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這裡的海港靜悄悄
1941年2月1日,初春的夏威夷晴空萬里。金色的Sunny潑灑在美國太平洋艦隊“賓夕法尼亞”號戰列艦的後甲板上,連戰艦的銅飾也在Sunny下泛出點點金光。數百名太平洋艦隊的水兵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甲板上:站在最前排的是十六位將官,隨後是上百名校官也就是艦隊所有的參謀和軍艦艦長等。他們聚集在這裡是在等待一個神聖時刻的到來。
賓夕法尼亞號於1913年10月開工,1915年3月下水,1916年6月開始服役。作為首批以燃油為動力的戰列艦,賓夕法尼亞號並沒有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收尾海戰,原因是她太先進了,不適合與當時的其它戰艦編隊同行。隨後賓夕法尼亞號一直作為所在艦隊的旗艦參與訓練和演習,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時,賓夕法尼亞號是太平洋艦隊的旗艦。賓夕法尼亞級戰列艦有兩艘,首艦賓夕法尼亞號和亞利桑納號。
艦長/寬/吃水(米):185.3/32.4/10.2
設計主機輸出功率:31,500馬力/35,207馬力(1941年);
續航力:19,900海里/10節
武備:12門356毫米/45倍徑主炮(4×3)3聯裝14英寸(356mm)炮塔;22座127毫米副炮(第一次改裝拆除14座);1943年賓夕法尼亞號改裝127毫米高平炮(8×2),40毫米高射炮40門,20毫米高射炮49門
裝甲(英寸):水線13.5"-8";隔艙13-8";炮塔正面18",炮塔側面和後方9"-5";司令塔16"-14"。
艦員編制:1358人
在《上將進行曲》雄壯的樂曲聲中,一群高階將領昂首闊步地走過來了。走在最前邊的是太平洋艦隊司令詹姆斯.理查德森海軍上將。他莊嚴肅穆的神情一如既往,但腳步似乎顯得有些沉重。
儀式首先由理查德森海軍上將發表重要講話。上將的聲音儘管仍鏗鏘有力,但其中明顯透露出些許落寞:“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以艦隊司令官的身份與你們講話,因為我馬上就要離開你們了。不過讓我倍感欣慰的是,我將把艦隊的指揮權交給一位異常傑出的優秀將領,他就是我的好朋友赫斯本德.金梅爾海軍上將。金梅爾將軍與我相識已久,我深知他的才能和為人,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也是一個具有傑出能力的司令官。我相信他一定能夠帶領你們走向新的輝煌!”理查德森稍作停頓後故意提高了聲調說:“現在請太平洋艦隊司令官金梅爾上將講話!”
今天對於金梅爾來說的確是個特殊的日子。三十七年前的這天二十二歲的金梅爾小夥兒跨出了著名的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的大門,今天五十九歲的他踏上了“賓夕法尼亞”號的甲板,成為美國太平洋艦隊的新任司令官,達到了自己軍人職業生涯的最頂峰。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態度堅決地對眾人說:“在這裡我告訴大家,我的作戰原則是想盡一切辦法使艦隊保持最高水準和效率。今後,不管政府給我下達什麼樣的命令,我都會盡自己的全力去貫徹執行。同樣我對你們下達什麼樣的命令,也希望你們能夠盡全力去執行!”
