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為“局座召忠”之前,他的人生幾經轉折:18歲走出農村參軍,20歲出頭進北大學阿拉伯語,擔任過外語翻譯,在國防大學教學做科研,是海軍少將也是犀利幽默的軍事評論員。伴中國海軍走過艱辛歷程,他為發展航母和“噴子”吵過架,為遼寧艦下海落了淚。他退休後自掏腰包創業自媒體,和90後00後一起“進擊二次元”,只為把國防教育做到更好。他是奮鬥中國人,他是張召忠。
新中國70年,有這樣一批實踐者,他們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練就過硬本領,奉獻青春的力量。在新中國成立70週年之際,我們走近他們,探尋新中國前進道路上的動人側影,講述繪就新時代華章的奮鬥故事。
接受採訪時,張召忠剛剛結束新一期科普節目的錄製。拍視訊、討論選題、寫文、審稿……“局座”的一天又在連軸轉中度過了。辦自媒體以來,每天高強度的忙碌奔波已是常態,“退休老頭兒”比從前更忙了。
現在,張召忠的各平臺粉絲總量正向3000萬邁進,這其中百分之六七十都是30歲以下的年輕人。粉絲“小橘子”們覺得“局座”的科普資訊量大,講解嚴肅又可愛,各種“梗”都接得上,交流起來毫無代溝。
了解孩子們喜歡什麼、在玩什麼,做節目嘗試各種新形式,甚至樂於“自黑”,張召忠笑稱,“我的基本套路就是通過這些把你‘騙’進來成為粉絲,後邊我就開始教育你了。”在他眼中,這屆年輕人有才華有活力,從不缺乏正能量,但更需多引導。
今年,張召忠與90後團隊為慶祝國慶70週年策劃製作了特別節目。接下來他計劃做Vlog,走進各個博物館,未來還希望有機會走進軍營、工廠,“用孩子們喜歡的形式,帶他們到現實中看看我們國防和軍隊建設的成就。”
“進擊”一輩子,他做好愛國主義教育和國防教育的“小目標”始終沒變。
曾被強國論壇“抓走”做直播
強國論壇:您和人民網強國論壇有哪些淵源?
張召忠:第一次上強國論壇,我記得是1999年科索沃戰爭期間,今年正好20年了。那個時候大家還認為網路不是個好東西,所以我是經過特批之後去強國論壇做直播,之後在人民網又搞了很多次直播。記得2003年伊拉克戰爭期間,我在央視直播完了以後,你們的人馬就在外面等著我,直接把我“抓走”(到強國論壇)參加直播。挺好,強國論壇現在已經發展了,原來在一個小二層樓,現在已經搬進了新媒體大樓。
強國論壇:網友對您的稱呼有海軍少將、軍事專家、“局座”,現在您更喜歡怎樣介紹自己?
張召忠:“局座”。我退役之後,有時候出去講課,參加一些正式場合,我就不讓他們再介紹我以前的職務了。什麼東西都有個結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現在我退休了,就是一個退休老頭兒。
“吵架”“眾籌”發展中國航母
強國論壇:網友對您在2017年海軍節節目錄制現場落淚的場景印象深刻。當時的情景和心情是怎樣的?
張召忠:當時現場放了一個片子,講到人民海軍發展的歷程,回顧了遼寧艦服役的過程。講到航空母艦的發展,我就講,30多歲時第一次到“墨爾本號”參觀航空母艦,當時老首長拍著我的肩膀說,我們這一代是不行了,將來發展航空母艦就落在你們這一代的身上了。我30多歲就開始為中國發展航空母艦做研究,在這個過程當中,我曾經獲得軍隊級和國家級的科學進步二等獎,對我們國家發展航空母艦從側面做了一些貢獻。但因為它是太大的工程了,我只參加了一個小部分,太渺小了。
在那些年,我經常到軍隊外演講,寫文章宣傳發展航空母艦的重要性。但是當時我們國家的軍費很低,科學技術水平比較差,不具備發展航空母艦的條件。很多人就開始“噴”,說發展航空母艦這個不行、那個不行,我一天到晚跟他們“鬥爭”,今天和這個吵,明天和那個吵,寫文章,寫文章不行我就寫書,像《百年航母》都是這麼寫出來的,還有大家看不到的背後的一大堆研究報告——今天輿論沒有什麼別的聲音了,都同意中國要發展航空母艦,要發展第三艘、第四艘、第五艘——當時不是這樣的,有人認為根本就不需要發展航空母艦。我的任務是解釋為什麼要把航空母艦發展起來。這個過程相當漫長,伴隨著大家各種認識的不斷統一。終於看到我們新的航空母艦服役了,想到未來航空母艦的發展有一個什麼樣的廣闊前景,觸景生情,(節目錄制)那天就有點失態,有點不好意思。
強國論壇:中國航母發展過程中哪件事讓您印象最深?
