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初春,3月2日和15日我軍和前蘇聯軍隊在珍寶島進行了二次邊防作戰,作戰結束後,瀋陽軍區舉辦過作戰總結經驗性質的教學展覽。記得當年辦展覽在游泳池和花窖之間劃出了一塊軍事展覽的禁區,好象搭建了6頂班用帳蓬。軍區司令部參謀人員在帳蓬裡做了有關二次邊防區域性戰鬥的沙盤,在帳蓬裡地面用沙盤作業擺設戰鬥示例。沙盤上擺了很多按比例用鉛製作的坦克、裝甲車、火炮、人員、房屋的小道具模型,沙盤上也放了不少紅藍小旗。
雞飛狗跳的頑主
1969年的夏天特別炎熱,太陽照射下的軍用帳蓬裡的溫度更高,布展單位將帳蓬氣窗位置四面全部捲了起來通風。我等院內孩子利用午場游泳散場的功夫,趁看守沙盤展覽的警衛戰士中午換班吃飯值守鬆懈時段,迅速潛到沙盤前偷看沙盤展覽。走時咱也講規矩,順走幾門火炮和幾輛坦克……
記得這個戰例展還有一附帶繳獲的戰利品實物展室。不知何原因並沒有展出多久,展品就放到了體育館北側西看臺底下的一房間裡,我們一夥頑童從窗戶爬進去,裡面的實物著實讓我等小屁孩大吃一驚。蘇軍鋼盔、零散的子彈、彈夾等戰利品,其中有7-8支AK47衝鋒槍。7-8頂蘇式鋼盔上面大都有彈洞。“邵老二"也與我們一起鑽進了倉庫,他抓起一支AK47式就拉動了槍栓,而此時槍拴自動回位,說明有子彈上膛,他用槍比劃指點著眾人。多少有些武器常識的我,嚇出一身冷汗,我阻止邵威:真槍……子彈上膛了,千萬別扣板機。好象當時邵家的老大邵軍立即奪下AK47, 並狠踹了兄弟一腳。記不清是邵軍上前還是"邵老二"自己拆下了彈夾並再次拉動槍栓,一粒子彈隨之跳了出來,那粒子彈落在水磨石的地面彈跳了幾下,併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響。
媽的,這是真槍真彈……..
繳獲的AK47彈夾、護木和槍托均為仿塑材質木本色
當年“邵老二"手中的AK47槍一響,可能就會放倒不止一個孩子,在場的小屁孩有的在偷偷往口袋裡裝零散子彈,有戴著繳獲的有彈孔鋼盔玩耍,如果槍一響……不對。邵軍1969年春季就去通訊總站當兵了。槍響如果他在場,肯定親眼目睹槍響人仰馬翻,濺一地鮮血……如今還敢賣紅酒?!事情發生在夏季,難道阻止"邵老二"的是我,記憶挪移了?
事後大院沒有任何保衛人員發現。而當年我們鑽進去的房間,繳獲的戰利品無人把守說得過去,但倉庫保管的警衛級別太低……難道槍枝經過處理,卸去了撞針?這個迷團困擾了我N多年!
軍人俱樂部院子太大,可供淘氣的孩子們作的場地實在是數不勝數。而淘氣造成的後果也很駭人聽聞。後院的木工房相鄰有一個花窖,冬天和春秋兩季,大院將魚池裡的金魚撈出來,放入那個花窖裡面的幾個大水缸餵養。幾個大號水缸養了幾十條名貴的金魚,記得都是紅色、花白色、黑色的錦鯉,每條都有將近7、8兩。
某日,我隨大院孩子在那個花窖觀賞金魚,幾個孩子分別觀賞養金魚的水缸。當時我用自制的橡皮筋小船在水缸裡試過動力,所謂的小船——用一長條形狀的木板在一端固定一個十字木片做動力裝置,小船的動力沒解決好,我就離開了花窖。我等回到家裡不久,俱樂部花窖的職工就向管理員報告,名貴的錦鯉死了幾條。父親聽說後盤問我很久。後來才查清是鄰居小孩用鐵線扎死的錦鯉。當時在花窖的職工也證實了我的清白,在當年俱樂部的職工眼中,我是大院子女裡文質斌斌的孩子。其實不然,我屬於蔫淘型別。
1969年冬我當兵去了部隊,以後聽說1976年八一劇場著了一把大火,火情是演出結束時發現的,觀眾席看到從棚頂燈光處往觀眾席掉落火星,等人員撤出,大火很快就將棚頂燒塌了,落下來的頂棚又燒燬了整個觀眾席。經保衛部勘查現場結論是頂棚電路年久老舊短路引起的。據傳此前72年"邵老二"、禹洪等小孩爬到劇場頂棚探險點蠟燭照明,走時未徹底熄滅明火導致棚頂鋸未引燃掉火星……被當值電工發現及時撲滅,當時把一眾頑童逮到後帶到辦公室教育。小孩回家肯定捱揍,那就不知道了。如果我不當兵,沒準被約談的小孩就有我……
嘿。你還當啥好事呢!
