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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下半年,北韓戰場上陷入了膠著狀態。 接替馬修邦克李奇微任駐韓聯合國軍地面部隊司令的範佛里特是個典型的唯火力制勝論者,他主張不計成本地投入龐大的彈藥量進行密集轟炸和炮擊,以對敵實施強力壓制和毀滅性的打擊,最大限度地消滅敵方有生力量,減少己方的損失。

就是在這種指導思想影響下,聯合國軍在1951年8月夏季攻勢中,僅用九天時間,就對北韓983高地發身了36萬發炮彈。平均下來,每門炮發射了2860發。對於如此高消耗的炮彈藥量,記者們將之稱為“範弗裡特彈藥量”。 這些密集如雨的彈藥往往會把戰場炸成焦土,以至於美軍飛行員們從空中向地面看去,他們說,在那些發生戰鬥的地方,“不可能再有什麼生物存在了”。 這年十月,為了打破戰場上的僵局,範弗裡特決定發動一場該年度規模最大的攻勢。 範弗裡特滿懷豪情地說, 這場攻勢將是1951年“秋季攻勢”以後所發動的一次最大攻勢,是一次“扭轉當前戰局”的“攤牌行動”,將奠定北韓戰場上的勝局。 在美國本部強有力的武器彈藥的保證下,範弗裡特的確有這個信心。 事實上,攻勢剛剛發動,聯合國軍便連續攻下了北北韓人重兵把守的“喋血山嶺(Bloody Ridge)”和“傷心嶺(Heartbreak Ridge)”。 初戰告捷,聯合國軍把目光投向了下一個目標:五聖山──具體來說,是五聖山前的兩個小山包──597.9和537.7北山高地。 範弗裡特動用了美第七師3個團、韓第二師4個團、韓第九師3個團、衣索比亞營、哥倫比亞營。空降兵1個團:美軍第一八七空降團。地面部隊合計11個團又2個營。支援部隊炮兵十六個營又3個連,8個坦克連,以及各直屬隊及第105新兵編練師9000餘人,參戰總兵力約7萬人。共有105毫米口徑以上火炮300餘門。坦克2個營,170餘輛。航空兵1個大隊,飛機約100架。 範弗裡特樂觀地預計:實現這個目標的時間為五天,代價不會超過兩百人。 當時的範弗裡特不會預料到,在597.9和537.7北山高地背後的□地裡有一個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這個小山村叫做上甘嶺,在上甘嶺,將會發生一場讓世人聞之色變的戰爭。 這場戰爭,戰鬥地域之狹窄,投入兵力之多,戰役持續時間之長,火力之猛烈,傷亡之慘重,戰鬥之激烈,為古今中外戰爭史所絕無僅有。 上甘嶺,將是範弗裡特夢碎北韓的地方。

而因為“喋血山嶺(Bloody Ridge)”和“傷心嶺(Heartbreak Ridge)”的丟失,使得五聖山的戰略意義異常重大。我志願軍總司令彭德懷語重心長地對十五軍軍長秦基偉說:“五聖山是北韓中線的門戶。失掉五聖山,我們將後退200公里無險可守。你要記住,誰丟了五聖山,誰要對北韓的歷史負責。” 由於先前對敵情的誤判,我方已經把幾乎所有的火炮和十五軍的大部分兵力都調遣到了西方山谷地,五聖山一帶只留下了一個算不上主力的四十五師,整師人數僅一萬來人。 在即將開展的五聖山戰鬥中,我志願軍將士所面臨的是遠高於自己數倍的敵方優勢兵力,而在火炮、飛機、補給等方面,更跟敵人不在同一水平線。 戰鬥前景堪憂。 10月10日,聯合國軍利用炮擊與空襲作為掩護,隱蔽向出發陣地運送兵力彈藥。 這一天,志願軍第15軍第45師按原計劃將上甘嶺地區炮兵調向注字洞南山方向,準備於10月18日發起進攻。 1952年10月14日凌晨3點半,戰鬥正式打響。 美軍動用了320多門重炮,27輛坦克以每秒鐘六發的火力密度將炮彈潑水一般傾瀉到這兩個小山包上。 這一天,落在上甘嶺上的炮彈高達30餘萬發,航彈500餘枚,上甘嶺主峰標高被削低整整兩米。 駐守在陣地上的志願軍四十五師戰士隨手抓把泥土,裡面就可以數出三四十粒彈片。 饒是如此,四十五師前沿部隊還是堅守了四天之久。

