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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老婆安不了心

沒有兒子扎不下根

  1949年8月,新疆和平解放。為了邊疆的長治久安,1950年2月,毛主席命令駐守新疆的20萬解放軍就地轉業,屯墾戍邊。當時,許多戰士都還未成家,時任新疆軍區代司令員的王震說了一句掏心窩子的話:“沒有老婆安不了心,沒有兒子扎不下根。”

  1950年初,《新湖南報》連續刊登新疆省人民政府、新疆軍區司令部在湖南招聘女兵的啟事。啟事中說,新疆軍區要招一批女兵到新疆進工廠、學俄語、上學校、開拖拉機,條件是16-25歲,高中以上文化未婚女性。

此時,剛剛誕生的新中國,百廢待興,抗美援朝掀起的“參軍熱”,更是激盪著無數年輕人的心。長沙及周邊城市的在校女學生、社會女青年爭先恐後報名參軍。

  那是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一段充滿理想和憧憬的歲月,一批又一批的女孩子高唱著著名的蘇聯歌曲《共青團之歌》,義無反顧地朝著理想飛奔而去。據新疆軍區檔案館的資料統計,在這8000名湘女中,年齡最大的19歲,最小的只有13歲。

  1951年6月,第一批入疆的湖南少女們到達新疆。沒有房子,她們和官兵們朝地下挖出一個個深兩米的地窩子,這就是她們的宿舍。她們和男兵一起在這裡開荒種地、修水庫、打土坯、蓋房子。沒有水,女兵頭上生了很多蝨子,她們就互相抓“革命蟲”;女兵們來月經沒有衛生紙,血水順著大腿往下流。她們就把內褲撕了縫成一個布袋,再把棉衣裡的棉花扯出塞到裡面,做成“衛生巾。”沒有棉花可用了,女兵在布袋裡裝點沙子,做成“沙袋”。

過度的勞累使一些女兵停了月經。但女兵們已經無法停止她們工作的節奏。一位女兵說:“在那種激情燃燒的氛圍裡,任何人都會被感染,都會覺得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

肖葉群:先結婚,後戀愛

  肖葉群今年70歲,兵團退休教師,她是1951年入疆的湘女。當年,她懷著光榮與夢想,與姐姐一起報名參軍。當時,她還不滿15歲,體重不足40公斤。入疆後,姐妹倆被分到了22兵團9軍26師,肖葉群在師機關,姐姐到了文工隊。當時,26師除政委和政治部主任有家屬外,其餘的全是光棍。

入疆的第二年,肖葉群所在部隊師政委就給不到16歲的她介紹了物件——21歲的教導員王富民。

肖葉群說:“一見面,他就說對我沒意見,非常滿意。我看他長得濃眉大眼,大高個,不是我不喜歡的鷹鉤鼻子,比較滿意。但相處不久後,王富民告訴我,其實他的真實年齡是25歲,比我大9歲。

“我聽了就不願意了,哭哭啼啼。他就拿出了槍,將子彈推上槍膛,好象要開槍打死自己的樣子。後來,我再也不敢說不願意了。政委又找我勸我,他說,男的比女的大10歲以內,從生理上講沒什麼。何況這個人政治上可靠,品行也好,長得也精神。根據你的家庭情況,不管你將來怎樣,他都會對你一輩子好的。這點,我可以給你打包票!聽政委這麼說,我就默認了。1954年,我們結了婚。

  “雖然從認識到結婚有兩年多的時間,但因為都在忙著墾荒,我們見面的時候很少,交談的機會更少。王富民是行伍出身,只上過兵團的速成中學,對於談情說愛,他也不懂。他腦子裡只有一個樸素的願望:打下了江山,有了老婆,趕快生幾個孩子。所以,我們彼此沒多少話好說。婚後,我為他生了3個孩子。他對我還很好,尤其是‘文革’期間,他保護了我,使我受的罪相對少一點。”

  2002年,肖葉群的丈夫患急性淋巴癌去世了。

現在,肖葉群和兒子仍生活在石河子市。她的父母上世紀80年代從臺灣移民美國後,希望她也移民美國。但肖葉群沒有去,她說她的根已紮在了新疆。

戴慶媛:我們的婚姻

更多的屬於道德婚姻

  戴慶媛,湖南長沙人,在墾區被譽為維吾爾族語言“活字典”。她是1952年從長沙參軍的湖南女兵。

  戴慶媛是一個木匠的女兒,小學畢業後就一心想當兵,連報幾次名都因年齡太小沒有透過。1952年,她穿了一雙厚底鞋,身高才勉強夠了1.50米,懷裡揣著秤砣,體重才勉強達標。

