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尼生(Tennyson)曾寫下過關於亞瑟王的傳奇神劍“王者之劍”(Excalibur,古凱爾特語中有“斷鋼”之意)的詩篇。那位神祕的湖中仙女捱過了整整九年的漫長時光,以忘記這把出現在這位年輕君主的加冕典禮上的神奇兵器——亞瑟王用這把劍可以將異教徒敵人趕出這片土地。這把神劍是卡梅洛特(亞瑟王宮殿)或其他任何王國所知的同類兵器中最耀眼的一把。劍刃的一側刻有古老的語言:“拿起我”(Take me up),另一側則刻著“扔掉我”(Cast me away)。亞瑟王一想到有一天會扔掉這把神劍就感到心煩意亂,於是他轉向賢哲梅林,問他為什麼必須把劍扔掉。梅林的智慧是無限的,他回答說:“拿起它,用它去戰鬥吧!離扔掉劍的時間還很遙遠。”
在這張照片中,愛德華•海涅曼(Edward H. Heinemann)優雅簡潔的設計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展示出了“無畏”式俯衝轟炸機簡潔流暢的輪廓線條
星期天的突然襲擊
這天是星期天,18架偵察轟炸機在這一天的早上抵達了瓦胡島。這些偵察轟炸機是從其母艦“企業”號上起飛的,它們在空中兩架一組地飛行,旨在偵察搜尋其母艦的東半部海域。綽號“大E”的“企業”號航空母艦剛剛將海軍陸戰隊的戰鬥機送到威克島,威廉•哈爾西海軍中將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自從上個月以來,他就以戰時節奏指揮自己的特混艦隊,即使正在返回夏威夷海域也是如此。
霍華德•楊(Howard Young)海軍中校大約在8點鐘飛到了珍珠港,結果正好看到一架戰鬥機飛越了他的道格拉斯SBD-3俯衝轟炸機。這位航母艦載機大隊的指揮官注意到這架戰鬥機飛出了一條漂亮的準備射擊的航線。在對這架戰鬥機干擾飛行的行為表示惱怒的同時,楊中校也在內心讚許了這位勇敢的美國陸軍飛行員。
然後,這架三菱零式戰鬥機就開火了,這一天是1941年12月7日,美國突然地被日本人拖入了殘酷的戰爭。
楊中校能聽到7.7毫米口徑的子彈擊中他的“無畏”時發出的刺耳的砰砰聲。他把左手前所有的東西都猛推到一邊,將操縱桿向下推壓,並朝著福特島俯衝下去。他沒有時間向其他飛行員發出警告,但他們很快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從SBD-3開始,為後座機槍手換裝了雙管勃朗寧7.62毫米口徑機槍,不需要時可收入機身中
“企業”號上的無線電操作員聽到了曼努埃爾•岡薩雷斯(Manuel Gonzalez)海軍少尉的呼叫:“請不要射擊!這是架美國飛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岡薩雷斯少尉的聲音。
第6偵察中隊的克拉倫斯•迪金森(Clarence Dickinson)上尉正在與他的後座機槍手兼無線電操作員威廉•米勒(William Miller)進行最後一個架次的飛行——米勒即將離開該中隊。在一陣短促的戰鬥中,這架“無畏”式上的機組成員與三架以上的、機鼻塗成黑色的偷襲者交了火,米勒報告說擊中了一架,接著他又報告說自己被打中了。說完這句話後,通話裝置中再也沒有傳來米勒的聲音。
迪金森報告說:“我向後看去,發現一架日軍飛機中彈起火了,逐漸失去了速度和高度……當一架敵機在我前方拉起時,我用固定式機槍打出了兩輪短促的射擊。”“我的左側油箱著火了,飛機的控制裝置也被打壞了,我告訴後座機槍手跳傘。飛機在大約1000英尺(約305米)的高度進入了向右的尾旋。當飛機開始尾旋時,我做好了必要的準備,然後跳傘了。我的降落傘正常開傘,並落在了埃瓦機場(Ewa Field)附近。”然而,威廉•米勒卻未能從這架編號為6-S-4的“無畏”式俯衝轟炸機上跳傘。
SBD上,由飛行員和後座機槍手組成的雙人機組是一支強大的隊伍,他們經常與速度更快、火力更強的三菱零式戰鬥機交戰