從這一時刻起,金梅爾從理查德森手中接過了太平洋艦隊司令長官的權杖,之前多次向華盛頓提出“位置太突出很容易遭到日本偷襲”而反對將太平洋艦隊進駐珍珠港的理查德森上將被他的好朋友羅斯福總統勒令解甲歸田。
第二天,夏威夷《檀香山廣告報》上就有了一篇記者馬克.馬修斯的報道:金梅爾海軍上將來自肯塔基,他是一名優秀的軍人,現在他已經成為太平洋艦隊的新任指揮官。從此以後我們將稱他為“珍珠港的保護神”。
有個古怪綽號叫“老公”的金梅爾上將1882年出生於美國的肯塔基。他的父親是美國南北戰爭期間南軍的一名少校軍官,因此他年輕時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陸軍軍官,並因此試圖考取著名的西點軍校。遺憾的是他最終並未被錄取。後來金梅爾改變了職業方向,報考了世界三大海軍院校之一的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並如願以償。性格並不豁達的金梅爾在學校期間勤奮學習,成績優異。他想用自己的成績向世人證明,西點軍校錯過了一個最優秀的人才,沒有錄取他金梅爾將是他們最大的遺憾和錯誤。
1904年從海軍學院畢業後,金梅爾在此後的十年裡先後在“肯塔基”、“弗吉尼亞”和“佐治亞”號戰列艦上服役,一戰期間出任過戰艦的炮長。三十年代初金梅爾到了海軍作戰部長辦公室任職,1933年和1934年他再次回到海上任戰列艦艦隊的參謀長。一直到戰前的1941年,在金梅爾的個人檔案中,記載的全是他出色的工作業績、對他的高度評價以及對他未來光明前程的美好祝願,幾乎所有的上級都對他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讚揚。就在戰爭即將打響之際,金梅爾越過了三十一名排在他前邊的高級別、高資歷的將軍,破格入主太平洋艦隊,並由海軍少將直接晉升為海軍上將。
從表面看,金梅爾在海軍歷史、戰術和戰略方面有著淵博的知識,是一名出色的海軍軍官。但他缺少創造性的智慧火花,為人刻板而缺乏幽默感。熟悉他的人都說,他是一個值得稱讚和尊敬而不值得愛戴和不容易相處的人。他習慣於在細節上花費大量時間,也過分注重事務的外表。在金梅爾二十八平方米的辦公室中,令人不可思議的整潔和空蕩,各種擺設和傢俱極少。太平洋艦隊有這樣一個傳言,你可以在漆黑的夜晚摸進金梅爾的辦公室,並能在精確的地點準確地摸到一本書或者一支鉛筆。辦事嚴謹、認真、一絲不苟,對下屬要求嚴格,屋裡的擺放井井有條,這恰恰是一個參謀長或者參謀才應該具備的素質。
和山本一樣,金梅爾極其熱愛自己的事業,對承擔的工作殫精竭慮,對自己的祖國忠心耿耿。他們有時也都會發脾氣,山本生氣的時候習慣於跺腳,而金梅爾慣用的方法是把手邊的書扔向牆壁。
儘管缺乏創造性和幽默感,但熟悉金梅爾的人都說他是一位值得稱讚的指揮官,一個值得擁護的艦隊司令。對於下屬,他總是懷著誠實和誠懇的心態與他們交往。和他一起在食堂吃飯的士兵們從來沒有感到過拘束。金梅爾偶爾也打牌,但是很少。更多的時間裡他都是坐在辦公室裡研究作戰計劃,或者靜靜地去看一本書。
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後,金梅爾由於“玩忽職守”遭到了調查。調查團的一位官員曾經這樣問他,“你是否對自己就任太平洋艦隊司令官一職進行過暗中活動,或者利用某些關係才得到了艦隊的指揮權?”對此金梅爾的回答是,“絕對沒有,先生!我可以肯定地告訴您,我完全是靠自己的實力獲得這一位置的。”
金梅爾麾下的太平洋艦隊擁有戰列艦9艘、航空母艦3艘、重巡洋艦12艘、輕巡洋艦9艘、驅逐艦67艘和潛艇52艘。這是盟軍在太平洋和遠東地區最大的一支打擊力量!
