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煩惱

在1978年4月3日的一個特別儀式上，美國空軍接收了第100架生產型A-10，出席儀式的兩名退役空軍軍官弗朗西斯·加布雷斯基準將和羅伯特·約翰遜上校都是二戰中著名共和P-47“雷電”王牌。此時整個A-10專案表現的相當令人滿意，執行效率非常高，專案官員克服了所有技術和政治障礙，並且在預算範圍內按計劃交付了可靠且經過良好測試的產品。

對於這種之前從未裝備過的機型（雖然與A-1“天襲者”有些類似）來說，最好是與美國陸軍合作來搞清楚該機的最佳使用方式。於是在1977年，兩軍聯合展開了一項名為聯合攻擊武器系統（JAWS）的測試，於1977年9月在佐治亞州本寧堡開始初步實驗，隨後於11月在加州亨特里杰特堡進行了A-10參與的全面軍事演習。

參加JAWS測試，塗有斑點迷彩的A-10

“疣豬”首要任務是在戰場上攻擊並摧毀敵方裝甲車輛，主要威脅來自蘇聯ZSU-23-4“石勒喀河”雷達制導四聯23毫米自行高炮，這是蘇軍主要的近距防空武器。此外還有蘇聯SA-8“壁虎”輪式地空導彈系統，可攻擊更遠距離的威脅。蘇聯軍隊在戰術空中支援方面也一貫強力，A-10飛行員很可能會遭遇正在支援地面部隊的米格-23“鞭笞者”戰鬥機。

著名的ZSU-23-4“石勒喀河”

美國空軍從一開始就清楚“疣豬”要貼近地面作戰，利用地形保護自己，然後突然躍升使用機炮或其他武器攻擊敵方部隊，並利用自身敏捷性和發射干擾彈來避免被擊中。JAWS演習表明，“疣豬”與其他陸軍裝備結合使用時最有效，包括炮兵和武裝直升機。研究表明與武裝直升機編隊作戰的“疣豬”更致命。

A-10可在大約30米左右的樹梢高度飛行，下方飛行著直升機，兩者合作可以有效發現並摧毀敵方部隊中的防空裝備，然後再摧毀一切其他較低威脅的目標。A-10和武裝直升機之間的協調由地面或空中前進空中管制員（FAC）進行，後者作為“交通警察”指揮打擊行動。

與米格-23相比，“疣豬”飛行員一般更擔心防空火力。米格-23飛行員會發現A-10是一個難以吃掉的目標，“疣豬”的紅外干擾彈可挫敗紅外製導空空導彈的瞄準，其低空效能、箔條和干擾吊艙同樣能挫敗雷達制導空空導彈的攻擊。最後一點是，過度靠近“疣豬”並試圖與之狗斗的戰鬥機很可能會被30毫米機炮毀滅。A-10在服役早期並不經常掛載“響尾蛇”，但這種武器最終被新增到標準掛載中。“疣豬”並不是任人宰割的物件，而更像是一頭長滿了刺的豪豬，雖然飛得不快，但很難下口。

A-10的雙聯AIM-9

發射AIM-9實彈的A-10

JAWS演習的經驗被編成聯合空中攻擊小組（JAAT）手冊，該手冊將成為“疣豬”飛行員們的“聖經”。A-10在1979年開始部署歐洲時，其他北約部隊仍對該機持懷疑態度。在內華達州或加州Sunny明媚的沙漠天氣裡給坦克開罐是一回事，在歐洲陰沉潮溼的環境下反坦克又完全是另外一碼事。“疣豬”沒有裝備全天候導航裝備這一事實使得此問題十分現實。

正如前文所述，天氣問題不會成為A-10作戰的阻礙，該機被設計成能在雲層下飛行，陰天或陰雨天氣不會成為太大障礙。但夜間作戰就是問題了，原則上“藍盾”吊艙能讓A-10具備夜戰能力，但不幸的是該吊艙研發陷入困境，服役遙遙無期。

F-14戰鬥機的“藍盾”吊艙

儘管如此，A-10的致命性毋庸置疑。該機可以被部署在距離前線不遠的短跑道機場上，快速響應火力支援請求。A-10在西德的演習中被部署在隱藏在樹林中的前進基地，從小型機場或高速公路起降。一旦進入戰區，只要有必要A-10就可以盤旋在那裡。該機非常可靠，妥善率高，能輕鬆維護，並在任務之間能快速週轉，且比快速打擊戰鬥機便宜得多。

