像一個姑娘的王和文,忽地站起來,句句話落地有聲,"會打麂子的獵人,分得清蹄印;會撐竹筏的艄公,看得清水路。我們苗家人不喜歡繞山轉拐的。只要部隊看得起我,鑽山下河我都幹!"這鏗鏘有力的聲音,"轟"的一下,似乎把劉幹事全身的血都點燃了。他沒料到王和文如此爽快,激動得顫聲說出這麼一句:"你真願意為我們帶路?"

"嗯。"沒有拍胸跺腳的豪言,更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語,有的就是這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一聲回答。

(三)

凌晨4點,夜色朦朧。王和文和偵察分隊的7名幹部戰士,按預定計劃準時出發了。

30分鐘後,他們安全到達了第一個歇腳點——馬鞍山埡口。但一翻過埡口,情況就緊張了。他們所處的位置全暴露在敵人眼皮底下,地面上的包穀苗只有一尺多高,藏不住身,咋辦?王和文與副連長一商量,決定兩人一組,縮小目標,拉大距離,快速前進。從這裡到八里河村,一般要走20多分鐘,他們只用了十來分鐘就通過了。離村還有300米左右,王和文突然叫停。他對副連長說:"我們從左邊繞過去吧。村裡狗多,一叫喚,就暴露了。再說,左邊是水稻田,不易觸雷。"好!"副連長十分讚賞這一建議,一揮手,小分隊進入了左側稻田。不一會兒他們繞過村子,悄悄爬上了山腳,到達了第二個歇腳點。大家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稍事休息。副連長把石排長和王和文叫到一起,研究上山路線。副連長說:"這次任務能否完成,就在這一步了。和文,你得仔細想想,儘量避開雷區。否則,觸雷事小,暴露事大,那就前功盡棄了。"

是啊,從昨天晚上開始,王和文一直在思索著。八里河東山的每一塊地形,每一棵樹木,都在腦子裡翻了幾遍,分析推測敵人會在哪裡設雷,應從哪裡上山。山的左側,地形高低險峻,陡峭難行,按理不會有雷,可今年下第一場春雨的時候,隨著轟響的春雷,山窪裡曾經傳來地雷的爆炸聲。這說明敵人並非那麼愚蠢,連險地要塞也埋設了地雷。況且從左側攀登,時間也不允許。那麼,右側呢?右側也不能上,右側是敵人兩個高地的結合部,敵人也特別加固了保障措施。他想來想去,覺得只有下決心從正面"滲透"了。一般來講,正面是敵人防禦的重點,他為啥敢下如此大膽的決心呢?這正是王和文機智、細心的地方了。

那是3月中旬的天,村裡修房急需木利。他和幾個民兵冒險上山砍樹,爬到距敵前沿600米的地方也沒發現地雷,卻看到串麂子腳印。砍完樹,王和文對其他人說:"你們先回去,我想上去看看。"民兵們勸阻他:"越往上走越危險,小心觸雷!"他悄聲細語地說:"我就是要上去探探敵人的雷區。"有人要跟他一塊去,他怕人多目標大,拒絕了。就這樣,他覓著山麂的蹄印,藉著灌木叢林的掩護,一步一探地走著。大約走了150多米,他發現了地雷,在草叢中,梭坎下,樹叉上,掛弦雷隨處可見。他在雷區小心翼翼地探索著前進,彎來拐去,終於來到了距敵前沿約200米的地方。

這裡,敵人把樹叢、雜草都砍光了,用軍事術語來說,叫做掃清射界。一眼看去,一列雙立樁鐵絲網後面,是兩道環形塹壕,就像兩條套在山峰脖子上的佛串,聯合著幾十個明碉暗堡,形成以永備工事為骨幹的防禦陣地。敵人陣地上靜悄悄的,令人莫測。右翼,影影綽綽看到一些人影,還在埋設地雷,設定障礙。王和文把這一切都記在心裡。返回時,他又沿途作了路線標誌。雖然事隔一月有餘,情況也難免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但正面滲透,出敵不意,有何不可呢?"不冒三分險,難逮黃毛狼!"想到此,王和文把自己的想法對副連長、石排長和盤托出,他們一致贊同。於是,小分隊跟著王和文又悄悄前進了。果然十分順利,天剛矇矇亮小分隊就到達了觀察位置。這裡距敵的直線距離頂多150米,敵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很清楚。偵察員們按照分工,迅速將敵工事、障礙、火力點記錄下來,副連長和石排長參照地圖,為主攻部隊選擇了兩條衝擊出發的路線。40分鐘後,小分隊交替掩護,順著原路安全地撤回了村子。

該做早飯的時候了,可村裡沒有炊煙,連個人影也不見。"最近,越軍的炮打得兇,鄉親們都躲到山洞裡去了。"王和文向副連長解釋說。

"走,去看看你的孩子!"

"任務在身,算了!"

"不打緊,我們一起去吧!"

經同志們的再三要求,王和文才帶著小分隊的同志來到山洞。

一個不到7平方米的巖洞裡擠著十四、五個人。有老有小,又飢又渴。洞內光線昏暗,空氣汙濁。地下溼漉漉的,躺不能躺,坐不能坐。洞的一側,一溜扣著3個小鐵鍋,看樣子已經斷糧了。小分隊的同志們看到這種情景,眼眶一陣陣潮溼。一箇中國軍人,在自己的國土上,看到人民遭受這種有家不能歸的窩囊罪,怎能不感到是一種恥辱呢?