一週後的2月7日,美國新任夏威夷陸軍司令華特.肖特陸軍少將來到了夏威夷。上午9時,在謝夫特陸軍要塞的閱兵場上,肖特從前任司令官海倫陸軍中將手中接過了綬帶和旗幟,成為夏威夷地區的陸軍指揮官,統一指揮該地區第二十四、二十五步兵師和海岸炮兵、陸軍航空兵等部隊,人數總計約4.3萬人。
熱烈而盛大的歡迎午宴之後,在寬大的夏威夷陸軍司令部裡,肖特接受了陸軍中將軍銜的晉升。婦以夫貴,驕傲的肖特太太一臉自豪地親自把新的軍銜徽章別在丈夫的肩上,顯得無比幸福。晉升帶來的不僅僅是榮譽更是責任,之後隨之而來的可能是榮耀也可能是屈辱。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事實就將證明,對於不幸的肖特中將來說那結果恰恰是後者。
1880年出生的肖特比金梅爾還大兩歲,能在遠東形勢日益嚴峻的特殊時期出任夏威夷地區的陸軍司令,說明肖特中將同樣是美國陸軍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他曾與陸軍參謀長馬歇爾上將一起服役,兩人之間的革命友誼長達39年。肖特中將是一個醫生的兒子,從伊利諾伊大學畢業後投筆從戎,曾經在美國、菲律賓、阿拉斯加等地服役,還跟隨大紅一師在法國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他是從基層一級一級升上來的,連長、營長、團長、師長、軍長都幹過,可謂履歷豐富。來到夏威夷之前,肖特是美國陸軍第一軍軍長,可以說也是一位有著實戰經驗的沙場老將。戰事在即,美國當然要把自認為最好的將領派到最需要他們的地方去。
除了海軍艦艇和陸軍地面部隊,在夏威夷地區還有第三支打擊力量,那就是在戰爭中地位越來越重要的航空兵。夏威夷地區的航空力量共由三部分組成:
陸軍航空兵部隊由費列德.馬丁少將指揮,下轄第十八轟炸機隊和第十四戰鬥機隊,分別以希凱姆機場和惠勒機場為主要基地,共有208架各型飛機。
海軍航空兵主要以卡紐黑和福特島機場為基地,共有85架各型飛機。
海軍陸戰隊航空兵以伊瓦機場為基地,共有43架各型飛機。
上述三部分總計有飛機336架。
後來的事實表明這些看似融洽的動作更多地是在作秀,他們談球的時間可能比談公事更多。表面似乎很和諧,但其實和日本陸海軍之間的關係類似,夏威夷的陸海軍之間也是暗流湧動。兩軍相互獨立互不統屬,沒有統一的指揮和協調。陸軍負責地面和空中防禦,海軍只負責自己的海軍基地。總體來說海軍負責偵查,但是雷達站卻歸陸軍管。而且一旦有敵軍入侵,空中和海岸的防禦也完全由陸軍負責。儘管金梅爾和肖特之間表面上選擇的是合作,但是他們還是按照各自的方式是辦事,而且缺乏關聯資訊的共享意識。金梅爾認為陸海兩軍任務不同,只需要戰略合作而不需要戰術合作。此種意見肖特也深表贊同,殊可悲也。
早在1939年就曾有人對珍珠港的狀況表示過擔憂,他就是美國第一個空軍五星上將阿諾德。他在那一年視察夏威夷之後曾公開提出警告,“珍珠港停泊了那麼多軍艦,我最喜歡的事莫過於有個機會用空軍把珍珠港炸爛”。阿諾德提出最突出的問題就是夏威夷缺乏統一指揮。這裡“陸、海軍的職責分工是以海岸線劃界,我從未見過這個令人不安的主張在這裡竟如此根深蒂固,可悲可嘆”。
肖特中將就任後立即對夏威夷地區的防禦情況進行了詳細調查。在寫給陸軍部的信中肖特提出:把飛機集中停放在惠勒和希卡姆機場很不妥當,這將給敵人集中攻擊造成很大的便利。他建議“為這些轟炸機、戰鬥機提供地下鋼筋水泥掩體防護”,總預算約需要156.56萬美元。3月15日肖特再次在給陸軍部的信中提出:關於空襲最嚴重的問題,是陸海軍兩方面的機場防空的脆弱性。陸軍部對肖特的多次請求沒有給予任何答覆。
倍感失望的肖特中將採取了一項無比愚蠢的措施。他認為夏威夷的日本人和日裔美國人隨時會對飛機進行破壞,所以下令將飛機密集排列在跑道與停機坪之間的滑行彎道上,以便於統一採取安全警戒措施。這就使得一旦遭到空襲,只要一枚炸彈爆炸就會迅速波及到所有飛機!