總之,在這場混戰中,共有7架來自“企業”號的SBD被擊落或墜毀。“大E”對日軍的6艘航空母艦進行了一次失敗的搜尋——後者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不過,“企業”號遭受的損失並不僅限於“無畏”式俯衝轟炸機:它還損失了4架F4F“野貓”式戰鬥機和3名試圖降落在珍珠港的飛行員。
然而,在比美國人或日本人所預期的要短得多的時間裡,道格拉斯公司的“無畏”式俯衝轟炸機就將成為日本海軍最大的敵人。
王者誕生
愛德華•海涅曼是位於加利福尼亞州埃爾塞貢多市(El Segundo)的道格拉斯飛機公司的首席機翼設計師。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他先後在多家飛機公司工作過,最初是擔任製圖員,但從那以後,他在很大程度上成了位自學成才的工程師。對飛機設計和製造的直觀了解讓海涅曼獲益良多,當道格拉斯公司於1936年收購了諾斯羅普公司當時正在進行的專案時,海涅曼已成為道格拉斯公司的首席工程師。當時正在研製的BT-1是一款美國海軍的俯衝轟炸機,該機已經展現出了未來SBD的若干特徵:全金屬半硬殼式結構,帶孔的俯衝減速板(同時也能起到降落襟翼的作用),以便在進行海軍式的大角度俯衝攻擊時降低速度。BT-1俯衝轟炸機僅生產了54架,但在海涅曼的指導下,該機指明了通往未來的道路,以及通往東京的道路。
增大了垂尾面積並改進了發動機整流罩之後,XBT-1以BT-1的型號名投產。上圖所示是VB-6中隊的一架BT-1
BT-1的改進型最先被命名為BT-2,但海軍方面後來改變了命名方式,新代號能夠反映研製的公司及飛機的作用:“SBD”代表“道格拉斯飛機公司研製的偵察轟炸機”。1940年,新型SBD俯衝轟炸機在埃爾塞貢多市開始生產,與往常的流程相反,海軍陸戰隊獲得了第一架飛機,因為SBD-1型的內油量比後續機型少。不過,所有型號的SBD都使用了歷經考驗的萊特R-1820“旋風”發動機,該發動機的最終額定功率為1200馬力。
海涅曼讚揚了他在埃爾塞貢多市的團隊,該團隊經常加班來交付SBD和讓該機“保持飛行”。他特別提到了生產主管埃裡克•斯普林格(Eric Springer)——他的車間每天可以交付十幾架SBD,還有專案工程師羅伯特•安德森(Robert Anderson)和約翰•科斯科(John Kosco),以及打印出了飛行員手冊的莉莉安•海涅曼(Lillian Heinemann)。
愛德華•海涅曼
從1941年開始,美國海軍的偵察中隊和轟炸中隊將其BT系列俯衝轟炸機和柯蒂斯公司研製的SBC雙翼俯衝轟炸機換成了SBD-2。同年10月,海軍開始為其飛機“起名”,通常是使用帶有特殊含義的綽號。從此,道格拉斯公司的“無畏”式俯衝轟炸機正式進入了歷史。
有傳聞稱,是海軍陸戰隊在20世紀20年代和30年代的“香蕉戰爭”(譯者注:這是在中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區發生的一系列衝突,美國為了保護自身在該地區的商業利益也介入其中)期間發明了俯衝轟炸戰術,但實際上,是英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率先使用這種轟炸戰術的。不過,1918年時的俯衝轟炸風格更類似後來用小炸彈進行的滑翔轟炸,即在非常低的高度(有時在50英尺處,約15米)投放很小的炸彈(通常重25磅,約為11千克)。
與水平轟炸相比,俯衝轟炸對行駛中的艦船有更高的命中概率。隨著飛機效能的提高,掛載更重的炸彈也成為了可能。在一般情況下,SBD會以60到70度的角度進行俯衝,並在約1500英尺(約460米)的高度投放炸彈,炸彈重量通常為500磅(約227千克)或1000磅(約454千克)。多孔的襟翼(孔的直徑為2.25英寸,約57毫米,與網球相同)可將俯衝速度保持在240節(約443千米/小時,相當於123米/秒)。
一架“乾淨”的、沒有掛載軍械的“無畏”可以飛到250英里/小時(約400千米/小時),其降落和俯衝襟翼上的孔的直徑與網球的直徑相同!