邵軍來電給自己兄弟昭雪"劇場起火不是我家老二乾的,電路失火"。然後又追加了一條自己早年“原罪":“軍區圖書館藏書僅次於省圖,大廟(御本殿)下有一石頭砌的環形通道,據傳是日本人放骨灰盒的。文革禁書沒讀物可看,我們小兄弟沿大廟石砌的通道摸進去順了幾本《牛氓》、《青春之歌》等禁書,後來人家告訴我,這些當代文學作品都不值錢。要順就順古舊書籍。但圖書館地道封閉上鎖,沒法摸進去了……"
暑假寒假的活動
夏天放暑假,大院的趙管理員把孩子們召集到一起進行管理,組織集體到露天電影場看電影。組織紅領巾的義務勞動。印象最深的是夏天給大院的鍋爐除水鏽。3-4個小朋友鑽到臥式鍋爐艙內,用小鐵錘尖頭敲擊鍋內壁,將鍋爐壁上附著的白色水鏽敲擊掉。鍋爐內空氣很少,氣味嗆人,我們發一個口罩,一副手套,一套破工作服,爬到鍋爐內壁除水鏽,由於高溫和嗆人,每半小時就要換一次出來透氣。出入時只能從鍋爐口爬進爬出。趴在鍋爐裡敲擊爐壁,一下只能敲掉一個水鏽點。爬出來換氣時,我感覺要虛脫。眉毛全被粉塵染的漂白的。有時水暖工魏師傅帶領眾小屁孩除水鏽勞動。
俱樂部的家屬管理委員會,還在孩子放假時間組織其它義務帶動,比如搬運盆花,清掃家屬院區,清掃目瞭然,搬盆花:從花窖往三輪車上搬運月季、鐵樹等盆花,送到劇場前廳和主席臺前擺臺。遇有大型比賽和重大的外事活動,年節也搬大型花卉送到場館裝飾。
趙管理員還組織放假的孩子游泳和滑冰。條件是要先做義工。我曾在存衣處義務看過兩年寄存櫃。當每天上午場、中午場、晚間開放場次。開放場次時間,我就和水暖工老魏師傅看守存衣間。為游泳的客人存衣物和鞋。父親調到二政工作後,我仍然做了一年存衣物的工作(可能看父親面子)。我做這種義工的交換條件就是清場後,我們可以借打掃泳池內清潔,撈取客人不慎落入池內的眼鏡、物品,清理池面樹葉,這時段可以下水遊一會泳。其實我每年都辦游泳證,不存衣物也能游泳。
遊客退場後,我記得我到3米跳臺練習跳臺水,5米臺跳“冰棒”,3米臺跳動作,先抱腿後直身。有時機時掌握不好跳過了,後背會拍水。其實跳水也是練膽子的過程。當年游泳池不對外開放跳臺,怕出事故。看完《女跳水隊員》影片,我等大院孩子就想試試膽。
冬季滑冰,大院好象沒有組織過。是在軍區俱樂部的南院軍區前進歌舞團的北操場(現軍區金星賓館),冬季一到或進入寒冬時節,軍區俱樂部就出動人員在大操場澆水凍冰場, 並用自制的冰車維護冰場。一到放寒假, 我就去滑晚場,只要是小碼的冰鞋太少。我只參加過兩年的滑冰, 1968年,我上中學以後軍區俱樂部好像就沒有再澆過滑冰場,也許因為修建金星賓館徵地?想不起來了。
有關俱樂部南院操場歷史沿革情況,八一同學"士兵甲"(李海平)發微信介紹:“五十年代初瀋陽軍區有兩個體育運動場,一個是八一劇場對面(現金星賓館),一個是八一公園。陳錫聯司令說咱們用不著兩個運動場,送給地方一個吧。瀋陽市政府就把這個運動場改建成公園("安樂窩"西側)取名“八一公園”。咱們小時候八一劇場對面還是運動場,冬天可以去滑冰。後來建成金星賓館。要是(八一公園)不贈送給地方,這塊地可以蓋一大片部隊住宅。"'
現在八一公園內列展了N件大型兵器
愛好興趣都泡湯
