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軍事>

一張10美元面額的鈔票揭示了中途島海戰中一場撲朔迷離的悲劇。”

道格拉斯公司研製的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可以精準地投擲炸彈,並且該機型是美軍在中途島獲勝的決定性因素。不過,VSB-8中隊的那些SBD從未到達過戰場

關於1942年6月爆發的中途島之戰,一個謎團長期以來一直困擾著歷史學家們:為什麼從“大黃蜂”號航空母艦上起飛的俯衝轟炸機中,沒有一架對日軍的航母編隊發起過攻擊?根據報告,“大黃蜂”號上起飛的俯衝轟炸機與從“約克城”號和“企業”號上起飛的飛機飛的是同一條航線,而且是同時起飛的。許多正式和非正式的解釋都將此簡單地歸結為是“運氣不佳”。無可否認,運氣和機遇在中途島海戰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對“大黃蜂”號上搭載的第8航空大隊來說,指揮官錯誤的判斷、糟糕的領導能力和傲慢的態度也是原因之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正是一張普普通通的10美元面額的鈔票,為人們提供了神祕的線索。

一位朋友的過世與一次偶然的發現

鮑文•維謝特(Bowen Weisheit)是馬里蘭州人,也是位辯護律師。太平洋戰爭爆發前,他曾在馬里蘭州安納波利斯市的聖約翰學院上學,並在傳奇般的威姆斯海軍少校(P. V. H. Weems,譯者注:1927年,威姆斯少校開發出了一系列導航儀器,並在此基礎上與浪琴錶展開合作,設計了一款可令使用者將秒針與導航必備的GMT訊號實現同步的轉盤腕錶,最終發展成了大名鼎鼎的“林白”導航表)的帶領下研究過空中導航。維謝特曾參加過一個兄弟會,有位名叫小馬克蘭•凱利(Markland Kelly Jr.)的摯友。凱利參加了海軍航空兵,不久後就加入了由山姆•米切爾(Sam Mitchell)少校指揮的“大黃蜂”號航空母艦搭載的第8戰鬥機中隊(VF-8)。凱利在中途島海戰中不幸陣亡,因為他駕駛的“野貓”式戰鬥機沒能返回母艦。加入海軍陸戰隊並擔任導航員的維謝特在中途島海戰結束後得知了好友的死訊。二戰結束後,凱利的父親以兒子的名義建立了一個教育基金會,並讓維謝特擔任受託人。在一次會議上,維謝特在牆上發現了一張鑲在框裡的10美元面額的鈔票。根據傳統,這是一張“Short Snorter”(見下圖),是由某位被擊落的飛行員作為紀念物交給救援飛機上的飛行員的。1942年6月8日,一位VF-8中隊的飛行員將這張鈔票交給了PBY“卡特琳娜”水上飛機的飛行員傑裡•克勞福德(Jerry Crawford)少尉,這張鈔票上寫有經度和緯度座標。把這張鈔票影印了一份後,維謝特回家仔細察看了太平洋的海圖。在標出了救援機發現那位VF-8中隊落水飛行員所在的位置後,他隨即閱讀了歷史學家沃爾特•勞德(Walter Lord,1967年出版過經典著作《難以置信的勝利:中途島之戰》)和塞繆爾•埃利奧特•莫里森(Samuel Eliot Morison,十五卷鉅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美國海軍作戰史》的作者)的戰鬥記錄,發現與人們普遍認為的正在返回“大黃蜂”號的VF-8中隊的位置相比,鈔票上的座標表明該中隊往東偏了400多千米。於是,他便開始尋找真相。

“Short Snorter”,可以理解為是一種戰場上的“塗鴉”,始於20世紀2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軍官兵(如飛行員)會在彼此的紙幣上簽名寫字,以便戰友不幸陣亡也能留下份“有好友簽名的遺物”