5月初,羅斯福命令陸軍參謀長馬歇爾上將準備一份評估夏威夷抵禦日本進攻防禦能力的報告,在看了馬歇爾的報告後羅斯福放心了。馬歇爾在報告中寫道:
由於瓦胡島的工事構築、島上的駐軍以及島上的地形,該島據信是世上最強的堡壘。
由於島上擁有足夠的防空力量,敵人的航空母艦、護航艦艇以及運輸船在進入約1300公里距離時就開始遭我方攔擊。在進入320公里內我們的攻擊力將更加強,敵軍將遭到狂轟濫炸,我們最現代化的殲擊機又能給予密切支援。
如將目前正在進行的空軍調動包括在內,夏威夷將有35架最現代化的飛行堡壘,35架中程轟炸機,13架輕型轟炸機,150架殲擊機,其中105架是我們最現代化的。此外,夏威夷能得到陸基重型轟炸機的增援。面對這樣一支龐大力量,對瓦胡島發動大規模進攻是不可取的。
在報告最後,馬歇爾針對35架飛行堡壘還親筆寫了兩句話:“即將於5月20日飛往夏威夷。如果形勢惡化,這些轟炸機可立即派去。”
馬歇爾寫給總統的這個報告金梅爾和肖特都一無所知。
相比肖特而言金梅爾的工作更加勤奮。為了能把工作幹好,他把妻子留在了本土的加利福尼亞。他的參謀長史密斯上校問他“為什麼沒把夫人來到”,金梅爾說,“喔,說實話史密斯,我覺得家庭在身邊是不能幹好工作的。”說的也有道理,老酒就覺得在外打工寫帖子的時間會更寬裕些。史密斯對此大惑不解,因為他知道金梅爾夫人幾乎一生都在海軍中度過,她完全能夠正確處理丈夫職務帶來的各種問題。
金梅爾對下屬要求嚴格,對自己則嚴上加嚴。一位美國人曾經評價說:“在穿海軍軍裝的人中,幾乎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有覺悟、更努力工作、更愛國和更真誠的人了,他是很值得他的軍官們對他忠誠的。這種忠誠是一貫的,在他生前和死後一直如此。”
改裝前的賓夕法尼亞號
比肖特的行動還早,金梅爾早在到達夏威夷半個月後的2月15日就向太平洋艦隊所有部隊發出了第二號密令,密令中有這樣的語言:
敵人在宣戰之前很可能會採取以下措施:
一、偷襲珍珠港的美國軍艦。
二、使用潛艇偷襲航行在大海上的美國船隻。
三、上述兩種情況同時發生。
在命令中金梅爾做出了這樣的提醒:一艘潛艇的攻擊可能預示著一支大型艦隊包括航母艦隊的存在。後來珍珠港的事實也充分證明了金梅爾的判斷無比正確,可是……
金梅爾犯了一個最終導致悲劇的致命錯誤,他沒有要求空軍進行中遠距離的巡邏飛行,以保護珍珠港的空中安全和隨時發現可能來襲的敵軍艦隊。之所以如此,還是輕敵思想在作怪,金梅爾堅信日本根本不敢向強大的美國發動進攻,更別提在固若金湯的珍珠港了,因為“那將是極端可笑而愚蠢的”,他們敢來那簡直就是找死。
上任之後金梅爾先後在4月22日、5月5日、5月16日三次寫信給海軍作戰部長斯塔克上將,指出太平洋艦隊從兵力、艦艇人員一直到武器彈藥、防禦夏威夷的巡邏艇,以及對孤島基地的補給等情況都存在嚴重的不足和缺陷,並一再強烈要求迅速加以改善。在最後一封長達十一頁的信中,金梅爾向斯塔克闡述了六個方面的問題:
一是太平洋艦隊的人員穩定。美國海軍部經常抽調有經驗的作戰人員到新的艦隊服役,從太平洋艦隊抽取的人員佔了總數的72%,而從大西洋艦隊抽走的只有28%。
