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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省洋縣籍戰鬥英雄張富清,60年深藏功名的事蹟成為全國人民學習的榜樣。

在榮成,也有這樣一位默默無聞、深藏功名的退役老軍人——遲念佳。他17歲加入中國共產黨,歷經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參加無數次戰鬥,渾身多處留有彈片和傷疤,被尊稱為“老首長”的老英雄。轉業回來60多年,他深藏功名,為農村發展盡心盡力,他的事蹟被收入《開國將士風雲錄》,他始終秉持“對黨和人民,我沒有要求”的初心,為祖國和人民奉獻一生。

在榮成市大疃鎮遲家店村一個普通的農家院門口,要不是門口的“光榮之家”牌匾,無人會想到這是一個老英雄的家。家裡陳設簡單,最值錢的是一臺32寸彩電。

今年95歲高齡的退役老軍人遲念佳,聽力和語言能力都在急劇下降,在妻子董文鳳的大聲複述和比劃下,老人開始了他的人生回憶。

掛滿軍功章的遲念佳敬軍禮。資料片

“在黨和人民需要的時候,豁出一條命!”

1938年,侵華日寇相繼佔領了煙臺、威海等地,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1940年,年僅16歲的遲念佳參加了八路軍。

當時遲念佳所在的連隊沒有槍,每次戰鬥,都是和敵人展開肉搏戰。參軍後的第一年,遲念佳接連參加了5次戰鬥。由於作戰勇敢,得到了組織的肯定,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這一年,遲念佳唯一的弟弟遲念順,也出來參軍打鬼子,兩人曾在部隊會合時偶然相遇,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弟弟就跟著部隊奔赴另一個戰場,兄弟倆就再也沒見面。

後來,遲念順在青島的一場戰役中犧牲,年僅21歲,從此念順就成了遲念佳心中抹不去的“念想”,這也堅定了他打鬼子的信念。

1942年冬,日偽軍集中兵力對膠東抗日根據地進行第三次“大掃蕩”,在馬石山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當時他們所在的膠東行政公署警衛營二連化整為零,掩護機關和群眾向外突圍。遲念佳所在的二排一路血戰,衝出鬼子的包圍圈,但同鄉王殿元所在的三排四進四出成功掩護1000多名群眾突圍之後,因寡不敵眾,全部壯烈犧牲。三排十個人後來被稱為“馬石山十勇士”。

每當提起這段慘烈的經歷,遲念佳老人都會失聲痛哭。帶著對敵人的刻骨仇恨,遲念佳戰場上浴血奮戰。1945年,日軍投降後,遲念佳成為軍區特務團重機槍排副排長。1948年9月,濟南戰役打響。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野戰軍第9縱隊第25師第73團擔任主攻任務,遲念佳任73團九連連長。

濟南外城易破,內城難攻。內城牆高14米,牆上設上中下三層火力點,不停地向外噴著火舌。攻城的73團戰士攀著雲梯向上爬。雲梯上不斷有人負傷、犧牲掉落下來,戰士們前仆後繼登上城頭,與敵人展開殊死搏鬥。遲念佳當時正患有急性腸炎,他怕自己昏倒,多次用手掐著自己往前衝。之後,在一篇回憶濟南戰役的文章裡寫道:“1948年9月,解放濟南戰役中,3營9連爆破隊在連長遲念佳的帶領下,炸燬了三皇廟。”

73團以其不屈不撓的英勇頑強突破設防堅固的內城,使主力得以迅速進城投入戰鬥。戰後,中央軍委為了表彰73團率先登城的卓著戰功,授予73團“濟南第一團”的光榮稱號。

濟南戰役結束後,遲念佳先後參加了淮海戰役、上海戰役、渡江戰役等大大小小的戰役無數次,多次遭到炮彈轟炸,小腿被彈片擊穿,身上密佈大大小小的疤痕,至今體內還殘存著彈片。

1950年,抗美援朝戰爭爆發,遲念佳隨部隊入朝作戰,擔任27軍79師235團一營營長,在進攻柳潭裡的戰鬥中,他們遭遇了美軍陸戰第一師——一支有著160多年曆史、戰鬥力極強的“王牌”部隊。面對美軍的凶猛頑抗,我軍損失嚴重,一連指導員、副連長、副指導員均壯烈犧牲。最終在頑強戰鬥意志的支撐下,遲念佳帶領一營頂著敵軍的炮火和轟炸佔領了1282高地。