少年的我一天到晚在大院裡淘氣,沒有太遠大的理想和志向。父親在文革前多次講過要送我上哈軍工讀大學。我也把上哈軍軍工做為自己的遠大目標。我姐姐則不然,愛好唱歌跳舞 的她自從我家搬到俱樂部大院後,家距離歌舞團近了,隨時可以看到前進歌舞團的演出,看小學員練舞,讓她羨慕不已。
大院發小曹芹回憶:“菲菲姐沒事就教大院我們一幫女孩跳《東方紅》舞蹈史詩裡的《葵花舞》,傳授《游擊隊之歌》到敵人後方去……《洗衣歌》……本來1965年菲姐都考取了歌舞團舞蹈隊,不知怎麼她沒去報到……可以說我後來去考文工團也是受菲菲姐的影響。菲菲姐太可惜,走的太早。那次大院發小見面因時間有限,沒跟菲菲姐多聊。本想找時間跟她好好聊聊……"
曹芹不知道內幕。菲姐央求父親送她到歌舞團跳舞。父親母親很不願意女兒接班繼續混在文藝圈子,又不好正面拒絕女兒,於是想辦法請來兩位前進歌舞團舞蹈隊老部下面授計謀,兩位舞蹈隊的指導,很好地完成了父親交待的任務。他們先是表揚了姐姐有基本功,樂感強,個頭發育很好,長相條件也很不錯,姐姐聽完心花怒放。但是,兩位舞蹈隊的專業指導話鋒一轉說,幹這一行要能吃苦,姐姐急迫地:爸媽可以作證。我能吃苦;二位指導上下打量姐姐說:前進歌舞團舞蹈隊選學員的標準,有身材測試,你就不合格……於是兩位指導挑了一堆毛病,跳舞手臂太短、發育期體型還說得過去,但看洛團長的體型,你成人後身材……就不適合了……我還頭一次聽說不看母親身材看父親的體型的,總之,兩位指導一番評論,一唱一合讓菲姐的心涼透了。以後再也不和父親提學跳舞的事了。
我在少年時期有一個願望:學拉小提琴,想擁有一把小提琴。我記得我當著母親的面說過多次,都被母親拒絕了,不是買不起小提琴。是母親把我看得很準,她認為我不是那塊料。也許她不願意讓我吃那學琴的苦。請老師很容易,文工團樂隊離家又很近。結果我與小提琴此生斷了緣分。東方不亮西方亮。結果我從事了文學,走了一條更艱辛的道路,這是母親為我選擇人生髮展方向時,萬萬沒有料到的。
姐弟與來瀋陽的姑姑家二董拍照合影
另外,菲菲姐積攢糖紙,也收集了不少。2020秋天收拾清理父母的老宅,翻出來一些收藏。上世紀60年代初期的賀年片、糧本、飯票等。與本章講述主題不符,另外擬專闢一章介紹展示父母及我們姐弟的收藏品……
少兒時有些嗜好,在學校參加興趣小組教習組裝袖珍半導體收音機,學會看線路圖,放假後就拽著父親跑到太原街電器商店挑選購買電阻電容二極體磁棒耳塞機小喇叭等零件,配上線路板香皂盒等自己組裝,結果沒裝成,最後父親委託配電室曲師傅幫忙給焊接成功了。曾帶到學校顯擺用耳塞機聽廣播。
當年,我們姐弟還隨大流搞收藏。距太原街郵局很近,我就跟風集郵。週末去集郵大廳轉一圈;最熱衷還是收集煙盒,尤其是八一劇場和體育館散場以後,服務員打掃衛生,我等小孩在外等候倒垃圾,從垃圾袋中翻找香菸盒(煙標)。一般都是大前門、紅黑牡丹、大生產,也能撿到中華煙盒,那要到劇場北側首長接待室外扒垃圾桶。這事你也幹過?與身份不符嘛!什麼身份?大院子弟怎麼啦?打彈子贏煙盒煽煸幾,社會上刮什麼風,大院就有什麼玩藝。賭場無父子,真輸贏絕對玩真的。軍隊和老百姓,咱們是一家人,哎嗨,咱們是……公平交易,絕對貼近平民……拉勾上吊願賭服輸。輸了怎麼辦?趕緊去地攤買成張的紙殼煸幾,一個個剪好再來搏殺翻本撈回來……
八旗子弟。聲色犬馬一群敗家子!
