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稱十六歲的人為花季少年。當我是花季少年時,是一名志願軍戰士,是一名與美軍血戰沙場的戰士。
我1950年12月參軍,在十五軍四十五師一三五團宣傳隊任宣傳員。1951年3月入朝參加第五次戰役和樸達峰阻擊戰。1951年12月,因部隊精簡機關,充實連隊,撤銷了團宣傳隊,我到了高射機槍連三排九班當戰士。
1952年10月14日凌晨4:30,美聯社向世界宣佈:“‘聯合國軍’一年來向中國軍隊主要防線發動的最猛烈進攻‘金化攻勢’開始了。”5時,美七師4個營分3路、南北韓軍二師3個營分3路,分別向597.9高地和537.7北山發起猛烈的波浪式進攻。
一三五團兩個連分別打退敵人38次和40次進攻,發射子彈40萬發,因彈藥將盡而退守坑道,部分表面陣地被敵佔領。天黑,敵探照燈直接照射上甘嶺兩高地,不斷髮射照明彈,把五聖山通往上甘嶺的道路照得通亮,嚴密監視我軍的行動,以炮火封鎖著各路口和路段。
19時,我十多門山炮和12門迫擊炮對敵佔表面陣地急襲5分鐘後,七連和二、三連分別向兩高地敵佔陣地反擊,戰至21時,失守表面陣地全部收回。一天一夜的激戰,一三五團以500人傷亡的代價殲敵1900餘人,頂住了敵人第一個強大的衝擊波,挫其鋒芒。
指戰員們心繫上甘嶺,爭相送彈藥到前沿。我克服與敵機激戰一天的疲勞,扛起一箱彈藥往上甘嶺跑。敵人以密集炮火封鎖上甘嶺近千米道路,以阻止志願軍向兩高地補充兵員和彈藥。我觀察封鎖區情景,炮火密集,彈片橫飛。許多戰友姿勢稍高,一衝進去便壯烈犧牲。我心裡盤算,要以最低的姿勢進去,讓四處橫飛的炮彈片碰不著我。
我把彈藥箱抱在懷裡,趴臥在地,前面炮彈剛炸,我就連滾帶爬進入剛炸的彈坑,這樣一個個彈坑地前進,通過了千米火海,累得直喘粗氣。我看到了597.9高地的2號坑道口,邁大步想快點把彈藥送進去,想快卻快不了。
岩石被炸彈炸成一尺多厚的石粉,邁一大步上去,滑退大半步下來,路雖短,行進慢。陣地爭奪戰進行了六天六夜。白天,我掩護指揮所,對空作戰;晚上,送一趟彈藥到前沿。憑藉對地形的熟悉、熟練的戰鬥動作,敵人密集的炮火封鎖阻擋不住我們。
我們贏得了增調防禦力量的時間。炮二師、炮七師榴彈炮來了,喀秋莎炮團來了,六十軍加農炮團來了,炮九團來了,高炮六一〇團來了。我英雄志願軍愈戰愈勇。
20日上午,雨後天晴,Sunny耀眼。16架F-84戰機掩護一架直升機企圖抵近五聖山指揮所偵察。我用機槍追逐偵察機猛打,迫其遠離我指揮所飛行。F-84妄圖消滅我,利用太陽作掩護從東空向我俯衝掃射。
我面向東面空中敵機,眼睛被太Sunny刺痛,眼淚直流,強忍著瞄準敵機射擊。在與敵機對射中,一架敵機中彈,冒著濃煙栽落在城齊山前的平川。其餘敵機見狀,只遠遠發射機關槍,扔下炸彈,不敢飛近。敵偵察機遠遠轉悠半天后飛走了。打下這第一架飛機,我心裡格外歡喜,戰勝敵人的信心更足了。
10月23日上午,敵B-29轟炸機對五聖山後我軍炮兵陣地進行轟炸,P-51強擊機對五聖山掃射轟炸,山上山下,硝煙瀰漫。飄動的煙塵,飛動的目標,捕捉目標很難。強擊機隱沒了,轟炸機卻暴露在我火力下,距我幾百米。我高射機槍彈射入機身,B-29一頭栽落城齊山上,爆炸燃燒,擊落了第二架敵機。
我的機槍突然打不響了,急忙拆卸檢查,是退彈爪簧片斷了,又沒有備件。陣地上有許多從飛機上掉下的機關槍彈鍵扣,我撿了一個,比著斷簧片錘直後,裝上試射,機槍又響了。
11月5日8時左右,美國F-86“佩刀”式戰鬥機投入上甘嶺戰場,一出現便以偷襲方式瘋狂掃射。它比F-84飛行速度快,我來不及射擊就飛過了。第二架剛出現,我與F-86幾乎同時開火。我贏啦!這架F-86栽落在金城川地上。後面敵機不敢來,飛走了。我擊落了第三架敵機。
11月6日農曆九月三十日,是我的16週歲生日。花季年華不平過,我在沙場戰鬥8個月,與敵鬥智賽勇,特別是從上甘嶺千米火海中走出來,在與敵機上百次的地空對射中活下來,儲存了自己,擊落敵機3架,榮立個人一等功。北韓最高人民議會授予我一級戰士榮譽勳章,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授予獎狀。我所在的高射機槍九班榮立集體一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