在裝備“無畏”的同時,新一代俯衝轟炸機已在海軍中嶄露頭角。SBD將於1942至1943年間被替換,但柯蒂斯公司研製的SB2C“地獄俯衝者”出現了專案拖延,迫使海軍方面在預期的換裝時間後繼續保留使用SBD俯衝轟炸機。
參戰
珍珠港事件發生後,美軍太平洋艦隊開始尋找日軍艦隊並與之交戰,他們幾乎完全依賴航空母艦。在1942年2月至5月間,SBD中隊從美國海軍的“企業”號、“約克城”號、“列剋星敦”號和“薩拉託加”號航空母艦上發起了一系列空襲行動。最終,只有“企業”號和“薩拉託加”號倖存了下來。“大黃蜂”號和“黃蜂”號都是從大西洋艦隊調過來的,但這兩艘艦都沒能挺過1942年。
正準備起飛的SBD-3俯衝轟炸機,是CV-6“企業”號航空母艦上的艦載機,該艦當時隸屬於第8特混艦隊。照片攝於1942年2月美國海軍的“企業”號航空母艦首次對馬紹爾群島進行空襲期間
1942年5月,美軍的密碼破譯人員獲悉,日軍計劃奪取巴巴新幾內亞的莫爾茲比港,這可能會切斷與澳洲的海上聯絡。切斯特•威廉•尼米茲海軍上將派遣“列剋星敦”號和“約克城”號前去攔截強大的敵軍,從而為這場具有革命性歷史意義的海戰奠定了基礎。在這之前,兩支艦隊的交戰需要接近到視覺範圍內和艦炮射程內進行,但是在珊瑚海海戰中,整整兩天的戰鬥都是由航母艦載機飛行了200英里(約320千米)到達敵人上空,以“超越地平線”的方式進行的。
1942年5月7日上午,負責偵察的“無畏”式俯衝轟炸機發現了由“祥鳳”號輕型航空母艦護航的日軍入侵部隊。兩個美軍航母艦載機大隊總共起飛了93架飛機,發起了“全甲板”式的重擊。美軍飛機完全壓倒了“祥鳳”號的防空能力,向這艘日艦11000噸的單薄艦體投下了大約13顆炸彈和7枚魚雷。美軍只損失了3架“無畏”,但在接下來進行的三場平頂船之間的決鬥中,美國海軍再也未能開展如此大規模的協同打擊。
表現珊瑚海海戰中美軍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的繪畫作品
“約克城”號航空母艦的俯衝轟炸機隊長是羅伯特•迪克森(Robert E. Dixon)海軍少校,他經常喊的一句口號是“撓撓一艘平頂船!”(Scratch one flattop!)他手下的飛行員之一是斯坦利•韋塔薩(Stanley Vejtasa)上尉,此人後來以戰鬥機飛行員的身份而聞名。韋塔薩上尉回憶說,迪克森司令官使用的是更“有趣而略顯粗俗”的語言,因此也更為飛行員們所接受。
珊瑚海上的戰鬥將在第二天繼續進行,美日雙方在5月8日相互進行了空襲,均取得了戰果。日軍的兩艘大型航空母艦“翔鶴”號和“瑞鶴”號向空中起飛了69架飛機,以對付美國人;美軍則放飛了75架飛機,雙方的飛機都已知曉對方艦隊的位置。
“約克城”號的空襲轟炸機得到了“野貓”式戰鬥機的護航,後者擊退了日軍用於防空的零式戰鬥機,打開了一條通路,“無畏”式以60度的角度朝著“翔鶴”號俯衝下去,並命中了兩枚炸彈。接著是來自“列剋星敦”號的SBD,又命中了一枚炸彈,使這艘參加過偷襲珍珠港的日軍航母無法再起降飛機。與前一天相反,美軍的TBD魚雷機沒有取得任何戰果。
美軍在這一天損失了5架飛機,包括“列剋星敦”號艦載機大隊指揮官奧特(W. B. Ault)和“約克城”號上的鮑爾斯(J. J. Powers)上尉的SBD。鮑爾斯曾發誓一定要“往敵人的飛行甲板上扔一顆炸彈”,他做到了,但是他飛得太低了,以至於無法拉起恢復水平飛行而栽進了海里。鮑爾斯上尉戰死後獲得了榮譽勳章。