此言差矣,言重了。你見過邊防槍一響,大院子弟紛紛參軍赴前線的嗎?
走馬燈似的親戚
在俱樂部居住7年,阿城孃家親戚來串門十分頻繁,印象中大姨家的志成大表哥到同澤街小樓、俱樂部家屬樓都住過。大舅家4個孩子及阿城的老舅都來家串過門,這是放寒假遇到的,我們姐弟住校時,阿城孃家來人走動就不知道了。1968年春季,武漢的大表姐去四平我老姨家串門,隨坦克三師高炮營乘坐大汽車參觀海城鎂礦萬人礦(抗美援越出國前對家屬搞教育),剛出四平就遇大轉彎道側翻,車上家屬全甩出車外,17歲的大表姐盆骨粉碎性骨折。後來轉到瀋陽陸軍總院,出院後大姨家小華大表姐陪大舅家大表姐在我家養傷。當時我菲姐已入伍,奶奶在阿城鄉下姑姑家;二位大表姐在我菲姐的房間住了一個多月。
每次迎來送往,我母親都不會讓孃家親戚們空手而回,起碼給外甥或侄女換一套新衣服。印象中,親戚走馬燈似地來串門,俱樂部大院對面的老鄰居阿姨見我就悄悄問:又來親戚了?孃家的吧?問的我好沒面子。1960年鬧饑荒,山東老家姑姑一家6口來瀋陽中轉,舉家北上遷往我姥姥家阿城縣郊區的舍利屯大隊落戶;1970年不捱餓了,姑父說什麼一家人又要遷回山東老家(姑家走後那舍利屯徵地建工廠,失地農民全部招工進廠當工人);遷回魯西南老家那年,姑姑就己經生了四個女孩,我母親一邊數落姑夫董守坤,還生不生?不見男孩不死心?!你怎麼養活?啊。一邊少不了給大董二董三董四董穿戴各置辦一身。
三歲看到老。母親又被姥姥說中了:你媽太顧孃家,婆家小姑子受窮也不能不管,你媽花錢手又太大,根本攢不下錢……還攢啥錢啊。都是一個爹媽生的,兄弟姊妹有困難不能不管……我姐姐開始有意見了,而我根本沒當回事。
1965年秋季,我們一家與老姨一家人合影。老姨當時家在四平回瀋陽老姨夫家來探親,前排胖為奶奶,瘦為姥姥。
大院的發小和鄰居
我家從市文化宮那邊搬到俱樂部以後,一直住在後院的家屬樓南側的二樓。前任俱樂部主任上調進京,舉家遷總政大院前腳剛走,二樓宿舍的主臥室的沙發尚留餘溫,我家隨即入住。南側窗外緊挨著院圍牆豎著一個大煙筒,南側窗外的西南是俱樂部的照相館房山牆。西側窗外是條通道,露天籃球訓練場。再稍遠約30米處是露天舞廳(御本殿石壘的基座)。
大院家屬樓設計者腦子進水了(注:南側團職宿舍沒進水,指北側營職宿舍)。營職宿舍應為50年代初設計,結構實在不合理。我家對門的2樓鄰居有3戶。建築設計為從樓梯間推開入戶門即一條通透走廊,西側3間廚房和一間共用廁所,走廊東側為3個套間臥室,幸虧3戶彼此關係處的還都合睦。但居住實在是不方便。
給你這塊空間,你設計個房型讓眾人瞧瞧!還別激將我,咱照葫蘆畫瓢,學南八條日式建築設計方案,把通透走廊改在東側,走廊西側開3個單元門,一家一戶廚房臥室全封閉在套內行不?那……衛生間呢?吃喝屙撒睡都在單元套內。聽不懂啊?!
淨扯屎啊尿的有意思嗎,腦子進水了吧?你也承認進水啦?
2017年冬,軍改後的軍人俱樂部大門
王笑竺夫婦
為北側入口第一戶。王笑竺叔叔和吳金霞阿姨膝下兩個可愛小女兒凝寒和寥冷,我家搬到俱樂部時姐倆一個上幼兒園,一個上託兒所。當年我從學校學到的小實驗知識回到家中就想自己實踐一把。於是將廢乒乓球用剪刀剪碎,包在香菸盒錫紙裡,用火點燃後再吹滅明火,讓錫紙包的乒球碎片暗燃,然後丟在我家對面二樓走廊地上,導致整個走廊全是煙。王笑竺叔叔正好回家,發現走廊散發濃濃的煙氣,把他緊張夠戧,以為失火馬上要掛電話報火警,當他知道了是我領頭搞的惡作劇,就馬上開啟走廊的外門排放煙霧,並批評我們一夥淘氣的孩子。
王叔叔事後報告了我父親,王叔叔是我家最要好的鄰居,他是大學生出身的知識分子。王叔叔當年在俱樂部任文化幹事,其知識分子說話辦事與眾不同。他向父親告狀:“我開啟走廊的門發覺不對,走廊全是濃煙,以為誰家起火了,結果是米格搞的嚇唬人的把戲。我當時就訓他們這幫孩子了。米格這孩子與其他孩子的淘氣不大一樣,技術含量較高,破壞較小,但是,比較恐怖!"