二是太平洋艦隊防空力量薄弱。現有飛機的數量和飛行員的技術水平無法保證珍珠港和整個西太平洋的安全。
由於馬歇爾和斯塔克的倡導,美國已經確立了“先歐後亞”的總體戰略。華盛頓此時的注意力在大西洋,美國的戰爭物資正源源不斷運往在與希特勒殊死戰鬥的遠房表親英國,甚至那個連遠親都算不上的中國以及原來敵視的蘇聯都從美國拿走了不少物資。更糟糕的是,本應用來支援金梅爾進行遠端偵察的大部分“空中堡壘”卻送到了菲律賓,變成了麥克阿瑟手中的王牌。後來事實說明,這些所謂的“堡壘”放在夏威夷和菲律賓差別不大,最後都是日本人盤裡的菜。不過跑到菲律賓遠一點,要多費點油。
四是兵力嚴重不足。金梅爾指出,1941年初太平洋艦隊的1艘航空母艦、3艘戰列艦、4艘巡洋艦、17艘驅逐艦,也就是說將近四分之一的兵力被調到大西洋艦隊。與日本強大的聯合艦隊相比,目前太平洋艦隊在實力上存在明顯差距。為了在西太平洋對日本艦隊進行攻勢作戰,太平洋艦隊必須補充更多的兵力、裝備和艦艇人員。現在的力量連防守都困難,何談進攻?官兵的素質也無法滿足戰爭的需要,現有官兵中有25%服役時間未滿一年,在部分艦艇上這樣的人員竟然超過了50%。
五是猛烈抨擊“重外交輕軍事”的國家政策。金梅爾認為,“在我看來,一個國家最重要的軍事威懾力量。衡量一個國家的實力不是看他的外交有多強硬,而是看他的軍事有多強大。”沒有實力何談外交?說的也真是句句在理呀!
第六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金梅爾強烈要求斯塔克部長給他“提供及時的情報”。金梅爾請求部長“在發生緊急事態時,要儘可能利用最快速度和最可靠的方法向我們通知其一切進展情況”。從後邊的程序可以看出,這一併不過分的要求始終沒有得到斯塔克的重視。為了保密,華盛頓很多重要的訊息並沒有通知到珍珠港。連赫爾國務卿向野村、來棲遞交《赫爾備忘錄》這樣的重大事件金梅爾一點都不知道。
前文已經說過,美國此時已經能夠破譯日本的外交密碼,其功臣就是著名的密碼破譯專家弗裡德曼。1940年8月,弗裡德曼通過一臺仿製的“紫色密碼機”首次成功破譯了日本的外交密碼。之後美國海軍就開始製造這種密碼機。第一批的四臺於1940年11月製成,至開戰前夕共製成了八臺,並令人滿意地發揮了外交雷達的威力。期間日本外務省與野村大使的電報以及發往各領事館的電報大部分被美軍破譯。通過這些被破譯的電報,美國將日本的一切真實活動和未來動向都看得清清楚楚。換句話說在談判桌上赫爾很清楚野村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羅斯福和赫爾既是傑出的政治家也是出色的演員,他們在與野村和來棲的談判中真戲假唱不露一點痕跡,任由對手在那裡虛情假意地表演。
美國造出的八臺“紫色密碼機”是這樣分配的。首先給了英國人三臺,這美國人真夠大方的。剩下的留在華盛頓四臺,分給陸海軍各兩臺。菲律賓因為被認定為日本可能最先攻取的目標,那裡也是截收日本電訊最好的位置,所以就發給麥克阿瑟一臺。老酒一直有點納悶,當時英國主要在對付德國人,美國人為什麼就不能少給英國人一臺而給太平洋最大的軍事基地珍珠港一臺呢?事實上還不僅如此,羅斯福當局在整個1941年內把許多未告知金梅爾和肖特的機密情報都毫無保留地給了英國。
