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茫,鋒刃閃亮,戰馬列陣。深秋,在高原腹地一個空曠的馬術訓練場內,縱馬馳騁,揮刀斬劈、穿越障礙、據槍射擊……氣勢如虹,騎兵們盡顯英姿。
火箭軍駐高原某旅騎兵連是擔負作戰任務的成建制騎兵分隊。他們擔負著數百平方公里的安全巡邏任務。
鐵騎之志,守護安寧。今天,讓我們一起走進這支騎兵分隊,去領略新時代騎兵風采。
——編 者
新時代的鐵騎
本期撰稿:陳小強 嶽小琳 張 帆
軍馬“神醫”
隨著熄燈號響起,騎兵們枕著層層疊疊的風雪聲漸漸進入了夢鄉。
“嗒嗒嗒……” 馬廄裡斷斷續續傳來踢打聲。
獸醫顏魯偉起身披上大衣,打著手電去馬廄檢視。手電光打在唋唋喘著粗氣的戰馬“黑旋風”身上,“天氣冷了,黑旋風的關節炎發作了。”顏魯偉先把“黑旋風”那條“老寒腿”綁在柱子上,再從隨身攜帶的捲包裡取出銀針,一根一根紮在“黑旋風”的關節處。20多分鐘後,“黑旋風”恢復平靜,用頭在顏魯偉身上親熱地蹭了又蹭……
顏魯偉是軍馬神醫,在方圓數百里的草原上也是響噹噹的“角兒”,就連許多牧民家的馬匹都曾接受過他的診治。前些年,草原上許多牧民家的馬匹只要生病,就只能硬扛。自從顏魯偉來到連隊,草原上就多了一位巡診獸醫。牧民家的馬匹死亡率下降許多。“草原,來了位給馬看病的神醫!”提起顏魯偉,牧民們打心眼兒裡感激。
“神醫可不敢當,就是用心了!”每次被人誇,這位身材魁梧、面板黝黑的11號哨所班長顏魯偉,始終非常謙虛。
剛到騎兵連時,顏魯偉趕上了連隊裡好多匹軍馬發病——肚脹。插胃管、灌石蠟、遛馬……那時,用這些常見辦法給馬治療,但效果不佳。好幾匹軍馬陸續死掉。最讓顏魯偉刻骨銘心的是——那匹曾多次在巡邏路上救下戰友生命,立下赫赫戰功的軍馬“追月”也倒下了。“軍馬是有軍籍的,但它們沒有倒在戰場上,卻倒在馬廄裡……”從那時起,顏魯偉痛定思痛,立志把治馬的醫術練好。
顏魯偉買來許多治療馬匹的獸醫書,挑燈夜戰反覆學習研究,甚至把書桌搬到馬廄裡,開闢出屬於他的第二課堂;他還利用寶貴的休假時間跑到內蒙古,跟當地牧民學習專業的醫馬技能……在不斷地學習實踐中,顏魯偉的醫術也越來越高超。
馬廄裡冬天滴水成冰,夏天臊味沖天。2016年春夏之際,連隊軍馬感染上一種傳染病。為了保住每一匹軍馬的有生戰鬥力,顏魯偉連續一個多月住在馬廄旁,日夜看護著染病的軍馬。在他的精心照顧下,沒有一匹軍馬病亡。
又是一個初冬的下午,騎兵們趕著成群的軍馬蹚過一條溪流,顏魯偉立刻在溪邊記錄著每一匹軍馬的身體狀態,他扯開嗓子一聲吆喝,馬群朝著落日奔騰而去,留下一抹油畫懸掛在餘暉之下的草原之上……
印象
赤 誠
作為“無言戰友”的健康守護者,顏魯偉用仁心和醫術,展示了普通一兵的責任與擔當。他的身上,不僅有呵護軍馬的善心,更有默默奉獻的赤誠。
“遊擊”哨長
解下馬鞍,餵過戰馬,馬背上連續顛簸了幾十裡的田存良巡邏完一段路程,在2號哨所的榮譽室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準備前往下一站……
每到一處哨所,田存良都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家。有人見過他在12號哨所的院子裡彎腰除草,有人曾在他的帶領下在7號哨所負責的山頭巡邏,也有人看見他在21號哨所站哨查車……總之,在方圓400多平方公里的警戒區域內,哪裡都有他愛哨、護哨的身影。