所有的官方報告都表明,第8航空大隊與來自“企業”號和“約克城”號的航空大隊是同時起飛的,航向為240度。那麼,VF-8中隊在燃油告罄之前,本應當採取最短的路線返回“大黃蜂”號,可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呢?對倖存的“大黃蜂”號的飛行員進行了數十次採訪後,維謝特確信,官方的報告肯定是錯誤的。他繪製了一張反映“大黃蜂”號上四個飛行中隊真實航向的圖,幾位著名的海軍歷史學家審查了維謝特的發現,並完全同意後者的觀點。謎團終於解開了。有了這些資訊,維謝特寫了那本名為《美國海軍後備飛行員小馬克蘭•凱利的最後飛行》(The Last Flight of C. Markland Kelly, Junior, USNR.)的著作。

決戰中途島:運氣和戰術時機的結合

中途海戰前,美軍緊急調遣了三艘航母,前去攔截和攻擊日本海軍中將南雲忠一統帥的下轄四艘航空母艦的機動部隊——後者妄圖以這樣一支打擊兵力“軟化”中途島的防禦併發起入侵。在數量上居於劣勢的美國海軍艦隊在中途島東北約320千米處設伏,等待發起攻擊的時刻。美軍艦隊總指揮是弗蘭克•傑克•弗萊徹(Frank Jack Fletcher)海軍少將,他坐在“約克城”號航空母艦的艦橋裡,統率著第17特混艦隊。在更遠的北方的海平面上,還有兩艘航空母艦:第16特混艦隊下轄的“企業”號和新銳的“大黃蜂”號,由雷蒙德•斯普魯恩斯海軍少將指揮。弗萊徹和斯普魯恩斯的計劃是,一旦發現敵人進入其飛機的航程之內(美軍大多數飛機的作戰半徑剛好超過320千米),就立即向日軍發起強大的攻擊。這就導致美軍沒有太多的時間進行搜尋,幾乎必須在起飛前就明確敵人的位置。

1942年6月4日早上5點30分,“大黃蜂”號上各個中隊的飛行員們正待在各自的準備室裡,等待著升空作戰的命令。在飛行甲板和機庫甲板上,“野貓”式戰鬥機、“蹂躪者”式魚雷機和“無畏”式俯衝轟炸機正在加油掛彈。6點03分,有訊息說,目擊到兩艘日軍的航空母艦正徑直開往中途島,它們的位置在320千米開外。再經過1個小時的高速航行,這兩艘日軍航母就將進入美軍航母艦載機的航程範圍。美軍所有的三艘航空母艦及其護航艦艇全都將航向調轉為240度,幾乎是徑直朝西南方向開去。

“大黃蜂”號航空母艦(CV-8)曾榮幸地起飛過杜利特爾中校前去轟炸東京的B-25轟炸機,但由於航線選擇錯誤,其未能在中途島海戰中再立新功。五個月後,在聖克魯斯海戰中,“大黃蜂”號被日軍的魚雷重創,最終被棄艦並沉沒。它也是太平洋戰爭中最後一艘被敵軍擊沉的美軍艦隊航空母艦

儘管每航行一英里都使他們更接近南雲艦隊,但也帶來了讓他們被日軍發現的可能性。“企業”號將從第6偵察轟炸中隊(VSB-6)派出33架SBD俯衝轟炸機,從第6魚雷機中隊(VT-6)派出14架TBD魚雷機,從第6戰鬥機中隊(VF-6)派出10架F4F戰鬥機;“約克城”號準備放飛第3轟炸中隊(VB-3)中隊的17架SBD、VT-3中隊的12架TBD以及VF-3中隊的6架F4F;“大黃蜂”號則將派出它所擁有的一切:VB-8和VSB-8中隊的34架SBD“無畏”、VT-8中隊的15架TBD“蹂躪者”以及VF-8中隊的10架“野貓”。弗萊徹幾乎派出了他麾下每一架可用的飛機,以便前去擊沉或至少是削弱敵軍。

“大黃蜂”號開始行動

6點10分,“大黃蜂”號上的揚聲器響起了警報聲,讓全艦進入戒備狀態。“敵人的打擊力量正試圖佔領中途島”,揚聲器裡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所有的戰鬥機和轟炸機飛行員都前往飛行甲板,在7點整起飛。”在“大黃蜂”號上,馬克•“皮特”•米徹爾(Marc “Pete” Mitscher)艦長叫他所有的中隊指揮官都來到艦橋上。米徹爾於1910年畢業於安納波利斯海軍軍官學校,雖然名次幾乎墊底,但此時他已成為資歷最老的海航飛行員之一。歷史學家將他形容為是個固執甚至是頑固的人,中途島海戰是他首次進行實戰指揮。