在高速公路上起降的A-10

“疣豬”飛行員對自己的座機充滿信心。它的確飛不快，以至於戰鬥機飛行員開玩笑說“疣豬”飛行員不得不擔心來自後方的鳥擊，但該機操控性很好而且非常敏捷。良好的操控性使A-10的飛行變得很愉快，以至於飛行員將其稱為“大啾啾鳥”（Big Tweet），能與小巧的塞斯納T-37“啾啾鳥”教練機相比。A-10的敏捷性甚至能讓飛行員能夠達到其操縱極限，該機操縱起來的感覺像是小一號的飛機，這在貼地機動是可能具有危險的欺騙性。駕駛“疣豬”的主要問題是發動機油門響應緩慢，機身阻力大，這意味著該機加速效能很差。在完成攻擊脫離目標區域時，快速加速是非常需要的。

雖然YA-10A被漆成淺灰色以與天空融為一體，但測試表明為了欺騙敵方戰鬥機，A-10最好塗上與地面一致的顏色，於是JAWS測試期間，該機被塗上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斑點塗裝，並最終採用了被稱為“木炭蜥蜴”（Charcoal Lizard）的深綠色和深灰色相間的迷彩。

A-10“木炭蜥蜴”塗裝

費爾柴爾德到1984年初共生產了703架生產型A-10A，此外還有兩架YA-10A和10架A-10A預生產型。A-10生產的結束使費爾柴爾德的財務狀況陷入困境，該公司試圖在出口市場上出售A-10，但運氣不佳。1976年費爾柴爾德從美國空軍租借了一架“疣豬”參加英國範堡羅航展，感興趣者寥寥無幾。這是一架不同尋常的飛機，很少有國家認為自己需要裝備該機，此外美國政府也禁止出口貧鈾彈藥，使得銷售宣傳更加不利。

費爾柴爾德T-46教練機，尾部設計與A-10一脈相承

在來年的巴黎航展上，費爾柴爾德再次派出一架A-10參加。事情變得更糟，A-10飛行員薩姆·尼爾森在航展開幕當天的飛行表演中因錯誤估計高度，在筋斗中墜地，本人當場遇難。該公司在1982-83年繼續推銷，提出了安裝更現代航電和更強大發動機的改型，同樣無人問津。最終由於陷入困境的T-46教練機專案被取消，費爾柴爾德在1987年初倒閉。A-10的設計權利和工程資源被格魯曼公司收購。

巴黎航展A-10墜機連續鏡頭

挑戰A-10的Mustang戰鬥機

1979年，國會要求美國空軍測試小型的派珀PA-48“執法者”輕型攻擊機，看看能否使用該機來取代A-10，成為更便宜的解決方案。五年後美國空軍才不情願地開始測試兩架PA-48。

在美國空軍後來公佈的PA-48測試報告中，首先闡述了國會發起這項評估的原因：“國會對戰機研製中的成本上漲、技術複雜程度提高以及戰術飛機裝備完好率降低表示了擔憂”。而螺旋槳驅動的“執法者”將有助於解決以上問題中的至少一個，其製造商派珀聲稱該機的價格僅為一百萬美元，而且維修起來也很便宜。

派珀PA-48“執法者”

PA-48很便宜，因為它很簡單，就像其二戰前輩一樣。“執法者”實際上是P-51“Mustang”戰鬥機的渦槳動力改型，騎士飛機公司在20世紀60年代末以P-51為基礎研製該機的渦槳改型，一開始選擇萊康明T55渦槳發動機，後來選擇了更易獲得了1740軸馬力的羅爾斯-羅伊斯“標槍”510渦槳發動機並進行了試飛，飛機被命名為“渦輪-Mustang III”。但由於銷售不利，1970年騎士公司把渦槳“Mustang”的圖紙賣給派珀，停止了“渦輪Mustang”的進一步發展。

參與測試的兩架PA-48

此時美國已捲入越戰，美國空軍需要為對外軍援提供一種廉價的高效能近距支援飛機，專案代號“鋪路硬幣”。為了獲得“鋪設硬幣”的生產合同，派珀公司著手更野心勃勃的“Mustang”改裝方案：在一架單座F-51D和一架雙座TF-51D上安裝了2455軸馬力的萊康明T55-L-9渦槳發動機，並命名為“執法者”。“Mustang”的優秀設計與強大的渦槳發動機結合在一起後大幅提高了載彈量，翼下的10個武器掛架上可掛載大量對地彈藥。第一架“執法者”於1971年4月19日首飛，但該機命運不佳，美國空軍沒有看中“鋪路硬幣”專案中任何一個競標機型。