SBD的機首特寫,可以清楚地看到飛行員操縱射擊的兩挺12.7毫米口徑機槍的射擊口,子彈通過螺旋槳槳葉之間的空隙射出
日軍的空襲飛機很快也朝著兩艘美軍航母蜂擁而至,然而後者缺乏足夠多的擔任防空任務的F4F戰鬥機,因此SBD被派出進行“內圈空中巡邏”,以攔截敵人的魚雷機。在一次貼近海面的機炮戰鬥中,3架“無畏”式被護航的“零戰”擊落。即使配備了尾炮手,SBD仍處於嚴重的劣勢,不過駕駛“無畏”的機組成員們進行了頑強的戰鬥。“瑞典佬”韋塔薩與3架敵軍的戰鬥機展開了對決,而“列剋星敦”號上的霍爾(W. E. Hall)中尉也不顧身負重傷而堅持戰鬥,他以其勇敢的毅力而獲得榮譽勳章。
“列剋星敦”號最終因受傷過重而沉沒,“約克城”號也被日軍的炸彈重創。這是世界上第一次航空母艦之間的戰鬥,也是美日兩國海軍二十年的理論和實踐的頂點,而SBD也在戰鬥中證明自己對太平洋艦隊是至關重要的,對“無畏”的下一場考驗也即將到來。
鏖戰中途島
尼米茲海軍上將手下的密碼破譯人員再次對日軍的下一步行動提供了寶貴的預警。日本海軍的目標是珍珠港西北約1770千米處的中途島環礁,他們將逼迫美軍參與一場可能決定戰爭結局的艦隊決戰。“約克城”號被緊急送入船塢修理,並在三天後修理完成。該艦搭載著其先前的轟炸中隊,外加一度退場的“薩拉託加”號的航空大隊組成了第17特混艦隊;而“企業”號和它新服役的姊妹艦“大黃蜂”號組成了第16特混艦隊。這三艘航空母艦上總共搭載有6個SBD中隊,而海軍陸戰隊的俯衝轟炸中隊則部署到了岸上,他們飛的是“無畏”式和沃特公司的SB2U“守護者”式俯衝轟炸機。
中途島海戰期間,從“企業”號上起飛尋找日軍航母的“無畏”,隸屬於VB-6中隊
1942年6月4日上午,第16特混艦隊向支援入侵部隊的四艘日軍航空母艦發起了進攻。然而,“大黃蜂”號上的航空大隊因為缺乏經驗而飛錯了方向,導致其SBD未能參加戰鬥,只有魚雷機中隊孤身奮戰。“企業”號上的韋德•麥克拉斯基少校(Wade McClusky)帶領著他的兩個中隊飛到了預期會遇到日軍艦隊的海域,結果一無所獲。麥克拉斯基少校此時產生了一種非常敏銳的預感:往北飛。結果他逮住了大魚:30架“無畏”式俯衝轟炸機飛到了南雲忠一海軍中將的飛行甲板上空,而日軍的零式戰鬥機正忙著追擊美軍的魚雷機。
不過,隨後的攻擊就造成了混亂:根據美軍條令的要求,對每艘航空母艦需要用一箇中隊的兵力進行打擊,但幾乎所有來自“企業”號的SBD都跟隨麥克拉斯基少校朝著排水量30000噸的“加賀”號俯衝了下去,並命中了多枚炸彈;可惜只剩下3架飛機用來對付南雲的旗艦“赤城”號了。
理查德•百思特上尉成了那位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幹正確的事的人:他帶著自己的2架僚機朝著“赤城”號的左舷發起了進攻,他全神貫注地盯著“赤城”號的左舷。他說:“我喜歡從艦艏發起進攻,因為這會迫使你從非常陡的角度發起俯衝。”儘管如此,他還是將1000磅(約454千克)重的炸彈扔到了日艦甲板中間,而他的僚機卻都投下了差一點就命中的近失彈。“赤城”號變成了一片火海。