批准了第8航空大隊所選擇的錯誤飛行方向的馬克•米徹爾艦長,他在戰鬥結束後捏造了報告。中途島海戰中的失誤並沒有影響他的職業生涯,他最終成了最有能力的航母編隊指揮官之一

首先到達艦橋的是VF-8中隊的米切爾少校,他指揮的F4F“野貓”戰鬥機隊負責為航空大隊提供掩護。米切爾少校要求他的戰鬥機與飛行速度緩慢且極為脆弱的TBD“蹂躪者”魚雷機編在一起,但米徹爾艦長顯然認為笨拙的TBD魚雷機甚至不可能飛到日軍頭上,於是他下令讓米切爾的戰鬥機與SBD俯衝轟炸機編在一起。米切爾表示抗議,但再次被拒絕。接著,各個飛行中隊的中隊長到了,先是斯坦霍普•瑞恩(Stanhope Ring)海軍中校,他是第8航空大隊的總指揮;緊隨他而來的是VS-8中隊的指揮官沃爾特•羅迪(Walter Rodee)少校和VB-8中隊的指揮官羅伯特•約翰遜(Robert Johnson)少校。VT-8中隊的指揮官是約翰•沃爾德隆(John Waldron)少校,他是位很受歡迎的非傳統軍官,以其獨立的行事作風而頗有聲譽。沃爾德隆少校是最後一個到的。

斯坦霍普•瑞恩海軍中校率領了來自“大黃蜂”號航空母艦的兩個俯衝轟炸機中隊、一個戰鬥機中隊和一個魚雷機中隊參戰。他無視所有的證據,拒絕改變航向,這導致所有的戰鬥機和一些俯衝轟炸機的燃油耗盡

米徹爾艦長詳細說明了他們所掌握的南雲艦隊的位置,然後他問瑞恩中校,對這次出擊有什麼計劃。這就是米徹爾的性格,他表現得彷彿他正在聽自己下屬的訓話。不過,看上去他可能已經告訴了瑞恩些什麼。瑞恩中校是那種咄咄逼人、野心勃勃的海軍軍官的縮影。儘管指揮過“大黃蜂”號的航空大隊,但他從未參加過實戰。他現在渴望在戰鬥中留下自己的印記。瑞恩對米徹爾的話全盤接收,自信地說飛機將以265度的航向朝著近乎正西的方向直航。這立刻讓不少人皺起了眉頭,最明顯的是沃爾德隆少校。沃爾德隆少校表示,最後一次發現南雲艦隊是在234度方向,比瑞恩的航向偏南約30度。他建議將航向調整為240度,這是考慮到南雲艦隊在發動首輪空襲後有調頭朝北的可能性。對沃爾德隆少校的建議,瑞恩斷然拒絕。這兩名指揮官均認為自己才是對的,於是紛紛轉向米徹爾尋求支援,這也導致爭論變得更加激烈了。米徹爾最終一錘定音:“攻擊部隊將遵循瑞恩中校設定的航線。”就他和瑞恩而言,事情到此為止,只有沃爾德隆不服氣。

照片中“蹂躪者”和“野貓”機身上繪的還是美國軍機在中途島海戰之前的徽章,它們一起緊密地停放在“企業”號航空母艦(CV-6)的甲板上

死亡已經註定:偏航25度的代價

早上7點整,米徹爾艦長下達了命令:“飛機起飛!”於是,“野貓”戰鬥機起飛並爬升至20000英尺(約6100米)的高空,凱利就是“野貓”戰鬥機飛行員之一。不久,瑞恩帶領34架SBD俯衝轟炸機爬升到了19000英尺(約5800米)的高度。每架“無畏”都掛載了1000磅(約454千克)重的炸彈。沃爾德隆少校麾下的TBD魚雷機也刺入了清晨的天空,每架飛機下都掛有一枚重達2200磅(約998千克)的Mk 13型魚雷。當瑞恩看到TBD完成了編隊後,便向航空大隊發出了“向西飛行”的訊號。當時,瑞恩的羅盤讀數為265度。SBD轟炸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V”形編隊向西飛去(“V”的尖端指向西方)。米切爾麾下的“野貓”飛行速度比滿載炸彈的轟炸機快,但他們被迫沿“S”形曲線飛行,以便與編隊保持一致,這以驚人的速率消耗了燃油。米切爾的飛機如果還想回到“大黃蜂”號上的話,他們就不該如此浪費燃油。

