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依舊嚴寒,佩戴著嶄新上士警銜的我卻感到格外溫暖。終於,我能夠繼續留在隊伍裡,奉獻自己青春中的下一個4年。晚上發手機時,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第一時間把這個好訊息告訴了自己的父親。
我的父親是一名老兵,當年就是他將叛逆的我送進軍營,囑咐我:“不管在家裡我們怎麼包容你,到部隊一定要聽話!別給我們老李家丟臉!”對他的軍旅生涯,我知之不多,母親偶爾向我提起。父親1982年應徵入伍,服役於北京軍區某師高炮營。這是一支擁有光榮傳統的連隊,湧現過無數革命英雄,父親所在的連隊駐地,恰恰又是董存瑞曾經駐紮過的地方。
“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董存瑞精神時常激勵著我的父親,在軍營裡,父親刻苦訓練,積極進取。不久,他被調到師部軍需科任保管員;第二年,被獲准在師部軍旗下拍照紀念,並升任為軍需科班長;第三年,他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正當父親再接再厲勇攀高峰時,適逢百萬裁軍,父親只好淚別軍營,投身家鄉建設。在地方的崗位上,他的吃苦和犧牲精神依然感染著身邊的同事。
在父親的薰陶下,我雖然頑皮,但從小立志當一名好兵。父親雖然退役多年,但始終保持著良好的軍人習慣。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內務,一絲不苟,井然有序,從來不會亂扔亂放衣物。多少年來,父親依然坐姿端正,站立筆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我自然而然時常以父親為榜樣,用軍人的標準來衡量自己,卻也因為喜歡挑戰新事物,敢爬樹敢游泳,被大家視作“瘋孩子”。
終於,在2011年12月,“瘋孩子”坐上了南下的綠皮火車,如願以償來到大都市上海,成為一名武警戰士。沒想到的是,新兵連結束後,我被分配到浙江嘉興平湖的老連隊(注:飛地)。這裡遠離人煙,面朝大海,溼鹹的海風吹著哨崗,海鷗在頭頂盤旋。守望大海的生活雖然枯燥,但我也會利用休息時間,發揮美術特長兼職板報員,做宣傳搞文藝,為連隊枯燥的海邊生活帶來不少歡樂。
兩年時間很快就過去,我第一次面臨走留選擇。因為中隊條件艱苦,背靠大山、面朝大海,兩年沒有衛生員留隊了。指導員和我說:“中隊不能沒有衛生員,你又會點推拿,要不你去學個衛生員留下來吧。”這是一種被需要的感覺,父親也很高興,勸我留下:“這是部隊器重你,要好好幹!”
老連隊營房依山勢而建,高低錯落,層次分明,重重疊疊,遠遠望去,頗為壯觀,戰友們常戲稱是“海上布達拉宮”。站在營地,勝似登高望遠,眼前美景盡收眼底。對面是杭州灣,綠樹掩映,水天一色,天晴時還可以看到寧波港;每當夜幕降臨,放眼遠眺,燈火輝煌,海水盪漾,輝映成趣;跨海大橋宛如一條長龍,遊弋在水光十色之中,蔚為大觀。軍營如此美麗!我還真捨不得離開,這裡已經成了我的第二故鄉。
四年一晃而過。2015年冬,由於軍隊編制體制改革,我們必須離開這片美麗的海岸,回到了繁華的大都市。在新的營區裡,我繼續當好一名本分的衛生員。父親來信叮囑我:“當衛生員不光要醫術好,更有有一顆關心別人的心。”
我牢記他的教誨,每年流感多發季節,我都會揹著消毒噴霧器,給營房裡裡外外噴了個遍,又推著紫外線消毒車,給各班寢室消毒。戰友們開玩笑說,只要看到我那關切的眼神,他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2015年,我成為了黨員。父親罕見地主動給我打了電話,措辭很嚴厲:“黨員必須要有黨員的擔當,該上前就要上前頂著。”去年12月,我來到上海火車站送別退伍的老戰友返鄉。剛到車站廣場,就遇到一位百姓暈倒在地,口吐鮮血,不省人事,生命岌岌可危。父親的叮囑在我耳畔響起,我迅速衝向前去,發現男子患有癲癇症狀,口腔異物阻塞氣道,生命危在旦夕。我小心翼翼地把患者頭部抬到一側,用手清除病人口腔內的血塊,指導病人調整呼吸,直到病人恢復意識被送上救護車。
知道我救人的事情後,父親親自來部隊看我,非常難得地抱了我一下。臨走時和我說:“你長大了,有擔當了。我當年不得已離開軍營,你能不能努力再留4年?”這是父親第一次用商量的語氣和我說話,其實我的心裡早有了答案。我努力提高業務水平和軍事素質,希望自己能夠達到一名高階士官的標準。終於,我做到了。
前路漫漫,紅旗飄飄,號角催徵,使命昭昭。在軍營燃燒青春,是我的夢想,也是我父親的夢想。肩頭的新肩章是更重的責任,我已經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