10月18日,鑑於傷亡太大,四十五師前沿部隊被迫退入坑道,表面陣地第一次全部失守。 19日晚,志願軍第3兵團經過討論,決定發動了一次反擊,儘可能地造成美軍人員傷亡。 美軍在5979高地9號陣地的頂部鑿穿巨石,在下面掏空構建成地堡,周邊又建立了火力點戰壕等防禦體系。從地堡和戰壕裡發射出的猛烈炮火壓迫住了我軍的攻擊。 貴州苗族戰士龍世昌年方十九歲,二話不說,提起爆破筒大步流星就衝了上去。 敵人炮兵瘋狂地向他發起射擊,一發炮彈將他左腿炸上了半天。戰友們回憶說:“那個地堡就在我們主坑道口上面,隔出四五十公尺吧。高地上火光熊熊,從下往上看,透空,很清楚。看著龍世昌是拖條腿拼命往上爬,把爆破筒從槍眼裡杵進去。他剛要離開,爆破筒就給裡面的人推出來,哧哧地冒煙。他撿起來又往裡捅,捅進半截就捅不動了。龍世昌就用胸脯抵住往裡壓,壓進去就炸了。他整個人被炸成碎片亂飛,我們什麼也沒找到。” 黃繼光所在的135團六連僅存16個人,就是這16個人,還連線炸掉了三個地堡。0號高地上還剩最後一個地堡,黃繼光爬到那個地堡前,全身已經七處負傷,看著敵人的機槍不斷從地堡中往外掃射,他用盡全力爬起來,撲到了那個槍眼上…… 《抗美援朝戰爭戰史》中說道:“上甘嶺戰役中,危急時刻拉響手雷、手榴彈、爆破筒、炸藥包與敵人同歸於盡,捨身炸敵地堡、堵敵槍眼等,成為普遍現象。” 20日晨,敵人再度反撲。 因為作戰區域狹小,美韓軍又多采取集團衝鋒,攻擊隊形密集,攻防轉換節奏快,而志願軍武器裝備跟不上——馬克辛重機槍槍體笨重,結構複雜,又需要加水冷卻,使用不便;捷克輕機槍卡殼率較高;蘇式五零衝鋒槍射擊速度快,彈匣容量小,子彈消耗快,經過一番激烈拉鋸,上甘嶺表面陣地再度失守。 戰鬥進入了坑道戰。美軍用大炮轟擊坑道口,用火焰噴射器射火焰進坑道,或用推土機推土封閉坑道口,並嚴密封鎖運送給養的通道。

上甘嶺戰地攝影記者高亞雄回憶說:“我當時是15軍(軍長是秦基偉)45師(師長是崔建功)的攝影員,那時每個師都有專職攝影員。那時不叫記者。上甘嶺戰鬥中我也在坑道里,在總共43天的戰鬥裡,我近20天在前沿陣地。坑道里被炸得一直在掉土,沒有任何亮光,空氣混濁。毒氣、凝固汽油彈、火焰噴射器、炸藥包……敵人什麼武器都用上了。坑道里大小便不能及時處理,烈士的遺體不能及時掩埋,硝煙味、硫磺味、血腥味、屎尿味瀰漫在坑道里,讓人窒息。坑道里最缺的是水,乾糧—壓縮餅乾根本就咽不下去。有的時候甚至要喝尿,但是沒水喝,尿也很少啊……” 隨著戰事的推進,敵我雙方不斷往這片38平方公里的山頭投注兵力,武器也不斷升級。戰鬥激烈程度為前所罕見,特別是炮兵火力密度,已超過二次大戰最高水平。高地的土石被炸鬆一至二米深,一片焦黑,許多坑道被打短了五六米。 10月30日,我方投入了炮兵第二師、炮兵第七師、火箭炮第二零九團,第六十軍炮兵團,共11個炮兵營,計火箭炮24門、75毫米以上口徑火炮110門(不含迫擊炮),開始利用重炮反攻。 美七師上尉尼基驚恐地告訴隨軍記者:“中國軍隊的炮火像下雨一樣,每秒鐘一發,可怕極了。我們根本沒有藏身之地。” 實際上,我軍既沒有飛機,也沒有坦克參戰,所用火炮不過是美方四分之一。美軍已經發射了190多萬發炮彈,五千多枚航彈,我軍發射了40多萬發炮彈,敵人就吃不消了。 5小時後,志願軍收復主峰。

次日凌晨,南北韓二師三十一團和阿比西尼亞營反攻,發動了四十餘次攻擊,全部以失敗告終。 11月1日,美七師,南韓九師再度反撲,卻被我堅守部隊打了個反擊,收復5979全部表面陣地。 11月15日美國人向新聞界承認:“到此為止,聯軍在三角形山是打敗了。” 上甘嶺戰役,志願軍先後打退敵人900次的進攻,共傷亡1.56萬;“聯合國軍”傷亡約為1.9萬人。 中華人民子弟兵就是以這種大無畏的精神、鋼鐵般的意志,以血肉之軀抵擊碎了美國人飛機大炮的狂轟濫炸,打出了國威,打出了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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