“企業”號和“約克城”號的飛機航向要更偏南一些,他們是以240度的航向飛行的,並很快消失在了“大黃蜂”號飛行員們的視野中。不久,從“大黃蜂”號上起飛的那59架飛機就變得形單影隻了。然而,瑞恩一心要飛一條几乎肯定會錯過南雲航母機動部隊的航線,這讓“非傳統”的沃爾德隆感到不安。起飛前,沃爾德隆少校曾告訴他手下的飛行員們說:“不用擔心航向,跟著我飛就行,也許這是蘇族(Sioux,譯者注:是北美印第安人中的一個民族)血統賦予我的靈感和直覺,但我有一種預感,日本艦隊的位置將與我們在報告中提到的位置不同。”然後,彷彿作出了一個令人有些打顫的預言,他總結說:“如果我們發現自己落單了並且在數量上居於絕對劣勢,我們也將繼續前進。哪怕只剩下一個人,我也希望那個人飛進去併發起攻擊。”

8點16分,當他們離開“大黃蜂”號約130千米時,沃爾德隆打破了“無線電靜默”這一神聖準則,宣稱他們走錯了路。他激烈的聲音刺入了航空大隊中每位飛行員的耳機。“我知道該死的日本艦隊在哪裡”,他堅定地說道。

“企業”號航空母艦上搭載的VT-6魚雷機中隊的TBD“蹂躪者”魚雷機,攝於中途島海戰期間

然而,強壓著怒火的瑞恩說:“是我在領導這支編隊,你跟著我們飛。”15分鐘後,沃爾德隆說:“鬼才和你一起飛呢。”接著,他帶領“蹂躪者”稍微傾斜了下機翼,並調頭向西南方向飛去。從上往下看,瑞恩和“無畏”式俯衝轟炸機的飛行員們只能看到“蹂躪者”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在瑞恩和米切爾率領的“野貓”機隊前方,天空和海洋仍然是一片澄澈,完全沒有絲毫飛機及艦艇的影子。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的飛行距離越來越遠,燃油表的讀數也越來越低。他們原本已經應該發現龐大的日本艦隊了。

必須作出決定

大約在9點15分,米切爾的“野貓”戰鬥機隊接近了“返航點”——越過該點繼續向西飛的話,飛機餘油就不夠返回母艦的了。米切爾和“野貓”飛行員別無選擇,只能調頭離開SBD俯衝轟炸機,獨自返航。格魯曼F4F戰鬥機一架接一架地傾斜機翼並調頭離開,瑞恩和其他俯衝轟炸機的飛行員們則沒怎麼注意到這一點,因為他們的眼睛都盯著海面上在尋找敵艦。

到中途島海戰時,美軍戰機白星徽章的中心已經沒有那個紅色的圓點了。在戰鬥中,小小的格魯曼F4F“野貓”戰鬥機已經證明自己有能力對抗“零戰”,然而,由於飛行方面的失誤,“大黃蜂”號上所有的10架“野貓”都只能在海面上迫降,2名飛行員失蹤

此時,南雲艦隊還在往南老遠的地方,他們剛剛得知東部海域有一艘美軍航空母艦的存在,正準備著手發動反擊。南雲相信自己手下那些精銳的“海鷲”能夠找到並摧毀這艘美軍航母,然後他可以繼續對中途島發起進攻。突然,日軍艦上的了望哨發現有飛機從東方低空襲來,這正是沃爾德隆的直覺將他徑直帶到了南雲艦隊上方——沃爾德隆少校部分將其歸於自己的蘇族血統。他與瑞恩通了話:“約翰尼一號呼叫斯坦霍普,我們發現了敵軍。”然而,即使有一些俯衝轟炸機飛行員清楚地聽到了沃爾德隆的聲音,而且沃爾德隆連續呼叫了兩次,但始終未收到瑞恩的回覆。