王和文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見了爸爸,一齊撲了上來,王和文親親這個,抱抱那個。"多麼可憐的孩子喲!"看到那一張張小臉,黑呼呼,汗漬漬的,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洗臉了。那一雙雙驚恐的小眼睛,顯得又飢餓又遲鈍。王和文馬上從挎包裡拿出僅有的一包壓縮餅乾,準備掰開分給幾個小孩。忽然,幾雙大手,捧著壓縮餅乾,水果罐頭,從他的身後遞了過來。王和文回頭一看,陣陣暖流湧上心房。他轉身朝著鄉親們大聲地說:"鄉親們,別難過,解放軍來了,好日子很快就會回來的。"

中午11點,他們順利地回到了指揮部。

當團部把小分隊偵察的情況向上級彙報時,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小分隊竟然那麼容易就摸到了敵人的鼻子底下。首長異常興奮的聲音:"好,這一仗我們又穩操勝券了!請你代我向民兵嚮導表示感謝!"接著,首長向團指揮部下達了組織第二次偵察的命令:"為了把敵情摸得更細一些,今天晚上再組織一次行動,把主攻連隊的連排幹部和尖刀班長都帶上去!"

"是!我們堅決執行!"

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又過去了。14日上午10點,王和文與各連幹部二闖狼窩勝利返回。兩次偵察任務圓滿完成,極大地鼓舞了部隊的戰鬥士氣。指戰員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紛紛向上級請戰。

收復八里河東山的命令終於下來了。

14日下午4時;王和文正在野外工事裡,望著八里河村默默地想著什麼。劉幹事和副連長來找他。劉幹事說:"和文,今晚還得三闖狼窩,有困難嗎?""沒有,二闖狼窩後,我這當嚮導的把握就更大囉!""嗯,明天,記住這個日子吧,你的家鄉就要和平啦!""對,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日子!"

深夜12點,王和文帶領部隊踏上了征途。這天夜晚,老天爺像是為中國軍人出征而興奮過度似的,月亮和滿天的星星統統都睜大著眼睛,把整個夜空照射得如同甶晝,殊不知,這反倒給部隊的隱蔽開進造成了極大的困難。—個加強營的隊伍,六七百號人,走起來,黑鴉鴉一長溜,真急死人。特別是一到達馬鞍山埡口,不知是我軍暴露了目標,還是敵人虛張聲勢,只見越軍從高地上不時向八里河村方向發射82迫擊炮彈。"咣--轟!咣--轟!"的爆炸聲以及爆炸時迸起的火光,把每個人的心絃都繃得緊緊的。團指揮部判斷,敵人並未發覺我軍意圖,命令部隊繼續前進。十幾分鍾後,部隊如風似電般地趕到了斜插稻田的地方。王和文一把拉住正要下田的副連長,說:"進村!""村裡不是有狗嗎?""昨天,我已告訴村長把狗全部轉移了!""你這一招真好!"

王和文帶著部隊拐過一道山樑,爬上一臺高坡。前面是一片平緩的坡面,只要安全透過這一地段,即可到達預定的衝擊出發陣地。誰知,正走著,眼前發現一大片模糊不清的東西。王和文心想,原來那一帶幾乎全是映山紅灌木叢林,現在咋不見了呢?他越想越不對頭,莫不是敵人搗了鬼?如果敵人布了新雷區,我怎能帶著部隊去硬闖,讓戰士們白白流血呢?想到這,他向一營長報告,請求部隊停止前進,讓他去探探情況。一營長準備派兩名老戰士跟他同去,他說:"不用,探路是我的任務,讓戰士們好好休息。"說完,一轉身便消逝在黑夜之中。指戰員們臥在草叢裡,樹蔭下,一個個睜大眼睛緊緊盯著他那在月光下模模糊糊的背影,人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他那消瘦的身影,此時在戰士心中是那樣高大。為了勝利,他把危險獨攬給自己,把安全留給了別人。

不一會,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回來了。"報告營長,是敵人砍倒了幾棵樹,沒事。部隊可以繼續前進了。"大約凌晨5點,部隊全部進入攻擊出發陣地。直到這時,越軍:還一個個在他們的值班小炮聲中做著"安全可靠、固若金湯"的美夢呢。

15日凌晨6點15分,我軍收復八里河東山的戰鬥打響了。我擔任主攻任務的某團一營指戰員,一個個從敵前沿的雷區縫隙裡躍了出來,像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敵人面前。戰鬥打得十分激烈,但進展卻十分順利。5分鐘,二連突擊排攻佔敵第一道塹壕、27分鐘,二連攻佔越軍34號陣地,向附34號高地發展。62分鐘,我一營連續奪回5個高地。至此,我軍以極小的代價奪取了戰鬥的全勝。"八一"軍旗隨著初升的紅霞,插上了主峰陣地。

王和文的英雄事蹟,受到部隊指戰員的高度讚揚,受到各級的表彰。1987年春,他戴著金光閃閃的軍功章,參加了"雲南邊防民兵英模事蹟彙報團",到北京向黨中央、中央軍委和首都人民彙報。他走進了人民大會堂,登上了雄偉的天安門城樓,受到了中央領導的親切接見,享受了黨和人民給予的最高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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