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是2013年8月6日,這一天,日本海軍出雲號直升機驅逐艦(準航母)在橫浜下水。一時間,這一訊息不僅在日本引起輿論的強烈關注,即使在中國,這條訊息也成為了坊間熱議的話題。首先因為它下水日期太敏感,8月6日,那是“二戰”時美國向廣島扔下第一顆原子彈的日子。其次是它的命名太敏感,日軍出雲號巡洋艦,“二戰”期間曾停泊在上海黃浦江吳淞口,是對中國人民犯下累累罪行的一艘日軍旗艦。
日本人採用這樣一個敏感的艦名,選擇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日子讓這艘戰艦下水,到底一石“幾”鳥,那是政治家學者們關心討論的話題,而讓我們注目的卻是,無論前些年的日向號還是這艘出雲號,以及後來研發出來的超過4500噸的親潮級常規潛艇和直升機驅逐艦(輕型航母)等,感覺日本人造如此重型軍艦仍有如烹小鮮一般,說造就造了,可見,日本人強大的武器製造能力並沒有隨著當年戰敗而失去了,而且從各種對日本海上自衛隊戰力的介紹中來看,還精益求精愈加尖端先進了。而這一切,並不僅僅是由日本人的勤勉所導致的,追根溯源,在日本近代海軍史上,其中不可忽略的一個人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提起日本人的近代造船史,就不得不提被司馬遼太郎譽為“明治時代之父”的小慄忠順。
小慄 忠順(1827年6月23日-1868年4月6日),通稱又一。江戶時代末期的幕臣,先後做過勘定奉行、江戶町奉行、外國奉行(奉行,本是平安時代的一個臨時官名,指奉天皇旨具體處理某件事情,事畢職消。後來慢慢演變為受幕府委派下屬的某方面的政務官,權利甚大)等。
小粟忠順
1860年,小慄忠順以批准日美修好通商條約代表團的“目付”(監察)身份赴美,在訪問美國華盛頓海軍造船廠時,一位美方陪同官員在挪揄過日本只知花錢買軍艦卻根本不懂制鐵、造船技術後,感覺小慄忠順態度誠懇,覺得孺子可教,於是這位官員撿起地上的一枚螺絲釘意味深長地對其說:連一枚螺絲釘都造不出的國家,卻妄想擁有強大的海軍,無疑痴人說夢,不會製造修理,就算買再多的軍艦,也只是浪費金錢,不會對日本的海軍發展有任何益處。正所謂話糙理不糙,覺得受到了侮辱的小慄忠順深思後,卻品出了這苦口的是良藥。於是,小慄忠順雙手接過那枚螺絲釘緊緊攥在胸前然後對這位美國官員深深一鞠躬:您的話讓我如醍醐灌頂,謝謝您的賜教。
江戶末期小粟忠順隨同日本政府代表團訪美
回國後,小慄忠順幾經周折,終於使得橫須賀制鐵所(橫須賀海軍工廠)開張。小慄思想前衛,接連引入西方先進的企管制度、理念,如加班、員工培訓、外聘技術人員、僱傭制度等等。即使在幕府走向末路,小粟忠順也是初衷不改,在他埋首於建造制鐵所時,曾受到他人譏諷其為“幕府的命運日益乖蹇,待到耗費不貲的造船廠竣工,幕府都不知道怎樣了。”而小粟忠順答到:雖然幕府大限將至,但不代表日本亦是如此,我身為幕臣理應為幕府效力,但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日本,以長遠來看,幕府所做的事如能裨益日本,豈非德川家的榮譽嗎?豈非國之利益嗎?云云……由這些可見,小粟忠順為了幕府,為了日本,絕對算得上是鞠躬盡瘁之人了。
縱觀小粟忠順一生作為,可以說,小慄忠順從攥住那一顆螺絲釘起,直到讓日本海軍事業騰飛起來,其頑強的學習、工作作風;不懈的追求理想之精神,影響了日本一代又一代人,這些寶貴經驗甚至一直影響到今天的日企運作。而最重要的是,正是因小慄忠順的努力,才使得明治時代的日本海軍得以壯大起來。所以說,日本名作家司馬遼太郎尊其為“明治之父”,確是名至實歸。
但儘管如此,小慄忠順最終還是被倒幕派以“德川藏金”等莫須有的罪名處死,爾後他們在小慄家挖地三尺,終於找出了一個精緻的木匣子,開啟層層絲綢包裝後,結果看到的卻是一枚螺絲釘靜靜地躺在匣子正中,可見那顆螺絲釘在小慄忠順心中的位置了。正是這顆螺絲釘,讓小慄忠順開始奮發,也最終才有了橫須賀海軍造船廠一艘艘戰艦的昂首出航。也因此,當日軍在對馬海峽力克俄軍,殺得俄國艦隊幾乎全軍覆沒後,日軍指揮官東鄉平八郎在被問及“此時此刻,您最想感謝的是誰?”時,東鄉沉默片刻,沒有說出當時日本軍人通常會說的“感謝大日本帝國天皇陛下”,而是輕輕回答道:“我最想感謝的人是小慄忠順,若不是他當年傾全力建造橫須賀造船所,發展日本海軍,就沒有我們今天的勝利”。
東鄉平八郎說:日本海海戰的勝利都是拜小粟忠順所賜。
今天重溫此言我們尚覺振聾發聵,時過境遷,我們無意指責慈禧調海軍經費造頤和園的昏庸,也無意替李鴻章、曾國潘的江南造船局扼腕嘆息,只是覺得我們如果能夠學來日本人的這種虛心、踏實、認真、頑強的敬業精神,不急功近利,甘從一顆螺絲釘默默做起,如此,對我們各行各業的發展是不是都有百利而無一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