與此同時,麥克斯韋•萊斯利(Maxwell Leslie)少校獨自率領著來自“約克城”號的17架SBD轟炸機朝“蒼龍”號俯衝了下去。萊斯利少校在飛行途中丟失了炸彈,但他依舊飛在VB-3轟炸中隊的前面,並最終率隊炸燬了目標。短短几分鐘之內,日美兩軍的兵力對比就從四比三驟降為一比三。
SBD向“飛龍”號實施俯衝攻擊
饒是如此,日軍碩果僅存的“飛龍”號像位武士一樣,連續發動了兩次反擊,炸癱了“約克城”號,但始終未能擊沉這艘航空母艦。當天下午,一個臨時湊成的航空大隊從“企業”號上起飛,與來自“約克城”號的轟炸中隊一起朝日軍艦隊飛去。他們猛烈地空襲了“飛龍”號,包括“迪克”•百思特上尉的另一記“絕殺”。“約克城”號的最終命運是由一艘日軍潛艇決定的,但太平洋戰爭的局勢卻不可逆轉地被扭轉了。
美國海軍陸戰隊也為中途島的勝利作出了貢獻。他們雖然在6月4日的進攻中未取得戰果,但在整整一天後,在6月6日恢復了作戰行動。VMSB-241中隊的理查德•弗萊明(Richard Fleming)上尉駕駛著殘破的SB2U俯衝轟炸機朝日軍重巡洋艦“三隈”號撞了上去,給該艦造成了致命的破壞,而來自航空母艦的“無畏”則擊沉了這艘軍艦。弗萊明上尉在6月4日飛過一架SBD,他是第三位獲得榮譽勳章的SBD飛行員。
“迪克”•百思特上尉說過一番話,這番話代表了他那一代海軍飛行員的心聲。他說:“中途島之戰是一場復仇,一場為珍珠港而進行的甜蜜的復仇!”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則贏得了一場與眾不同的戰略勝利。
瓜島之戰
中途島之戰讓美軍得以轉守為攻,並於1942年8月7日在索羅門群島中的瓜達爾卡納爾島發起了“了望塔行動”。在接下來的六個月中,美國海軍和海軍陸戰隊的SBD將成為打贏血腥的瓜島之戰的關鍵。這些俯衝轟炸機是從亨德森機場和先後被派來支援海軍陸戰隊的四艘航空母艦上起飛的。
1942至1943年間部署在瓜達爾卡納爾島上的海軍陸戰隊的SBD-3,採用了這一時期的典型塗裝標誌
在索羅門群島海域爆發了兩場航母大戰,這都是防止大批日軍增援部隊登陸所必需的。在8月24日爆發的東所羅門海戰中,“企業”號和“薩拉託加”號上的“無畏”式俯衝轟炸機與日軍的“翔鶴”號和“瑞鶴”號反覆交手,後者還得到了輕型航空母艦“龍驤”號的增援。在戰鬥中,SBD再次居於主導地位,它們是將“龍驤”號送到海底的主力。不過,在戰鬥結束之前,南雲海軍中將手下那些技術精湛的飛行員駕駛愛知公司的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重創了“企業”號。
兩個月後,發生在瓜達爾卡納爾島北部的聖克魯斯海戰掀起了南太平洋海空戰的高潮。美軍的“黃蜂”號航空母艦在9月被一艘日軍潛艇擊沉,“薩拉託加”號被炸傷,僅剩下“企業”號和“大黃蜂”號在苦苦支撐。儘管它們要與日軍的四艘航空母艦作戰,但由於“企業”號派出的偵察機,美軍獲得了先發制人的優勢。斯特朗(S. B. Strong)上尉和歐文(C. B. Irvine)少尉聽到了一份發現日艦的報告,離開了指定給他們的海域,前去追蹤日軍的平頂船。他們發現了“瑞鳳”號航空母艦,並命中了兩顆炸彈,迫使該艦退出了戰鬥。斯特朗上尉和歐文少尉像往常一樣完美地完成了任務,一路冒著煙地飛回了航空母艦。
在一次任務中,這架尾碼為“106”的SBD-3正在瓜達爾卡納爾島的亨德森機場上空盤旋,同時等待與其一同執行空襲的另一架飛機起飛並編隊飛行,時間是1943年年初。這架“無畏”在其機腹中線掛架上掛載著一顆1000磅(約454千克)重的通用炸彈
