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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VX搜尋“雪域老兵吧”檢視第1、21、我要當兵2、複檢風波

3.告別家鄉

杜宗林

複檢結束後,我從鄉武裝部張天全部長處獲悉,全鄉共六名應徵青年合格,分別是二村謝軍和我,六村何斌,七村吉宗成、吉躍龍,九村何勇。要求我們儘快處理好各自事務,聽候通知。

1986年春杜宗林在西充晉新中學教學樓前

這期間我去了趟仁和中學,找教導主任兼班主任楊芳文老師退學。

楊主任中等身材,膚白,短髮,口齒特伶俐,處事幹練。教高中數學多年,桃李頗多,在學生中威信很高。當初怕她不同意我去驗兵,便撒了謊,說家裡有事得馬上回去,而且要耽擱一兩天,楊主任很爽快,馬上同意。現在基本定下來,得說實話了。找到楊主任,我紅著臉向她道歉。她一反平日威嚴面孔,笑容可掬地向我表示祝賀,並說:“當兵是好事,保家衛國嘛,我們學校大力支援,希望你到部隊幹出成績,早傳喜報!”後來我下連隊一個多月後,父親來信告訴我,在楊主任的督促下,學校退了我三分之二的補習費120元,算是特例,那時我的津貼才26.50元。謹此向楊主任道一聲謝謝!

1986年10月20日下午,是我等應徵青年換服裝的日子。武裝部領導和接兵幹部站在一邊。接兵幹部袁排長下口令,把我等集合在一起,按高矮順序排好,依次走進一個大房間,再對應面向草蓆上一大堆衣物,要求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全部換完,餘下的被子、棉褥、白床單等,由鄉武裝部領隊協助捆成揹包,雜物如腰帶、水壺、漱口缸子等裝入統一配發的行李包,再寫上自己的名字擺好。一時間,偌大的房間內人聲鼎沸,一大股好聞的新衣服味充斥其間。換過綠軍裝,戴好解放帽,再穿上解放鞋,呵!整個人一下子變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又車來轉去看自己,人人喜形於色,個個笑逐顏開。

這次有父親陪我。看到我全身上下一身新綠,父親很欣慰。在回家的班車上,父親告訴我說,他年輕時也想當兵,體檢合格後,還領到兩個大白饅頭,只因爺爺當過川軍,政審沒過關,成為一生憾事。現在好了,你大爸是正營轉業,現在你又參軍入伍,我們家族算是三代軍人了。

回到院子,還沒進屋,鄉親們看我成了“兵二娃”,一下子圍上一圈人,你一言我一語,有說這滌卡料子蠻不錯,有說啷個沒得帽徽領章,還有說啥都好,就是這褲襠吊得兇(掉襠褲),哪天也幫我整套噻……總之七嘴八舌、不亦樂乎。

只有三天假。隨著離別漸漸臨近,家裡的氣氛開始發生變化。對於當兵一事,我和父親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母親卻有所顧慮,畢竟軍人就意謂著犧牲,那時候,中越在“兩山輪戰”中還打得不可開交,不時有廣播、報紙和口口相傳越南戰場的訊息,我們西充縣就有人在戰鬥中負傷甚至犧牲。母親知道我去意已定,也不阻攔,卻常常揹著我悄悄抹淚,一旦我在她面前出現,馬上又強裝笑臉,生怕我欠路(掛欠)。

10月22日晌午,正在搭(燒)火煮飯的外公回頭見我走進灶房,叫住我說:“林娃,你出去啦要聽領導的話,好好工作,你也曉得,我與你外婆一年老一年,只怕以後你回來,我們骨頭都爛了,在外,要經常給家裡打(寫)信……”外公說不下去了,他那佈滿皺紋的臉上已然老淚縱橫。我感到喉頭一陣發緊,眼眶一熱。就在這時,母親從井邊淘菜回來,她一見此景,本就略顯紅腫的雙眼重又蒙上一層淚花,那晶瑩的淚花隨著母親一陣陣抽泣,一顆顆無聲跌落。其時,外婆坐在後屋的床頭,手拿一張褐白相間的手絹擦罷眼淚,又捂嘴巴……