哎。我怎麼聽說王家小女兒是你們家童養媳呢?這件事你也知道?不是你在《父輩的旗幟在飄揚》文章裡寫道"小時候我母親逗凝寒說:給我們家做兒媳吧,小凝寒聞言當了真,抱上小被就跑我家來了……" 連這點往事都扒出來了?你們翻來覆老八卦這些,有意思嗎?!
嘿。你還倒打一耙!
1969年底,我當兵離開瀋陽後,曾於1973年回到瀋陽出差,我前往軍區俱樂部看望樓上樓下的老鄰居,王叔叔專門請我在他家吃了一頓飯。那時我家早已下放到吉林市,父母離開軍區俱樂部4年。我家下放搬家時,俱樂部老下屬王笑竺叔叔來送我父母,能如此對待“犯站錯隊的政治錯誤”曾經的老主任,能招待下放外地老領導的子女,這是那個年代很難得的事情。它脫離政治劃線,不怕擔嫌疑,保持了人與人之間相處的純潔關係,現在回想起來,仍然令我心裡特別感動。
菲菲姐回瀋陽與已長大的凝寒、寥冷1973年前後,在軍人俱樂部攝影留念
喻世英夫婦
還有住二樓對面最裡間的喻世英叔叔張潤蘭阿姨一家。喻叔叔寫得一手好書法,60年代還沒有電腦列印會標的裝置,召開會議橫幅會標全都是手寫,這個活交給美術室,全都由喻叔操刀。文革後期學校停課,我在美術室拜李生權美術幹事為師,我曾不止一次參與別會標大字。跪在八一劇場舞臺的地上,將剪好的黑體或仿宋體大字用大頭針釘在會標紅布上。然後升起固定在舞臺口上方。喻叔也寫廣告宣傳牌上的美術字,但有年輕的美術幹事在,一般不親自上手。
當年喻叔家的女孩文波太小不是一茬孩子,文彩雖然也比我小几歲,但也總跟我們在露天舞廳的煤堆上淘氣。有一次還被我失手弄磕破了頭,文彩媽媽張姨心疼的直落淚,別的家長把狀告到我父親那,父親帶我到煤堆之處實地勘察確認是我失手所致,然後馬上讓我在事故發生地當面向文彩媽媽道歉,但是張阿姨並沒說我什麼不是。文彩長大後曾在瀋陽評劇院當了10年書記;文波長大後在原軍區陸軍當護士。
喻叔南方人,家裡大事小事當家不做主,都是張姨說了算。會不會說話,得罪人了知道不?那叫當甩手掌櫃的。俱樂部淨來急活,忙起來貪黑加班,顧不上家,帶不了孩子做不了飯,回家吃現成的怎麼啦?!