“大黃蜂”號上的SBD空襲了“翔鶴”號,但日軍拼死發起反擊,他們重重地打擊了兩艘美軍航母,還擊沉了“大黃蜂”號,並再次擊傷了“企業”號。不過,雖然命懸一線,但岸上的態勢並未發生改變。
聖克魯斯海戰結束後,美軍逐漸掌握了主動權,陸基SBD不斷削弱日軍的海上力量,最終迫使東京方面從“飢餓島”撤退。美國海軍部長弗蘭克•諾克斯(Frank Knox)說,格魯曼拯救了瓜達爾卡納爾島,但道格拉斯卻更勝一籌。
其他的戰役
除了太平洋戰場之外,SBD還參與了一場全球戰爭。1942年11月,當瓜達爾卡納爾島上的危機達到頂點時,“無畏”式支援了盟軍在西線對軸心國發起的第一次反攻。“火炬行動”是英美聯軍在法屬摩洛哥發起的登陸作戰,其中就有從“突擊者”號航空母艦和三艘護航航空母艦上起飛的SBD參戰。從“突擊者”號上起飛的“無畏”協同將維希法國的戰列艦“讓•巴爾”號炸沉在了卡薩布蘭卡港,儘管該艦後來被重新浮起並修復了。11個月後,“突擊者”號又揮師北上,對從挪威前往軸心國的航運發動了空襲。“領袖行動”(Operation Leader)擊沉了4艘商船,並重創了2艘較大的船。
1943年,隨著越來越多的SBD中隊抵達南太平洋戰區,與其他盟軍飛機一道,“無畏”的炸彈開始越來越多地落到索羅門群島北部。對新不列顛島上的拉包爾開展的長期空中封鎖使“無畏”的參戰記錄增加了數百架次。
長期不太受關注的中太平洋戰役也是如此。海軍陸戰隊第4飛機聯隊加強了對被繞過的日據島嶼的俯衝轟炸,並將這一行動一直持續到了對日戰爭勝利日。SBD另外一大鮮為人知的貢獻發生在菲律賓,當時海軍陸戰隊的SBD直接支援陸軍,甚至在第1騎兵師向馬尼拉進軍期間保衛過該師的側翼。
1944年3月空襲完帛琉群島之後,第10轟炸中隊(VB-10)的SBD-5“無畏”式俯衝轟炸機從傳奇般的“大E”,即“企業”號航空母艦(CV-6)上空飛過。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VB-10是在艦隊航空母艦上使用逐漸老舊的“無畏”式俯衝轟炸機的最後兩個轟炸中隊之一
儘管“無畏”一直到1944年7月才停產,並且到對日戰爭勝利日時一直在岸上服役,但在1943年以後,它逐漸被姍姍來遲的“地獄俯衝者”取代。SBD及其陸基型A-24的總產量為5936架,分別由加利福尼亞州的埃爾塞貢多市和俄克拉荷馬州的塔爾薩(Tulsa)市的工廠生產。
SBD最後一次在航母上出現是在1944年6月的菲律賓海海戰中。中途島海戰兩年後,SB2C基本上取代了“無畏”,成了艦載俯衝轟炸機的主力,但“企業”號和新服役的“列剋星敦”號(CV-16)仍然使用SBD-5以執行“夜間任務”。6月20日夜間,它們空襲了在“馬里亞納獵火雞大賽”後高速撤離的日軍航母,而且遭受的損失比“地獄俯衝者”少得多。
表1. 太平洋戰爭中被“無畏”炸沉的主要軍艦一覽
注:“祥鳳”號、“龍驤”號和“衣笠”號是“無畏”和魚雷機共同擊沉的;“讓•巴爾”號和“比叡”號是飛機和水面艦艇共同擊沉的;“讓•巴爾”號是在港口中被炸沉的,後被修復。