約翰•沃爾德隆少校選擇了抗命不遵,他在中途島海戰中是位傳奇般的人物,選擇打破隊形,帶領VT-8魚雷機中隊走上了那條最終把他們引向南雲艦隊的航線,但這也導致了他們自身的厄運

沃爾德隆少校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魚雷機或俯衝轟炸機,也沒有“野貓”的掩護,但他還是發訊號,示意他這支小部隊獨自發起攻擊。南雲的零式戰鬥機早已作好準備,打算迎擊這些沒有掩護的“蹂躪者”。沃爾德隆和他手下駕駛的TBD一架接一架地中彈起火併栽進海中,在這支從“大黃蜂”號起飛的魚雷機隊中,只有喬治•蓋伊(George Gay)少尉倖免於難。幾分鐘後,來自“企業”號航空母艦的VT-6中隊也發起了攻擊,不過他們依舊未取得任何戰果;然後是“約克城”號上的魚雷機中隊,他們也遇到了幾乎相同的命運。短短45分鐘之內,美軍共有35架飛機被擊落,69名飛行員陣亡,日軍航母卻毫髮無傷。不過,美軍飛行員的犧牲產生了一個積極的效果:南雲的飛機被分散得到處都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無法對美軍航母發動攻擊。而且,他的飛行甲板下有大量燃油和炸彈、魚雷,急等著為打擊兵力加油掛彈,這一切猶如一個巨大的火藥桶。

TBD“蹂躪者”魚雷機是一款20世紀30年代中期的設計,飛行速度緩慢且脆弱。在中途島海戰中,共有41架TBD起飛,只有6架返回了自己的母艦

我們再把目光轉向往北很遠的地方,瑞恩還在繼續往西飛,“頑強”地保持著265度的航向。終於,約翰遜受夠了,並在自己的標圖板上做了一些計算。接著,他向自己的中隊發出了訊號,要求飛行員們向西南偏南方向飛,希望在他們不得不調頭返回母艦之前找到敵人的艦隊。當約翰遜的17架SBD調頭時,羅迪少校看了一眼瑞恩,這位航空大隊指揮官向羅迪發出訊號,要求其繼續保持編隊飛行並向西飛。到9點40分時,羅迪等人的飛機也要到達航程極限了,油量也將低到危險的程度。他向中隊發出訊號,要求調轉機頭180度並返回“大黃蜂”號。當飛機轉向時,羅迪看到瑞恩仍在獨自一人向西飛。

10點25時,正當日軍艦隊在重新編組隊形時,麥克斯韋•富蘭克林•萊斯利少校、克拉倫斯•韋德•麥克拉斯基少校和理查德•“狄克”•百思特上尉帶領著50架“無畏”式俯衝轟炸機飛到了南雲艦隊的頭頂上。美軍俯衝轟炸機的炸彈在日軍的平頂船上方傾瀉而下,短短5分鐘後,三艘日軍航母就燃起了大火,殉爆的彈藥和燃燒的油料加劇了對船體的破壞。“企業”號和“約克城”號的飛行員們凱旋而歸,卻沒有人知道“大黃蜂”號的俯衝轟炸機在哪裡。

對真相的掩蓋很早就開始了

10點40分,羅迪少校已經朝著“大黃蜂”號飛了將近一個小時,他感到非常沮喪。突然,一架孤零零的SBD全速超越了他們,也朝著“大黃蜂”號飛去,是瑞恩的座機。看來,這位長官打算搶先一步回到船上。與此同時,“大黃蜂”號上的戰鬥機在遠離母艦的地方就燒光了汽油,米切爾遲疑了太久才調頭往回飛,“野貓”們紛紛失去了動力,一架接一架地墜入了大海。不過,米切爾對此並不是太擔心,他知道,戰鬥一旦結束,中途島方面就會派出搜尋飛機。他祈禱自己所有的士兵在完成了如此艱鉅的任務後都能活下去。