1970年秋,我家下放搬吉林落難以後,1973年我再來俱樂部探望老鄰居時,喻叔叔和大院家屬委員會兼職的張阿姨,發自內心的關心打聽我父母身體近況,詢問我家下放吉林的生活,特別讓我溫暖。
住二樓對面的還有高志芳、高志軍姐弟倆的高會計一家,高志芳我的小學中學同班同學,當年成天跟在我姐身後,還有體工隊家屬樓的曹芹等2單元體工隊家屬樓的女生,學舞蹈練功還聚在一起學唱歌。高志軍比我小3歲左右,當年跟在我等屁股後面玩;大院女孩因何事鬧意見分為兩夥後,高志芳也一直跟隨我姐屬於死黨。
我和奶奶住的臥室,二樓東側門牌處右數第二個窗戶。樓下衚衕的對面是公安局家屬院。原此處是一座煙囪和院牆。從二樓第2個窗戶往後排列為對面3家鄰居的臥室窗戶。
禹文淮夫婦
我家頂層四樓。老大禹凱是我八一小學同學,因患病留了一年級,禹凱的父親,原來是16軍文工團的,擅長體育打籃球,我家搬到俱樂部大院時,禹文淮叔叔是體工隊隊長,1965年調沈政任文化部副部長分管體育;禹凱媽媽在紅星劇場工作。
禹凱與我放寒暑假在大院淘氣形影不離,禹勇、禹明兩個弟弟太小。另找同齡孩子玩耍。禹家教育子女類似教練帶隊員型。比如,禹叔傳扔一籃球,禹凱沒接住,罰籃10次;或者踢一球禹洪和禹明守門沒撲到,於是一邊大喊再來再來,一邊再罰10個射門。哎。家長是帶兒如帶球員這個作派。嚴格鍛鍊體魄不圈養。禹凱當兵後一直跟軍區的足球隊當保健護士,後來隨父母舉家遷往北京。禹凱在大連護校培訓時曾與我太太同屆。
1965年禹凱全家合影(後排中為侄女)
張惠春夫婦
一樓南是張偉偉家。其父親張惠春為原俱樂部主任,後轉業到了東北局,愛人程邁阿姨。張家四個孩子。偉偉是家中最小的男孩,比我大一歲;其有三個姐姐;還有老奶奶張趙氏。大姐玲子,二姐莉莉,三姐俊俊。女兒遺傳母親,兒子遺傳父親基因……聽母親介紹程邁阿姨經歷很坎坷,她與前夫均為音樂才子才女,前夫犧牲後又改嫁張惠春叔叔。張叔叔也是抗戰時期新四軍的著名演員。
2020年夏, 雙方的父母都先後離世了,12月25日張偉偉發微信說,父親是演《李闖王》話劇扮李自成第一人。我聞信馬上查父親回憶新四軍三師八旅文工團《我演李闖王軍師宋獻策》一文,發現維維父親與我父親是同臺演出的老戰友。"點將"(第一幕)張惠春扮演的李自成,寧武關前大帥帳內調兵遣將:“制將軍李巖!" 扮演的李巖的田川同志就躬身施禮,連聲呼應,"未將在" "命你率3000人馬殿巖將軍李牟之後,直取寧武關。不得有誤!" 李巖山呼“得令" 領了令箭下場。馬蹄聲驟起,逐漸的遠去了。
歷史就這麼巧合。蘇北新四軍老戰友重逢在家屬大院,戰爭年代舞臺上的李自成和軍師宋獻策,和平生活時期又是樓上樓下的鄰居,父一輩子一輩。可惜,當年父親並沒告訴我們,他與樓下“李闖王"的淵源……我與玩伴偉偉今天把杯言歡,明天就反目翻臉;我菲菲姐與張家莉莉、俊俊姐妹也各拉幫結派,各自立山頭。成年人父母工作單位“黨內有黨,黨外有派",孩子世界也不例外。小屁孩拉幫結派由我製作發放"派司"(仿照特務機關畫證件)軍統上校XⅩ,少校XX;幸虧沒趕上運動,否則這些個繪製畫的軍統“派司"再牽扯上父母就惹大麻煩了;而大院的女孩幫派咱不參與,翻小肚雞腸,跳個皮筋和學跳個舞蹈還分分合合沒勁。
張惠春叔叔抱小兒子偉偉,程邁阿姨抱小女俊俊,莉莉和玲子站在張奶奶兩邊
三樓,我家樓上是邵德昌副主任家。邵軍、邵威、邵峰、邵傑四兄弟。邵軍比我小1歲。我在家寫作業時,總能聽見樓上4個小子們打鬧聲,由於“邵家二公子”在大院出名的淘氣,大院職工喚其為“邵老二”,“邵老二”週期性地惹事生非,總會引來一些職工和鄰居們登門告狀,於是就會傳出邵主任和夫人管教孩子的聲音,半個家屬樓的人都能聽見。邵家四個兒子,邵叔管教苦樂不均,對二公子真踢真打,邵家阿姨也參與雙打,意在威懾老三老四。邵家管教子女的理念比較傳統,遵循老祖宗"棍棒底下出孝子"理念。對。邵家夫婦認為打一個也是打,索性三個一起打,"邵老二"一個犯錯,兄弟幾個連坐。打三個,那還差一個呢?老四太小,打哥仨捎帶嚇唬老疙瘩。這種連坐式管束起作用了,邵老大時常規整一下二兄弟。
光陰荏苒。想不到“邵老二"長大後特有出息,當上了警察,少年上房揭瓦之淘氣有了用武之地。奇思妙想作妖專剋罪犯,最後又下海辦旅行社幫人圓夢,帶領一幫尋找刺激的老頭老太四處探險淘氣,把作妖娛樂傳播到世界各地,把廣場舞跳到莫斯科紅場,跳到埃菲爾鐵塔……下面,跳到埃及金字塔……讀跳;把東方邵老二文化傳播到世界……孔子是孔老二,知道。孔子儒家文化中規中矩,非禮勿動,孔老二太能裝,“君子遠皰廚"從不殺生,但絕不吃素;邵老二作妖文化娛樂人生接地氣。
打住打住。你這不靠譜的作妖文化一出來,孔子學院還怎麼創辦,好不容易走出國門的東方文化還怎麼傳播?!