7年前,作為被譽為“東方神劍第一哨”的9號哨所哨長,田存良帶領這個優秀集體連續5年榮立集體三等功。聲名遠播的他在受到上級領導和戰友們的肯定後,常被抽調至各個哨位進行傳幫帶。“遊擊”哨長就此得名。
一次,11號哨所的哨長休假未歸,副哨長接到外出學習的任務,上級決定田存良代理哨長。哨所雖小,責任重大,況且各個哨所地形、社情、民情、任務要求差異很大。巡邏、餵馬、耕種大棚、整治衛生……在大小任務和活動中,田存良以身作則,很快得到11號哨所的戰友認可。他還經常向休假的11號哨長張春彙報情況、提出問題和整改意見。張春休假歸隊,看到井井有條的哨所,樂得攬著田存良的肩膀:“老田,你就待這兒吧,別走了……”
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上,氣候惡劣、空氣稀薄。7號哨所哨長張樂常年飽受膽囊炎折磨。上級安排他住院治療,由田存良去7號哨所代理工作。田存良二話不說,第二天就打著背囊去了30多公里外的7號哨所……
12號哨所地處以沙為主的乾涸河床。哨所大棚裡的蔬菜種植多年難有起色。田存良來到哨所後,第一件事就是鼓動大家從巡邏路上一點點揹回新土改良大棚土質。他又與當地牧民商量,從牧民的羊圈裡挖來一袋袋的羊糞。那段時間,大家都說田存良身上“臭烘烘的”。
“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田存良是“臭烘烘”了,可是在瓜果成熟的季節,哨所戰友們品嚐到了新鮮的蔬菜、甘甜的瓜果。當大家邀請他共享勞動果實時,田存良又打起背囊到別的哨所傳經送寶去了。
這些年,田存良每到一個地方,總是利用各種機會分享各哨所成功的經驗做法和光榮事蹟。在聆聽中,戰友們開始慢慢理解榮譽的真正含義,也逐漸懂得堅守二字的偉大。
就這樣,幾年下來,田存良剛出這山溝又進那山窪,揹著背囊踏遍了所有哨所。有時一年半載,有時十天半月。儘管調動頻繁,但不管時間長短,這位“遊擊”哨長在工作上從不打“遊擊”。
這就是田存良,一位處處“遊擊”,卻處處紮根、踏實的老兵……
印象
鉚 釘
日出高原,馬滿山坡;忠誠奉獻,以連為家。田存良腳踏泥濘,俯首躬行,在荊棘和質疑中拓荒。和平年代,他是高原最不起眼的“鉚釘”,鉚在忠於職守的陣地上。
馬術“精兵”
草原深處,蒼茫天際,一匹棕紅色的駿馬奮蹄揚鬃,飛奔而來。倏忽間,馬兒騰空直立、落腿站定,馬背上躍下一個矯健的身影。他就是騎兵連四級軍士長唐清盛。
5年前,唐清盛從連隊文書轉崗成為一名騎兵。對騎兵來說,馴馬並不輕鬆。未經調教的烈馬裝備部隊後,連隊都要挑出優秀的騎手來馴服。去年,營裡接裝的新馬中,有一匹棕紅色戰馬性情暴烈,一般馭手無法馴服。騎手剛跨上馬背,它就騰空懸立,一會兒貼牆跑,一會兒就地打滾,連著摔傷3名騎手。唐清盛卻耐心細緻,試著和馬兒“對話”。雖然最後他也被摔得鼻青臉腫,但他逐漸安撫住馬兒的“暴脾氣”。
唐清盛馴馬先從愛馬開始。喂飼料、梳毛鬃、撓癢又擦身,他從早到晚精心呵護戰馬。漸漸地,馬兒不再桀驁不馴。
剛開始參加馬術訓練時,唐清盛身上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經過緩慢跑圈、簡單馬刀劈刺訓練後,他時不時胸悶、頭疼、心率加快。一個月不到,唐清盛已是臉龐黝黑、嘴脣發紫。但他咬牙堅持,一直刻苦訓練。從縱身上馬、飛馬越障到馬上劈刺、馬背射擊,他各個擊破,憑著一股狠勁練就一身過硬的馬上功夫。
一次,騎兵連組織了一場馬術比賽。遼闊的草原上人聲鼎沸,戰馬嘶鳴。一聲令下,唐清盛飛身上馬,鐙裡藏身、飛騎探物、揮舞馬刀前斬後劈、左刺右戳,木樁、草人、人頭靶等多個靶標紛紛落地。尤其令人驚歎的是他的騎乘射擊。在狂奔的馬上,無論是固定點位,還是移動目標,他都能百步穿楊,彈無虛發。最終,唐清盛一舉奪冠。