當金梅爾得悉菲律賓有“紫色密碼機”後,便強烈要求華盛頓提供給珍珠港一臺。1941年4月22日,海軍情報局遠東處處長阿瑟.麥科勒姆中校拒絕了這一要求。他說,“如果你們掌握了外交密碼,對你們每天的工作可能會大受裨益,然而這將會有難以解決的保密等問題,你們肯定能得到想要的材料。但是政治領域中採取行動總的說來取決於政府,而不是由海軍艦隊來定。”換句話說,縱然你和你的艦隊對政治饒有興趣但你也影響不了它。麥科勒姆弱智地認為外交電報對軍事行動並無多大幫助。
密碼機不給也就算了,那你破譯出來的東西讓咱們看看總可以吧?答案是也不行。為了保證“魔術”系統的祕密不外洩,有資格閱讀“魔術”情報的高層人士只有十二位,這些人被統稱為“十二信徒”。其中包括總統羅斯福、國務卿赫爾、陸軍部長史汀生、陸軍參謀長馬歇爾、海軍部長諾克斯、海軍作戰部長斯塔克、總統特別顧問霍普金斯、總統軍事顧問埃德溫.沃森少將等,這其中沒有金梅爾和肖特,也沒有坐在火山口上的麥克阿瑟。可笑的是,斯塔克還一直錯誤地認為金梅爾能夠看到“魔術”破譯的情報。
儘管“魔術”系統不能破譯更加複雜的軍事情報,但是如果能對破譯的日本外交電報進行研究分析的話,肯定能夠找到敵軍下一步軍事行動的些許蛛絲馬跡。閱讀範圍的侷限性影響了“魔術”威力的發揮。
幾個小小的例子就能說明問題。1941年9月24日,日本海軍軍令部情報部小川貫璽大佐要求外務省通知日本駐夏威夷領事館喜多總領事,要求分五個部分報告美國太平洋艦隊主要艦船在不同水域的停泊位置。這封預示著日本海軍可能對珍珠港有著特殊關心的重要電報,成功地被美軍陸軍部夏威夷情報站截收。這封電報9月28日通過輪船送往舊金山,到達華盛頓陸軍部的時間是10月3日,陸軍部情報局翻譯完已經是10月9日。但是陸軍情報部門負責人謝爾曼.邁爾斯准將認為這是有關海軍的電報,與陸軍無關,就將情報轉給了海軍部。海軍情報部門翻譯處處長阿爾文.克雷默少校只在電報上打了一個星號,表示“可供參考”,而不是打兩個星號表示“急件”。克雷默認為,該電報目的不過是“日本外交部門想要簡化通訊聯絡的辦法”,真不知道得出這樣結論的依據何在。這封重要的情報就這樣被閒置了。
1941年改裝後的賓夕法尼亞號
同樣在開戰前夕的12月3日,“魔術”破譯了外務省發給喜多總領事的電報,要求每天彙報港內軍艦的進出情況,以及在珍珠港上空有無阻塞氣球、水中是否有防雷網等問題。但是“魔術”發現,日本對菲律賓、美國西海岸和巴拿馬等地區也表現出同樣的興趣。這一情報同樣沒有引起當局的重視。
12月5日,“魔術”及時截收到日本間諜吉川猛夫發自夏威夷的情報,報告當天珍珠港內的艦隻情況。可是直到戰爭打響,這份重要的情報還躺在檔案筐裡沒人過問。
三年後的1944年11月6日,斯塔克的後任海軍作戰部長歐內斯特.金上將曾在一份檔案中寫道:“如果海軍部能夠把掌握的所有情況作出適當評價並轉發下去的話,我看金梅爾將軍在12月7日上午對太平洋艦隊所作的部署,就不至於變得象當時實際所看到的那種情況吧!”