孔子曾經曰:邵老二不裝……
老大邵軍是大69年兵,他去了軍區通訊總站,後轉業到和平區稅務局,混得不錯。退休回父親梅河口老家繼承房產,租了塊地養雞種田辦山莊建邵氏紅酒廠,過上了"莊園主"生活。其春夏秋在山莊支口大鍋"帪災放糧"接濟逃到莊園的同學,土豆燉大鵝,炒溜達雞蛋,贈送(出售)土特產品……將其父參加革命的美好初衷(最樸素的)二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革命理想徹底進行到底……邵軍樂善好施,救苦救難事蹟名聞遐邇。正應了"富在深山有遠親",每年青黃不接季節,就有一批批“災民"逃到邵氏山莊躲"饑荒"……那叫吃大戶!
一樓北側有馬戈——馬乾事的獨生子;還有張悅家。馬戈的父親為俱樂部的幹事,母親在省委辦公廳。當年很少見的獨生子家庭,其家教比較嚴格。馬戈父親受到運動的衝擊,受過批判。據說一次幫助他人搬東西突發心臟病意外死在街頭;一樓張悅男孩子,比我們小5-6歲。其母親是俱樂部的放映員姓黃,其父原來也是俱樂部的幹事。還有朱先俊幹事家的朱鮮兄妹,其母親在紅星劇場工作。朱叔70年代轉業去了吉林體委,朱鮮1974年在雲南當兵,後落戶貴州。
四樓北側有劉亞賓家。劉亞賓父親也是俱樂部的老幹事。劉亞賓比我小3歲,其弟弟劉亞民。劉亞賓入伍後調動較頻繁,在通訊一團、軍區總站快通營都呆過,其小時候學習就不錯,轉業後任遼寧省安全廳辦公室主任、副廳長,是我們大院孩子裡比較有出息的一位。
二單元體工隊王華明政委(王寧寧)家、體工隊曹繼業隊長(曹芹)家;劉長陸(劉燕)家。由於都是女孩子,平時與我姐姐接觸較多。她們是體工隊的子女,我家搬走後,劉燕的父親劉長陸接任俱樂部政委,搬進二樓南側我家居住的房子;曹芹和大姐曹莉與我太太在202醫院同事。王藝藝王寧寧姐妹倆的父親王華明伯伯,是我父親中央戲劇學院的同屆話戲系同學,其母李天芝阿姨是陸軍總院眼科主任;藝藝學姐高我兩屆,寧寧與我中小學同班,現在大連某部醫院退休。
其它住戶的人家記不太準了。二號單元還有從吉林農村隨軍來的黃小軍、王起綿教練、王醫生三家;黃小軍從吉林九臺鄉下隨軍陪母親來到瀋陽,其父是體工大隊的隊副黃霑。大約是1968年夏末,體工隊大樓掛的一大幅毛主席標準油畫像在風雨中要墜落,其父黃霑爬到樓外去緊固畫像,結果觸電身亡。黃隊副家屬剛隨軍一年其就撒手人寰。
左側俱樂部家屬樓與右側的公安局家屬院一街之隔。從衚衕拍攝一單元的1—4樓東側外景
前院與圖書館相連家屬房有劉西京副主任、曲協理員兩家。劉西京叔叔通曉懂英法德語,是俱樂部大才子負責接待外賓,後患肝硬化早逝。其子劉戈三是大院當年最淘氣的孩子,幼年玩停在院內的二輪摩托車,摩托車突然側倒,將其腿砸成骨折住院多日。其長大後考入解放軍洛陽外語學院,畢業後戈三到國防大學任教。劉叔叔因病去世後,慄姨去軍區政治部服務社工作。慄阿姨靠縫補把姐弟三人拉扯成人特別不易。劉舜敏在202醫院體檢中心採血,2005年前後,其在202醫院家屬樓陽臺墜樓。
記得在我家在大院居住,父母常帶我姐弟到平房看望劉叔叔,後來看望慄阿姨,也總能在沈政服務社遇見慄阿姨,父母如何幫助劉家孤兒寡母的,應該是父親管轄直屬單位,猜他幫助慄姨安排在沈政服務社。我家下放吉林以後,曹芹的婆婆一家人伸出援手,曹芹婆家1977年先後幫忙解決舜英、舜敏姐妹入伍上護校提幹,又幫助戈三考進軍校。