“大黃蜂”號的雷達發現了一群從260度方向飛來的飛機,在確信他們是一支凱旋而歸的空襲編隊後,地勤人員紛紛跑到飛行甲板上迎接飛行員們。最先降落的是瑞恩中校,他從自己的座艙裡爬了出來,一言不發地躲進一個艙口,避開了眾人的目光。他直接去了宿舍,關上了門。不久,羅迪少校的SBD也降落了,他被米徹爾召喚到艦橋上。“大黃蜂”號的艦長要求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實開始浮出水面——他們根本沒有轟炸敵人的艦隊。實際上,他們連一艘日本軍艦的影子都沒看見。羅迪少校講述了沃爾德隆的離去,並擔心他們遇上了最壞的情況。羅迪少校還說,米切爾和“野貓”戰鬥機也早早地調頭返航了。然而,他們沒有回到“大黃蜂”號上。對米徹爾艦長來說,這顯然是一場不小的災禍,他知道大部分責任會落到自己的肩膀上,但事情還沒有結束。

中途島海戰期間,從“企業”號上起飛尋找日軍航母的“無畏”,隸屬於VB-6中隊

甚至當從“企業”號和“約克城”號傳來了他們的轟炸機讓三艘日軍航母燃起大火的訊息後,在“大黃蜂”號的飛行員們身上籠罩的陰暗還是令人痛苦的。羅迪少校寫下了他的飛行日誌,在日誌中,他指出了他們所飛的265度的航向,這是唯一提及真實攻擊過程的書面記錄。

在中途島西北部,約翰遜的VB-8俯衝轟炸機中隊耗盡了時間和燃油,他最終決定嘗試著降落到中途島上。幸運的是,一架海軍的PBY水上飛機及時出現,並把他們引到了正確的航線上。然而,他們的運氣還是用盡了,數架“無畏”因失去動力而在海面上迫降。11點30分,最後一架從“大黃蜂”號上起飛的SBD在幾乎燒光了汽油的情況下降落在了還冒著硝煙的中途島東島的機場上。

對組成了中途島的兩個小島的航拍照片,近處為修築有機場的東島,遠處為沙島

此時,唯一倖存的日軍航母“飛龍”號仍在戰鬥,不過它用不了多久也會葬身海底。饒是如此,在沉沒之前,該艦對“約克城”號發起了一次成功的反擊,讓“約克城”號繼珊瑚海海戰之後再度受創,這也算是對弗萊徹進行了報復。不幸的是,在這次攻擊中,“大黃蜂”號的轟炸機依舊未能發揮任何作用。第8航空大隊的最後一次空襲任務是,有報告稱,有兩艘日軍戰列艦徘徊在中途島西北部,它們可能正在尋找倖存者,或是希望擊沉四處徘徊的美軍戰艦。瑞恩中校迫不及待地想重塑自己那受傷的自尊心,他領導了這次攻擊,卻只在海面上發現了一艘孤零零的驅逐艦。美軍的炸彈紛紛落在左右規避的日軍驅逐艦周圍,但一顆也沒有命中。更糟糕的是,瑞恩駕駛的“無畏”是在下面掛著一顆重達500磅(約227千克)的炸彈的情況下回到“大黃蜂”號上的。他向自己的飛機維護組長痛心疾首地抱怨說,他曾反覆按下油門上的開關以投下炸彈,但沒有任何反應。聽到他的這番言辭,其他的飛行員都驚呆了,作為航空大隊的司令官,瑞恩中校是領導著“大黃蜂”號上的機群參加了中途島海戰期間規模最大的一次空襲的人,他居然不知道投擲炸彈的按鈕位於油門的前面,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在座艙面板正下方還有一根緊急投放杆。

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的炸彈選擇開關位於油門杆的外側,在投放炸彈之前必須將其按下。在中途島海戰收尾的這次進攻中,瑞恩中校居然連如此重要的一點都不知道

掩蓋真相是官方行為,併成為了歷史

戰鬥結束後,數量上居於劣勢而且是倉促應戰的美軍艦隊大獲全勝。然而,勝利的功勞沒有一絲一毫可以歸到“大黃蜂”號頭上。無論以什麼標準來看,這都是種很令人沮喪的情況,起碼也會終止軍事主官的職業生涯,但事實並非如此。