因為戰鬥緊張和患有胃病,遲念佳兩天一宿沒吃一口飯、沒喝一口水,但他憑著頑強的意志,與敵數次激戰。當時近千名戰友都犧牲了,整個戰壕裡就剩下他一個人在戰鬥。他把所有的手榴彈捆在一起,準備和敵人同歸於盡。幸運的是,在最後一刻,美軍潰退了,遲念佳活了下來。

在近二十年的戎馬生涯中,遲念佳獲得過獨立自由勳章、解放勳章和抗美援朝勳章等多枚功勳獎章。每一枚光榮的軍功章背後,都珍藏著一個共產黨員為國為民犧牲一切的執著信念。問起當時怕不怕,老人清晰而堅定地回答:“怕?為什麼要怕?在黨和人民需要的時候,豁出一條命!”

遲念佳獲得的各種榮譽。資料片

“對黨和人民,我沒有要求!”

戰爭年代拿刀提槍保家衛國,和平時期褪去戎裝不忘初心。1955年,從北韓戰場歸來的遲念佳被安排到江蘇無錫軍校學習。學習結束後,他主動放棄了組織上給他提團級職務的安排,毅然選擇回到原籍工作,想為家鄉做點事。

“他說有飯吃就行了,不圖這些!”遲念佳的老伴董文鳳至今都記得遲念佳拒絕時的語氣,鏗鏘有力。

返鄉之後,遲念佳先後在當地糧食系統、人事部門工作。離休後,遲念佳沒有跟相關部門提起過自己的住房等待遇需要落實的問題,自己掏10塊錢僱了輛“大車”,趕著騾子把老婆孩子送回了農村老家,自己蓋房子在村裡安家落戶。遲念佳說:“想想那麼多犧牲的戰友,那麼多年輕的生命,為黨的事業獻出了自己的全部,而自己還能活著,能享受到黨的恩澤,已經是最大的福利了。對黨和人民,我沒有要求!”

回到村裡,遲念佳擔任了村黨支部副書記,在村裡建起了果園、菜園和磚廠,帶領鄉親們搞副業致富增收,卻從來沒有領過村裡給他的一分錢工資。他說,他有退休金就足夠了,不能再給村裡添負擔,直到80多歲還在義務管理鎮上的老幹部活動室。

在擔任大疃鎮老幹部辦公室主任期間,遲念佳得知有位住在榮成市裡名叫徐國卿的老人腿腳不便。每逢發工資的日子,他就蹬著自己的“大金鹿”單車,往返40餘公里將工資送到徐國卿的家裡,寒來暑往,一送便是十餘年,直到他送不動了為止。

遲念佳還給家人定下了一條“不準要賬”的規矩。他說,鄉親但凡來借錢的,肯定是遇到了難事,過後有錢自然就會還了,如果他沒有,你去要他也拿不出來,不要讓人家更加難受。

“公家的就是公家的,不能佔便宜!”

在家人眼裡,遲念佳是個不近人情的“摳老頭”,不允許家裡人沾他一點光,也不允許子女享受一丁點兒的“特殊待遇”。1958年,遲念佳主動響應軍人家屬還鄉要求,讓隨軍的妻子董文鳳從幹部家屬變成了農村婦女,在農村缺糧缺錢的環境中,妻子一人一邊幹農活打雜工,一邊將三兒一女拉扯成人,箇中苦楚,難與人道。

遲念佳不允許子女享受一點“特殊待遇”,甚至兒子和他上山摟草,多折一根樹杈都會被他大罵一頓。

遲念佳的子女是聽著父親的革命故事長大的,到了適齡年紀,兩個兒子想要參軍入伍,就想讓父親託曾經的戰友和下屬們幫忙,卻遭到父親的嚴詞拒絕:“自己去報名,不夠格就別去。”結果二兒子被刷了下來。

在上世紀90年代,按照上級規定,政府給他安裝了電話,每個月能報銷100元電話費,女婿想要設分機“沾點光”,他大聲呵斥說:“公家的就是公家的,不能佔便宜!”他在當地人事部門工作5年,從來沒利用自己的身份為子女就業說上一句話。現在,遲念佳的大兒子已去世,另外兩個兒子已經退休,女兒一直在村裡務農,4個子女全部是農民和普通企業職工。

兒子遲德永說,這麼多年父親對子女十分嚴格要求,絕不通過權力和關係為自家謀求一分錢的利益,曾一度讓大家感覺父親不近人情,但是現在對父親也十分理解了,父親這種堅守初心、不改本色、堅持原則、大公無私、樸實純粹、淡泊名利的精神正是留給他們最大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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