曲協理員也因病早逝,我父母下放吉林回來後,曲家之女曲放也患重病,她所在的企業早已倒閉,患重症看病無醫保,我曾透過慈善網為她捐了一些錢,大院鄰居高志芳、王寧寧和母親李天芝阿姨不止一次前往看望慰問曲家姐妹,並資助一些錢物救急,儘管眾人施以援手,但仍未能留住其生命……
菲菲姐的玩伴,小學同學一南院前進歌舞團呂若曾團長和石硯阿姨的女兒小菡,小冷姐妹。呂伯伯與我父親同蘇北新四軍八旅文工團,同臺演出。蘇北分手,解放戰爭再分手,抗美援朝歸國後,一起調入瀋陽軍區組建文工團,任正副團長,文工團在一經街舊址家屬房住鄰居,小菡小冷為玩伴,歌舞團搬到南院,我家也搬到俱樂部大院,再次成為近鄰。1965年呂伯伯調旅大警備區文化部,父輩召集兩家人在俱樂部攝影部拍了合影,呂家和安家一瘦一胖倆老奶的坐中間,我和呂家小兒子東風各站一邊,兩家父母子女合照上寫"第三次分手留念" 1965年X月X日。
大院老一輩鄰居相處,大院的孩子換了N多茬,只要一提到俱樂部大院,不分哪一屆哪一批小毛丫頭小屁孩,都感覺格外親切。人老了愛懷舊,到大院傳了一圈又一圈,發現遊池和露天電影場拆了,大廟(圖書館)御本殿日偽建築沒了,軍人攝影部舊址平房後夷為平地,在原址照像營業N多年,老一代軍人和子女在軍人攝影部留下了無數張珍貴的老照片,後搬遷到院西南建築拐角處。上7788網搜一下,你會吃驚地發現,哇。留下了這麼多合影和劇照……
7788網軍人俱樂部攝影部拍的劇照
7788網上的軍人攝影部老照片
八一體育館看臺接高了一塊,座位增加了數百個,但館內不再打籃排球比賽N多年,租給了乒乓俱樂部;大院垃圾場原址修建了宿舍大樓,在宿舍大樓北俯瞰原軍區司令部3號大門和軍區接待站(駐沈企事業大單位大聯合成立革委會報喜)更加清楚……
樹老根多,人老話多。緬懷俱樂部大院離去的父輩,思念叱吒風雲的一代文體精英,還有離世的發小,我們共同的親人……
7788網照片-俱樂部軍人攝影部一
喻文波(右)和大院的孩子?
母親在評劇院任人事科長時年32歲;父親1963年初調任軍區軍人俱樂部主任,時年40歲。這個時期是父母比較舒心的日子,我和姐姐寄宿八一小學,每週六回家與父母團聚一天。自然災害飢餓年代己熬過;經濟增速放緩比例調整,大躍進己被生產實踐徹底否定,老人家在七千人大會上做了自我批評並退居二線;劉少奇當選國家主席,新聞簡報黑白影片紀錄了劉少奇當選夜晚,跟隨大汽車的北京市民興高采烈地爭搶《人民日報》的號外,社會上坊間流傳老人家"三天不學習,趕不上劉少奇"的順口溜,那幾年風調雨順,農業連年大豐收,農村開展四清,工業戰線頻傳捷報;文藝創作又恢復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上個世紀60年代中期,中共建政已逾15週年,經過不斷試錯教訓不少。而如何改善生產力與生產關係的矛盾,是適應生產力水平堅持農業合作化還是包產到戶,如何改善和提高人民的物質生活,歷史將發展道路的選擇機會擺在了執政黨面前。那時,高層領袖關心的是“蒼茫大地誰主沉浮";而我的父母和千千萬萬個普通黨員、廣大人民群眾卻在關注下一場政治運動何時將至,個人誰能過關,"誰知命運沉浮"!
1965年瀋陽軍人俱樂部照像館
我的父親母親絲毫未察覺兩年後會因老人家的一張大字報而捲進一場波及全國的長達10年政治動亂,父親也未曾料到因此會捲入政治運動,從而徹底改變了個人和家庭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