PA-48的翼下掛架

各種增強功能和飛機的低成本使“執法者”具有一定的吸引力，隨後被美國國會選為A-10的潛在低成本替代機。美國空軍在1981年9月不情願地與派珀簽訂了購買兩架原型機合同，然後在1984年開始正式評估。

與“Mustang”相比，PA-48“執法者”可以說是一架經過重新設計的飛機，兩者只有10%的部件可互換。“執法者”機翼之後的機身延長了48.26釐米，並加大了尾翼面積，機鼻換裝一臺T55-L-9渦槳發動機，並去掉了“Mustang”標誌性的腹部散熱器，把巨大的發動機排氣管安裝在機鼻左側。PA-48的單座座艙內安裝了揚基火箭彈射座椅，翼尖增加了副油箱，翼下掛架增加到10個，該機機翼內沒有機槍，只能掛載機炮吊艙。

兩架PA-48分別在1983年4月9日和7月8日開始試飛，美國空軍分別在埃爾金空軍基地和愛德華茲空軍基地對兩架飛機評估。“執法者”總重6350千克，最高速度648公里/小時，巡航速度584公里/小時，實用升限11460米，作戰半徑（掛載兩個機炮吊艙）754公里。該機在評估中表現出了一個嚴重問題，那就是翼下掛載的GPU-5機炮吊艙後坐力太大，根本無法進行精確射擊。該吊艙內建一門A-10的30毫米GAU-8加特林機炮的簡化型號——GAU-13，由六管簡化成四管。如果無法使用這個吊艙，PA-48在火力上將大打折扣，將完全無法與“疣豬”相提並論。

GPU-5機炮吊艙

美國空軍在評估中發現PA-48的確很容易操作和維修，但這架飛機的動力不足，在滿載炸彈和火箭後的操控性很差。而且由於機鼻很長，飛行員在對地攻擊中也很難看清目標。試飛員表示如果不熟悉目標區域，他們就無法擊中任何目標。官方報告還指出，雖然PA-48的雷達和紅外特徵很小，但在遭遇敵機或地空導彈的攻擊時既沒速度也沒機動性來躲避。與A-10相比，單發的PA-48還非常脆弱，缺乏“疣豬”的鈦制裝甲座艙澡盆。

誠然“執法者”很便宜，但是A-10也是如此，至少與美國空軍當時採購的其他戰鬥機比是這樣。A-10的價格遠低於昂貴的B-1或F-15，後兩者的單機價格當時分別超過6000萬美元和1500萬美元。最後美國空軍得出結論，“執法者”與“疣豬”相比沒有任何優勢。最後PA-48“執法者”沒有獲得任何生產訂單，兩個原型機在1986年末被美國空軍扔到飛機墳場，其中之一後來被萊特-帕特森空軍基地博物館收藏。

滿掛彈藥的PA-48

全天候雙座“疣豬”

A-10從一開始就存在的一個明顯缺點就是該機基本上是白天武器，不具備夜間作戰能力。1977年底，費爾柴爾德開始與美國空軍就研製A-10的“夜間/全天候”（N/AW）改型進行談判，1978年4月，該公司開始使用公司和美國空軍的資金以及來自一些感興趣分包商的物質援助展開驗證機研製工作。

N/AW A-10想象圖

第一架預生產型A-10A在13個月內被改裝為N/AW驗證機，於1979年5月6日進行了首次飛行。這是一架雙座飛機，後座是武器系統操作員（WSO）。

改裝中的預生產型

第二個座位被置於彈鼓上方，位置升高使WSO擁有一個良好的前方視野，一些航電裝置被重新佈置在座艙後方的整流罩內。前後座艙內都有單獨的向右側掀開的座艙蓋。為了補償串列座艙帶來的空氣動力學干擾，N/AW驗證機垂尾高度有所增加。

全新設計的前機身

除了串列雙座座艙外，N/AW A-10的航電裝置也大幅進化，其中包括：

一個內建威斯汀豪斯（Westinghouse）WX-50氣象雷達的翼下吊艙，雷達經過改進被作為一種廉價的導航和攻擊雷達。

機腹中線掛架上的瞄準吊艙，轉塔內建德州儀器AN/AAR-42前視紅外（FLIR）成像儀和費倫提（Ferranti）105鐳射目標指示器。

安裝在“鋪路便士”鐳射光電跟蹤器上的低亮度電視（LLLTV）。

立頓（Litton）LN-39慣性導航系統（INS）。

飛行員的Kaiser平顯經過修改後與新航電整合，後座WSO有兩臺CRT顯示器，用於顯示來自FLIR、雷達或LLLTV的影象。WSO座艙有簡單飛行控制裝置，如果飛行員失能，他可以接管操縱。