在遭受“約克城”號和“企業”號的SBD轟炸並燃起大火之後,由於已無法挽救,因此日軍最終下令對“飛龍”號航空母艦棄艦

米徹爾艦長決定,由他獨自撰寫所需的事後報告並提交給切斯特•威廉•尼米茲海軍上將。按照正規流程,每個中隊的指揮官都必須提交報告,但這一職權現在被米徹爾所獨自霸佔(譯者注:此處存疑,如VT-8飛行中隊就有報告,由喬治•蓋伊撰寫,《斷劍》一書就曾引用)。沒有一位中隊指揮官見過米徹爾的報告,他在報告中這樣寫道:“據計算,敵軍部隊離我們有155英里(約250千米)遠,位於我方特混艦隊239度方向。‘大黃蜂’號的空襲編隊遵循了這一路線。”然後,米徹爾就開始撒謊了:“搜尋了規定的方位後,飛行中隊轉向南,朝著敵人前進的方向搜尋。”他還附上了一張海圖,表明其航空大隊與“大黃蜂”號的方位角為239度。米徹爾艦長知道他寫的報告是弄虛作假的且充滿了私心,但是很顯然,他拼命地想獲得另一個作戰指揮崗位。

斯普魯恩斯親自下令,讓“大黃蜂”號的艦長和航空大隊指揮官為這場災難負責,並悉數告訴了尼米茲。但是,尼米茲不想在這樣的大勝之後激起一群蠕蟲,而是選擇忽視並掩蓋了事實。於是,直到維謝特發現了那張面額10美元的鈔票之後,真實的故事才得以浮出水面。

沒撈著機會,卻承受了慘重的犧牲

誠然,如果瑞恩飛的是一條240度的航線,那麼他的轟炸機就會找到南雲忠一的艦隊。如果是這樣的話,“飛龍”號很可能在第一次空襲中就被擊沉了,“約克城”號也不會損失,隨後太平洋戰爭的歷史完全有可能被改寫。不過,問題仍然存在:為什麼米徹爾艦長堅持265度的航向?這一點或許將永遠不為人知了,但是有可能,比起弗萊徹或斯普魯恩斯,米徹爾擁有更多的作為海航飛行員的經驗,因此他覺得自己“更有資格”。美軍的航母作戰條令是讓特混艦隊相互獨立地運作,並彼此予以支援。相比之下,日本帝國海軍的航母機動部隊是一個整體單位。米徹爾當時可能相信,南雲麾下的四艘航空母艦是作為兩個截然不同的單位而執行的,它們之間隔著數百英里的距離。於是,他將瑞恩和空襲部隊派往西部海域而不是西南部,準備冒險賭一把。他確實這樣賭了,代價是賠上了自己的艦載機大隊。米徹爾艦長從未對這場災難負責,而是讓瑞恩去背鍋。儘管如此,他還是推薦授予瑞恩海軍十字勳章,理由是後者領導了這次空襲。米徹爾於1947年去世,在他的要求下,他所有的個人檔案和戰爭日記都被燒掉了。瑞恩因“在中途島的行動”而獲得了海軍十字勳章,他最終以海軍中將的身份退役,並於1963年去世。

在羅伯特•馬雷澤克(Robert Mrazek)那本優秀的著作《破曉雷鳴》(A Dawn Like Thunder)中,讀者可以看到中途島海戰中這一幕前前後後的完整內容。

原文附表:中途島海戰中美軍航母艦載機部隊的情況

表1. “企業”號航空母艦(CV-6)上的第6航空大隊(指揮官為麥克拉斯基海軍少校)

表2. “大黃蜂”號航空母艦(CV-8)上的第8航空大隊(指揮官為瑞恩海軍中校)

以上兩艘航空母艦隸屬於斯普魯恩斯海軍少將指揮的第16特混艦隊,剩下的一艘航空母艦(“約克城”號)隸屬於弗萊徹海軍少將指揮的第17特混艦隊。

表3. “約克城”號航空母艦(CV-5)上的第3航空大隊(原隸屬於“薩拉託加”號航空母艦,指揮官為佩德森海軍少校)

  • 東風家族日益強大,美國亞太老巢不安穩,五角大樓急尋新防禦手段
  • 美軍別的戰機均用F單字母,為何“大黃蜂”戰機卻用F/A雙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