儘管缺席了戰爭的前11個月,但通過比其“前任”SBD在更多的航母艦載機中隊裡服役,SB2C補足了美軍的“俯衝轟炸機赤字”。在整個戰爭期間,根據記錄,艦載的SBD只進行過5850架次的“行動出擊”,僅是1943年至1945年間“地獄俯衝者”出擊的18800架次的三分之一,而且投放的彈藥量更是隻有後者的五分之一。然而,從平頂船上起飛的這兩款俯衝轟炸機在戰鬥和所有的行動中損失率幾乎相同。
另外的使用者
由於美國陸軍航空隊缺少合適的俯衝轟炸機,因此道格拉斯公司位於塔爾薩的工廠於1941年開始生產SBD的陸基版本A-24“女妖”。原先在菲律賓和爪哇島飛轟炸機的美國陸軍航空隊中隊在戰爭初期遭受了嚴重的損失,但最終通過在新幾內亞、中太平洋甚至阿拉斯加使用“女妖”而恢復了戰鬥力。加上從海軍移交的飛機在內,美國陸軍航空隊總共採購了約950架道格拉斯公司的SBD,這些飛機大部分在1944年退役。
在太平洋戰區,SBD唯一的其他使用者是皇家紐西蘭空軍,皇家紐西蘭空軍於1943年獲得了一批之前美國海軍陸戰隊裝備的SBD,他們在索羅門群島飛這些飛機。皇家紐西蘭空軍第25中隊的飛行員們飛“無畏”直到1944年,並在此之後換裝了F4U“海盜”。
一位頭戴粉紅色防火套的航空軍械師正在檢查後座機槍手雙管7.62毫米口徑機槍的彈藥,照片攝於1943年中期,地點是在一艘護航航空母艦上
在全球範圍內,法國人是這款道格拉斯飛機的好客戶,他們訂購了A-20和SBD。然而,歐戰的爆發阻止了這些飛機的交付,自由法國空軍和海軍最終於1943年在北非接收了第一批SBD-3。後來,法國飛行員還在歐洲上空駕駛著SBD打過德國人,儘管德國國防軍的輕型高射炮就能給 SBD單薄的機身造成不小的損傷。
歐戰勝利日之後,法國海軍航空兵繼續使用“無畏”,搭載在之前由英國人建造的“阿羅芒什”(Arromanches)號航空母艦上。作為道格拉斯公司未來研製的A-1、A-3和A-4等攻擊機的先驅,“阿羅芒什”號搭載的SBD在1947年至1949年間在北部灣海域起飛並長期在此作戰,不過其中一些被保留下來作為作戰教練機使用到了1953年或更往後。二戰後,其他非戰鬥性使用過SBD和A-24的國家還包括墨西哥、智利,以及不太引人注目的摩洛哥沙漠警察。
今天,大概還保留有二十多架機體結構完整的“無畏”式俯衝轟炸機,其中4架SBD和3架A-24被登記為處於“適航”狀態。
總結
按照問世的先後順序,太平洋戰爭中最重要的三款飛機分別是:SBD“無畏”,它贏得了1942年的重大勝利;F6F“地獄貓”,它摧毀了日本的空中力量;B-29“超級堡壘”,它用彈雨“沖刷”了日本本土,並迫使其投降。恐怕有人會對把SBD排在第一位表示懷疑,那我們不妨考慮一下,如果沒有“無畏”,那麼美軍將面臨怎樣的命運:在珊瑚海、中途島和瓜達爾卡納爾島,如果裝備的是沃特公司的SB2U“守護者”式俯衝轟炸機將如何?即使“地獄俯衝者”在未成熟的狀態下就投入使用,它在1942年的可能的表現仍然不會讓人太樂觀。
結語及駕駛“無畏”的體驗
就像亞瑟王的神劍最終又回到了湖中仙女的手中一樣,許多“無畏”也找到了自己永恆的歸宿,而這些“無畏”們註定要迎來和亞瑟王的神劍一樣的命運,這令人心生悲傷。彷彿和賢哲梅林那些早已被人們遺忘的話語那樣,“無畏”先是被那些聽從了古老的格言“拿起它,用它去戰鬥吧!”的人駕駛著投身到了戰火之中;然後,就像有人已經將劍刃翻轉過來並閱讀另一側刻著的語句那樣,“無畏”被扔掉了。1971年,我(即巴雷特•蒂爾曼)父親和他的兩位朋友買了架A-24B,這架飛機原本是俄勒岡州摩特諾瑪郡(Multnomah)作為滅蚊飛機使用的。我父親後來從朋友手中買下了這架飛機的全部產權,我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將其恢復到了SBD-5的配置,這是當時唯一一架能飛行的“無畏”。