N/AW A-10的瞄準吊艙和雷達吊艙

儘管N/AW“疣豬”經過大幅升級，但仍然比通用動力F-111等高速打擊戰鬥機便宜得多。部分原因是因為F-111需要複雜的雷達和自動地形跟蹤系統進行高速貼地飛行，N/AW“疣豬”的速度要慢許多，只要手動駕駛就行了。WSO可以使用INS進行導航，並將導航點發給飛行員，後者在平顯上能觀看雷達、FLIR和LLLTV資訊輸入。

N/AW A-10的後座座艙

N/AW“疣豬”從1979年到1982年進行了廣泛試飛，評估非常成功。費爾柴爾德推出了一種生產型，將兩個吊艙中的感測器整合到經過擴充套件的主起落架吊艙整流罩中，此外還具有一體式蛤殼式座艙蓋和和後座艙裝甲側板，還根據N/AW專案提出了各種不同配置的單座和雙座夜戰“疣豬”概念。但美國空軍當時正推進新的洛克希德“藍盾”（LANTIRN）瞄準吊艙系統，認為這將是一個很好的廉價解決方案，能讓標準A-10具備夜間/全天候攻擊能力。由於“藍盾”將在1985年投產，因此沒有必要裝備N/AW“疣豬”。

垂尾加高的N/AW A-10

對於N/AW雙座“疣豬”來說最大的問題是找到合格的後座WSO，培訓和維持WSO並不便宜，將是一筆重大開支。“疣豬”最終將獲得在夜間和惡劣天氣中作戰的能力，但這要等到大約20年之後，這個時間甚至比多數人認為該機能持續服役的時間還要長。1981年，美國空軍訂購了20架具有串列雙座座艙的A-10B，該機只是雙座教練機，不會安裝先進航電。但該訂單被美國國會取消，原因很簡單，“疣豬”的換裝訓練並不是一個很大的挑戰，無需雙座教練型。

N/AW A-10生產型概念圖

“疣豬”大戰“蛙足”

在全球範圍內與A-10最接近的攻擊機就是蘇霍伊研製的蘇-25“白嘴鴉”（Grach），該機的北約代號“蛙足”（Frogfoot）更加有名一些。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並不令人驚訝，因為蘇聯空軍在二戰時期就裝備了著名的伊爾-2“斯圖莫維克”攻擊機，這架飛機在設計理念上與“疣豬”非常類似，都是簡單堅固的重灌甲戰場支援飛機，蘇聯人是這種攻擊機的先驅。

與蘇-25編隊飛行的A-10

二戰結束後，蘇聯人失去了對此類攻擊機的興趣，與美國一樣依靠傳統戰鬥機來執行近距支援任務。蘇-25是蘇聯空軍對美國空軍AX專案的直接回應，但由於專案進展得十分匆忙，導致該機在很多方面明顯遜於A-10。蘇-25的載彈量較小，高油耗渦噴發動機限制了該機的續航時間，雙管“蹺蹺板”使GSh-30 30毫米機炮的反坦克效能也不及GAU-8/A。順便提一下，蘇聯人確實按照GAU-8/A的思路為米格-27攻擊機研製了一們六管30毫米的GSh-6-30加特林機炮，但該炮實際表現不佳，在射擊中很容易故障，甚至強大後坐力產生的震動會損壞飛機的所有著陸燈。

米格-27的GSh-6-30機炮

蘇-25的總體佈局與諾斯羅普YA-9A類似，發動機位於機翼根部，這使得它們比A-10的吊艙式TF34更容易遭受戰損，總體上看蘇-25在生存能力方面沒有像A-10那樣經過深思熟慮。儘管如此，蘇-25在阿富汗戰爭正仍證明了自己是一架非常強大的攻擊機，取得了良好戰績。該機靈活而堅固。圖曼斯基R-195渦噴發動機可能是臺油老虎，但具有很高的作戰可靠性，並且能提供比A-10渦扇發動機更好的油門響應。此外與A-10相比“蛙足”的製造成本可能更低。

阿富汗戰爭中正在投彈的蘇聯蘇-25

一側發動機被行動式防空導彈擊毀後安全降落的蘇-25

（未完待續）

轉自 空軍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