同年深秋,基地舉行軍事訓練比武。唐清盛指揮全連數十匹戰馬擺開陣勢,奔騰的馬隊時而呈梯形左衝右突,時而呈扇狀兩翼包抄……唐清盛和戰友們的精彩表現,在比武場上贏得陣陣掌聲。
夜幕降臨,騎兵連周圍的山樑上不時傳來刺耳的嗥叫聲,那是成群的餓狼在覓食。五年騎兵生涯,唐清盛經歷了多次險情,多半與狼有關。去年夏天,藏族新戰士才官加巡邏時,因天降大霧與戰友走散。唐清盛心急如焚,帶領官兵騎馬挎槍漫山遍野呼叫,並不時鳴放空爆彈。傍晚時分,他們才從一處石罅中找到迷路的才官加。此時,不遠處傳來的狼嚎聲格外陰森恐怖,唐清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也慶幸找到了戰友……
這些年,唐清盛曾多次面臨崗位調整的機會,但最終都放棄了。他說:“我離不開這群戰馬,它們是我割捨不下的戰友。”
印象
能 量
策馬衝鋒,刀如閃電。他用高超的馬術和嫻熟的戰鬥技能,詮釋了一名新時代士兵的能量,也讓古老的騎兵煥發出新活力。
“老馬”識“圖”
馬上拾幣、翻越障礙、飛跨上馬、策馬展劈、馬上射擊……在一次軍事考核中,如果單憑這些課目,汪富富就想從十名哨長中大比分勝出,幾乎不可能。
地形地貌標圖和臨機處突,才是他最拿手的課目!這位連隊最年輕的哨長,常被戰友們贊為一匹識途“老馬”。因為汪富富心中裝下了整條巡邏線。
那片牧草茂盛的低窪地區,適合人員藏匿。就在幾年前,汪富富曾經在那片低窪的地方,捕獲了幾名非法越境的人員,並將他們送到當地派出所。想到這裡,汪富富在地圖上標出了一個小小的記號。
幾十平方公里的巡邏區域,不可能一馬平川。汪富富突然想到,在漫漫的巡邏路上,他們必須穿越的那座紅石山。
今年的第一次巡邏,雪花被肆虐的狂風裹挾著紛紛而下。汪富富毅然披上羊皮大衣出去巡邏。零下30攝氏度的氣溫,讓他和巡邏的兩名新兵舉步維艱——漫天風雪阻礙了他們的視線,刺骨的嚴寒凍透他們的外衣。那天,在哨所“守家”,苦苦等待的張嚴濤看著汪富富把大家都安全帶回,簡直比過年還開心。“你瞧,我把大家都帶回來啦!下大雪,我也能認路。”汪富富一臉輕鬆地說。
汪富富還記得,在巡邏路上,有條極窄的斷崖。一位戰友的戰馬,就是在那裡永遠地離開了他的主人。汪富富再次在地圖上標下了重重的一筆……
就這樣,汪富富時常將那條自己走了無數遍的巡邏路在腦海重走好幾遍。他太熟悉這條巡邏路上與他息息相關的每一個點位了。巡邏線上,哪裡有個小小的旱獺洞容易別斷馬蹄,哪裡有個稍微茂盛些的草甸可以歇歇腳,都在他的腦海裡形成了一幅生動的影像……
等到汪富富將“巡邏線”走上一遍,地圖上已經標註滿了大大小小的符號。知曉此事的上級領導點頭讚許:“不簡單,小夥子真有幾把刷子啊!”
除了心裡有張“活地圖”,汪富富也確實隨身攜帶一張用了很長時間的老地圖。這張地圖上,闆闆正正地貼了一層又一層的透明膠帶,工工整整地標註了各式各樣的符號。這些符號,是汪富富在巡邏沿途遇到過的所有危險點。這張地圖看起來不怎麼精美,可它卻見證了這位年輕哨長在哨所堅守的平凡歲月。
印象
使 命
他跋涉了許多路,總是圍繞著大山;吃了很多苦,但心中卻滿是幸福。“崗位哨位戰位,無名無悔無愧,無上光榮。”他說這是自己作為高原軍人對祖國的承諾。
本文刊於2019年11月12日《解放軍報》
“長征副刊”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