張召忠:我研究了三十幾年航空母艦。在那個年代,我們都沒有人見過航空母艦,都是通過一些資料,資料也都是英文的,那時候都是一些影印本,去看縮微膠片,是很艱苦的過程,通過一點一滴的學習研究出來,寫成研究報告。這個過程是非常艱辛,一般人很難體會到。
我記得,我們在一個很破破爛爛的地方開論證會,突然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大連造船廠廠長,一個是江南造船廠廠長,他們來講他們有什麼能力建造航空母艦。我們問有錢嗎?有技術嗎?有這個能力嗎?你要建造,但現在國家沒有錢給你。他們說,不用國家錢,我們船廠自己籌錢。就是在那種非常非常簡陋的條件下,大家都為了國家發展航空母艦在爭取,國家沒有錢,自籌資金也要建。當時全國各地要給海軍捐款,還有小朋友自己拿錢,這種感人的事蹟特別多,很難用一些簡單的話去描述那樣的情景。今天我們有錢了,我們技術水平也高了,有大造船廠,這在當時是不可想象的。
強國論壇:回顧中國海軍的發展歷程,您有哪些感受?
張召忠:有一句話,“30年陸軍,50年空軍,100年海軍”——海軍的發展需要很長時間。為什麼呢?一是它需要的造船能力,陸軍的一輛坦克幾千萬就可以,海軍的一艘艦要幾十個億、上百個億,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花錢多使用的時間也長,一服役五六十年;訓練一支海軍形成戰鬥力也很難,因為是在海上,還牽扯到水文、氣象等等。海軍要持續不斷地發展需要一個國家有強大的財力、物力,國家必須處於非常富強的時期才能有一支海軍。同樣,有一支海軍才能確保一個國家長期的富強。中國海軍現在蒸蒸日上,就體現中國正在崛起的過程。
國防教育需要新畫風
強國論壇:今天的國防教育怎樣更“圈粉”?
張召忠:我基本上一輩子都在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和國防教育。我在職期間好幾年都負責大學生軍訓方面的工作,通常的國防教育就是對大學生軍訓。我認為應該改變一些新的方式。退休四年來,我也用自己的方式在測試哪一種方式更適合年輕人,自己的體會:你想教育別人,首先要和別人平等——如果說我是一個老將軍,我是一個老爺爺,我就可以教育你怎麼怎麼樣——年輕人現在很煩這種,他可以不反駁,但是他可能不聽你的,當耳旁風。先獲得他的信任感,跟他平起平坐,這才能坐下來好好說話。
還有一個是語言體系。大約在五六年前,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講海軍在一次多兵種聯合訓練過程當中進行了各種專案的訓練,比如反潛、反艦、反水雷、護航等等,這在軍事領域都是很權威的話,遣詞造句都是很正確的,但是不適合於傳播。普通老百姓要的是故事,你的故事在哪裡,你的感受在哪裡,你為什麼要進行這個訓練,進行這個訓練對部隊有什麼提高。
強國論壇:您怎麼評價這屆年輕人?
張召忠:青春,有活力,想什麼說什麼。我們團隊都是90後。有一個工作群,每天五點鐘的時候我會改他們寫的題目,他們寫文章我寫題目。我改了之後他們馬上說這個不行,我再改一個,他們說這個還不行,就堅持他們的意見,這就叫童言無忌。現在的年輕人,亂七八糟形式主義的東西他沒有,這就是年輕人最珍貴的東西,我從來不要求他們改變這些,這樣才能夠用最短的時間來交流。對於年輕人,你老批評他,他不知道方向在哪裡,但是該批評的也是批評,重要的還是要引導他。現在好多粉絲當兵去了,就會在我微博下面留言,說去當兵了,他們慢慢通過正能量的積累,逐漸影響自己前進的方向。
退休前後“小目標”沒有變
強國論壇:伴隨祖國成長髮展的歲月裡,哪件事情對您的人生影響最大?
張召忠:一個國家的發展有幾個大的轉折點,個人也是這樣。我有幾個大的轉折點,第一個就是從農民到軍人。18歲當兵,成為一個軍人,在部隊經過了黨和國家的培養、軍隊的培養,後來我也上了北京大學。1974年到北大以後,受到了高等教育,為以後的工作展開了一個很好的鋪墊。以後就是一直一輩子都在做科研,做教學。1998年我從海軍到國防大學,原來研究的是海軍的專業,到了國防大學以後研究陸海空整個戰略層面的東西。再一個大的轉折,對我來講也很重要——2015年7月31日我退休了,退休以後我和現在年輕人一樣也在創業,重新找工作,思考人生。
強國論壇:退休後您有哪些“小目標”?
張召忠:沒有變的就是我想繼續把愛國主義教育和國防教育這個事情做好。必須一代一代把這個事做下去、傳下去。為什麼退休之後做自媒體,我就是出於這個想法。自媒體一開始辦的時候感覺挺好,任何事情幹一天兩天,幹一年兩年是可以的,時間長了都很難持續,最後能存活下來的就是很厲害了,所以我更想把這個事情做好,我沒有半途而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