就要離開家鄉了,許多親戚朋友前來為我送行。10月24日中午,家裡坐了兩桌客人,主要是姑叔姨舅,我的眾位親友。下午兩點,我背上挎包站在屋子中央,四周看了看,向年邁的外公外婆和眾親友招了招手,便扭頭走出家門。同院子的鄰居站在自家門前,口裡說著慢走啊,慢去,紛紛向我道別。我不敢細看他們,我怕不爭氣的淚水濺溼衣襟,更怕自己迷濛的雙眼顯露出難為情又留戀的心境,只匆匆一瞥就快速轉過一條衚衕,進入新房子巷道,跟上送行者,一步步向幸福嶺走去。

這是一段近三里地的坡路,先是經老水潛、大茅房、陡坡子、圓包包等陡峭山路向上,在翻過埡口後,又緩緩向下,在有一個道包隊(養路段)的山樑處,就是幸福嶺。幸福嶺原名殺人埡,呈“人”字形分佈,山高溝深,地勢奇特,有公路分別通向西充、仁和(鎮)、雙鳳(鎮)。傳說過去有盜匪在此殺人越貨;1980年代槍斃死刑犯,也曾選址於此。這條路我走過無數次,但腳步如此沉重,卻是頭一回。

母親揹著背兜,同大姨、二姐走在前邊。我和父親及弟妹走在後面。母親不時回頭看我,雙眼哭得通紅;我含著眼淚看了看老家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股離愁漫上心頭,淚水再也止不住奔湧出來;父親一邊爬坡,一邊張開嘴,眼睛像被煙子秋(燻)了一般,不停地眨動。那姿勢,在我婆婆(奶奶)的葬禮上我曾見過。

從雙鳳方向來了一輛班車。我哽咽著向送行的人們揮手告別。上車後,母親、大姨和二姐全都“哇”地哭開來,她們跑到車窗邊,伸出手想再拉我一把,但汽車已滑行,慢慢加速,我看見母親踉蹌著追來,她拼命揮舞的雙手像深秋葉落的樹枝,刺得我心靈的天空千瘡百孔……

車越來越快,母親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彎道盡頭。此時,我再也壓抑不住這生離死別的酸楚,毫不顧忌車上眾多乘客,一頭撲在送我進城的父親肩頭,放聲大哭。

我感到父親身體在顫抖,那是與車行的抖動完全不同的感覺。

很快到西充。進武裝部大門時,跟我同樣著裝的新兵已到了不少,宏橋鄉12村的燦波也在其中。

當晚,新兵連安排到東街電影院看電影。父親跟在一旁,陪我走出好遠。散場出來,父親又等在電影院門口,手上抱著么姨的孩子丹丹。

新建路路燈昏黃,街道兩側還有未打烊的商販,不時有路人穿行。新兵們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引來眾多好奇的目光。父親靠近隊伍跟著走上橋頭,聲音異樣地對我說:“送行千里,終是一別。我明天一早要趕回家,不再來送你了,你到部隊好好幹,有空多學習……”我緊抿著嘴唇點點頭,隨隊伍一步步離開。走出好遠後,回頭見父親還站在燈光下,一手抱著丹丹,一手仍不停地揮動。

王連長做了簡單動員後,新兵們上好揹包行李,有序登車。

我和王連長坐在客車的左後側。王連長把黑色公文包交給我,告誡說這是所有新兵資料,要保管好,不能遺失。我知道,這是開始履行通訊員職責了。

雖然父親事先說好不來送我,但我仍在人群中搜尋親人的身影,直到客車緩緩啟動,漸漸駛離西充城。

我忍不住流下了熱淚,在心中默默呼喚:再見了西充,再見了家鄉!

1986年10月杜宗林參加軍檢前留影

(謹此向核實時提供新兵人數的西充戰友謝軍、侯正國、王先富致謝!)

(注:本文插圖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簡介: 

杜宗林 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成都市作家協會會員,溫江區作協副秘書長,廣東古勞詠春拳弟子,兼好聲樂、書法。先後在《解放軍報》《軍事故事會》《軍嫂》《西藏日報》《四川散文》《四川農村日報》等報刊發表作品多篇。有部分作品在省市級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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