她參軍後,高興得不得了,一路上唱著歌來到了新疆。

戴慶媛說:“到了烏魯木齊,在八一廣場,王震將軍給女兵們講話。王震將軍說:‘同志們,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把你們招聘來,是建設新疆,保衛新疆的,是為各族人民辦好事的,湖湘子弟滿天山,這還不夠,你們要把忠骨埋在天山下……’將軍的話還沒有講完,下面的秩序就亂了,因為大家原以為參軍3年後就可以轉業回湖南老家的。這時,從將軍的話裡才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許多人就哭了。”

  戴慶媛說:“當時在軍區機關,男女間的接觸有嚴格規定,除了工作往來和參加集體活動之外,都不能單獨接觸和交往。當時,軍區的女性很少,我所在的部門40多人,女的只有兩人,所以我們特別顯眼,也是眾多男性暗中追求的目標。”

  後來,戴慶媛在幹部文化補習班做教員時認識了一個比她大8歲的西北野戰軍戰鬥模範。

透過這些活動,戴慶媛逐漸理解了部隊官兵軍旅生活的不易。最終,戴慶媛嫁給了那位戰鬥模範,婚後兩人的家庭生活一直很和睦。現在,她的3個兒女一個是博士,另外兩個也都是大學生。

  戴慶媛說:“當時,對我們這些結婚的女兵來說,覺得像包辦又不是包辦,自願又不是自願,既幸福又不幸福。可以說,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婚姻生活沒有多少愛,十分壓抑。這是當時的歷史條件造成的。包括在有意或者無意當中,我們對情感的選擇,都不是從個人的需要出發,而是從集體利益出發,那就是繁殖生育,讓兵團的人口增加,壯大力量,固守疆土,紮根邊疆。

“我認為那種婚姻是道德婚姻。過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組織,我們的組織就是當家人,不敢說不服從命令,所以那時候都服從了。”

  這種婚姻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福的。湘籍女兵江莉華總結了一條規律:湘籍女兵年齡越大(入疆時最大的才19歲)結婚越早,結婚越早的婚姻越不幸。

但更不幸的是相貌漂亮而文化程度高的——因為漂亮,就越易被更高階的大齡軍官看中,因為文化程度高,內心就越痛苦。

當時,因為軍官年齡普遍大過湘籍女兵十幾歲。這和女兵們的理想相差甚遠,她們理想的物件是年輕、有文化的。

1951年3月,在哈密,一個倔犟的長沙女兵拒絕了一個營長的求愛,後者被激怒,拔槍殺了女兵。該軍官後被軍事法庭處以極刑。還有一個高中畢業非常漂亮的長沙女兵,因為被“包辦”給一個死了老婆有3個孩子的比她大近20歲的老幹部,在結婚當天就瘋了。

  1952年,兵團總務處長劉錫憲向王震反映,這些有文化的湖南女兵不大適合介紹給老同志,他建議找一些農村的姑娘,最好是找喪偶婦女。於是,軍區決定到山東去找,此後,大量山東女性被招入新疆。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女兵開始改變自己的想法。

幾年中,較早入疆的湘籍女兵相繼結婚成家,丈夫們大多是部隊的中層軍官。

  在這8000名湘女中,雖然大多數是經組織介紹結婚的,更多人是先結婚後戀愛。其中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福的。

湘女們入疆後,10年後才准許回鄉探親。

1962年,湘女陶先運探親回來時,從長沙一直哭到蘭州。

由於路途遙遠,直至現在,有的湘女還沒有回過家鄉。

現在,湘女們的丈夫大多已經過世。因為,當時這些丈夫們都比湘女年長10餘歲。而且,他們經歷了戰爭年代的槍林彈雨和50年代的超強體力的勞動,一些人在七、八十年代就去世了,這使很多湘女在中年以後就成了寡婦。

其中一些在60年代響應號召退出工作回家成了看孩子的家庭婦女,在生活上更加依賴丈夫。一旦丈夫去世,她們的生活只有依賴子女,醫療和日常生活都比較困難。

  參軍,進疆!這是湘籍女兵們的夢想,她們用50多年的歲月,演繹了為夢想生存的人生。她們本被設計為安撫軍心的軍嫂,但她們超越了原設計的期望,她們不僅貢獻出了青春和愛情,同時也使荒原上第一代母親成為了第一代教師、醫生、農技師、拖拉機手,全面改變了當地的諸多生態,使一個黃沙彌漫的粗獷世界開始綻放柔和、文明和理性的光輝。

也許今天,這種夢想對我們來說有些遙遠、陌生,但我們相信,面對她們,沒有人能不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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