在美國海軍中斯特克是著名的親英派,這點正好與他被免職後接替作戰部長職務的金上將相反。金上將看英國人和老酒一樣是咋看咋不舒服,有時甚至比日本人還不順眼。而斯塔克對於與英國有關的事情都非常上心,對於遠東和太平洋地區就缺乏重視。不重視歸不重視,作為作戰部長也不能撒手不管。給他寫信的人怎麼說也是個艦隊司令,斯塔克對金梅爾的信還是認認真真地進行了閱讀。他對金梅爾信件的結論是:無病呻吟,杞人憂天。
斯塔克認為,美國已經確定了“先歐後亞”的總體戰略,相對於太平洋而言大西洋更加重要,在太平洋地區美國本來就是準備採取戰略守勢的。他認為金梅爾只是一個純粹的軍人,缺乏大局意識和整體觀念,說得好聽點就是“不講政治”,應該進行一番“三講教育”。但人家接二連三地給你寫信你老不吭一聲也不合適,斯塔克覺得有必要把金梅爾召到華盛頓當面聊聊。金梅爾當然愉快接受了邀請,——像麥克阿瑟那樣領導來了都故意走開不見的牛人畢竟是少數。
1941年6月3日,海軍部長諾克斯和作戰部長斯塔克在華盛頓宴請了大西洋艦隊司令歐內斯特.金和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小小一張桌子旁坐了四位戰爭年代赫赫有名的海軍上將,這張桌子足可以當收藏品了。美國此時的目光盯在歐洲,所以兩位領導好像對金上將的發言更感興趣,金喋喋不休的發言佔去了大部分時間。金梅爾回來也不是僅僅為了吃頓飯,他利用不多的時間積極發言。在重述了之前信中提到的觀點之後,他把問題最後歸結到:鑑於珍珠港特殊的地理條件,一旦戰爭爆發停泊在港內的軍艦要三個小時才能出港,最好的方式就是“能夠接到預警在敵人進攻的時候艦隊不在珍珠港內”。
儘管對金梅爾的發言不很贊同,可人家畢竟大老遠跑回來了,斯塔克還是決定讓金梅爾去見見總統,讓他親口告訴羅斯福那些潛在的危險。
1941年6月9日,金梅爾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見到了羅斯福總統。還沒等金梅爾哭窮,羅斯福惡人先告狀地問金梅爾,鑑於目前大西洋日益緊張的不利局勢,能否再從太平洋艦隊抽調三艘戰列艦去加強那裡的防衛力量?
哭笑不得的金梅爾立即回答道:“不,我不能贊同,總統先生。”
羅斯福繼續解釋說:“海軍部長諾克斯說太平洋艦隊有六艘戰列艦就可以,斯塔克甚至說有三艘就足夠了,他還建議除了剛才那三艘之外再抽三艘戰列艦去執行其他的任務。”
要是老酒聽到這話肯定該暴跳如雷大罵“放屁”了,但金梅爾畢竟是有知識有文化的體面人,他略顯驚訝地向總統表示:“那他簡直是發瘋了!”
羅斯福微笑著告訴金梅爾:“我也認為斯塔克是發瘋了。我已經告訴貝蒂(斯塔克),他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那是一個愚蠢的主意。”
金梅爾向總統懇請:“無論如何太平洋艦隊的實力不能再削減了。那樣做的後果就是告訴日本人,你們可以隨時放心大膽地來進攻。”
羅斯福微微點頭:“我非常贊同你的看法。”
告別了羅斯福的金梅爾悵然若失。他清楚總統目前並沒有給他增加兵力的打算,但暫時也不會再從他這裡抽調更多的兵力,總體來說還算不虛此行。
作為美國太平洋上的最大軍港,珍珠港有一個類似於旅順軍港的致命缺點。那就是對外只有一條長長的細水道(大家可以觀察一下昨天九月鷹飛師兄發的那個地圖),最窄的地方只能通過一條大型艦隻,因此它也被美軍自稱為“該死的撲鼠器”,太平洋艦隊全體艦隻進出一次足足需要三個小時以上的時間。正因為此,許多海軍指揮官不希望對戰艦設定防魚雷網,因為這將導致艦隊的機動能力更差。但這並沒有消除斯塔克對飛機施放魚雷的擔心。6月13日,他向各海軍軍區司令分發了一個檔案,題為《關於防止魚雷攻擊的設定》,這份檔案也同樣送交了金梅爾。在要求各海軍基地預防魚雷攻擊的同時,斯塔克在該檔案最後畫蛇添足地指出:“我們設想,要使飛機施放魚雷成功,水的深度必須至少達到22.9米。同時魚雷必須在水中航行183米左右才能啟動爆炸裝置。魚雷在水深12.2米以內可能不會航行而會直墜海底。”
根據斯塔克最後的幾句指示,金梅爾在召集大家研究後認為,珍珠港不存在受到魚雷攻擊的危險,給軍艦設定防魚雷網毫無必要而且是累贅,理由是它“將使航道變窄限制艦船的出入”。——他們難道就忘記了義大利人在塔蘭託的教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