美國民間保有的“無畏”
安裝了機槍手的飛行控制裝置後,我得以坐在這架道格拉斯飛機中一探究竟了。傳統觀點認為,“無畏”飛起來像架大號的AT-6,這是事實。愛德華•海涅曼設計的副翼非常容易操縱——巡航速度下,只用一個拇指和兩個其他手指就足夠了。SBD飛起來非常穩定——你期望一架俯衝轟炸機能飛得多穩定,它就有多穩定,而且該機是那個年代最容易降落的機型之一。
曾在中途島海戰中指揮VB-3轟炸中隊的麥克斯韋•萊斯利海軍少將認為,如果列一張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有效的作戰飛機的清單的話,那麼“無畏”將排在“接近榜首”的位置。他說:“SBD澎湃的動力足以讓我們能以165節(約306千米/小時)的速度進行巡航,因此可以跟上我們的護航戰鬥機F4F的速度。後期的型號配備了自封油箱,這可能挽救了不止一位飛行人員的生命。飛行員和機槍手都有防彈背板的保護。”
退役海軍上校詹姆斯•“莫”•沃斯(James “Moe” Vose)曾在戰鬥中指揮過第一個SB2C中隊,但他早先在“大黃蜂”號上與VB-8中隊一起飛SBD。他回憶說:“1942年3月,我們離開諾福克前往聖迭戈,在那裡我們將SBC-4換成了SBD-2和SBD-3。然後,我們在4月份前往舊金山去搭載杜利特爾中校的轟炸機突襲編隊。B-25起飛的同時,我們也派出了數名經驗更豐富的飛行員展開了搜尋。我和另一名飛行員是僅有的兩位曾駕駛SBD在航空母艦上降落過的人。除一架飛機外,其餘所有的飛機均返回了母艦。考慮到天氣和訓練情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創造了一項紀錄。”
“SB2C相比於SBD幾乎沒有改進。它可以在彈艙中掛載一顆1600磅(約726千克)重的炸彈或兩顆500磅(約227千克)重的炸彈,但作為一架忠實的飛機,SBD將是我的不二選擇。”
海軍陸戰隊也很喜歡“無畏”。理查德•曼格魯姆(Richard C. Mangrum)將軍在瓜達爾卡納爾島領導了第一個SBD中隊。只需極少的維護人員和裝置,VMSB-232中隊就能“照常飛行”。他說:“SBD的堅固耐用使我們始終處在戰備狀態,‘無畏’永遠不會讓我們失望。”
曼格魯姆將軍手下的作戰軍官(後來官至上校)布魯斯•普羅瑟(Bruce Prosser)補充說:“俯衝襟翼的位置經過專門設計,這使SBD成了我使用過的最穩定的炸彈投放平臺之一。該機可以視飛行員的情況調整投彈時的俯衝速度。我已經喜歡上了在俯衝時猛地張開這些襟翼。”
SBD使用了液壓作動的數片多孔式襟翼,可在降落和俯衝時放下,其中上部襟翼在升起時通常可以將俯衝速度控制在240英里/小時(相當於107米/秒)
儘管最終被服役的“地獄俯衝者”所取代,但在飛行員們的心裡,“無畏”卻永遠不會被取代。
作者巴雷特•蒂爾曼
來自《飛行雜誌》2016年4月刊
翻譯 李昭輝
轉自 空軍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