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提示：在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第一階段，志願軍總部偏離黨中央和毛澤東主席關於“長期作戰”的指示，在保障條件很差的情況下，不切實際地要打大戰，提出一次殲滅美軍幾個師，力求速勝，前線部隊打得很艱難，造成了很大的傷亡。在部隊沒有準備好、配屬的炮兵沒有跟上來的情況下，上級就下達了提前開戰、進攻漢城的命令，擔任前鋒穿插任務的志願軍第64軍，還是堅決執行了命令，指揮部隊果斷出擊，一舉突破了臨津江，搶佔了臨津江大橋，部隊很快衝過了對岸，攻到了漢城郊區，但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第五次戰役示意圖

一、第五次戰役第一階段作戰計劃有些不切實際，突擊冒進

1951年4月上旬，志願軍總部召開了個兵團司令員、政委參加的黨委會，傳達黨中央和毛澤東主席關於“戰爭準備長期，儘量爭取短期”的戰略方針。然而，彭德懷司令員在講話中卻集中強調戰爭“能速勝則速勝”，根本沒有提到要堅持“長期作戰”的事兒。

根據彭德懷定的調子，志願軍總部確定，等到第二批兵團到齊後，馬上發動第五次戰役。具體目標是：消滅敵人的幾個師，粉粹敵人的進攻計劃，奪取戰場的主動權。

志願軍總部首長

按照志願軍總部制定的作戰方案，首先準備實施反擊的作戰區域，主要集中在朝鮮北部西線的汶山至春川江地區，首先殲滅南朝鮮偽軍第1師、第6師，英軍第29旅，美軍第3師，土耳其旅，爾後再集中殲滅美軍第24師、第25師。作戰方式為戰役分割與戰術分割相結合。

這次戰役的兵力部署是：由第3兵團實施正面突擊，第9兵團、第19兵團分東西兩翼，實施突擊和戰役迂迴穿插，切斷敵人的退路，最後聚而殲之。

彭德懷

根據作戰任務，中國人民志願軍第64軍和第63軍、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為第一梯隊，歸志願軍第19兵團指揮，其任務是突破臨津江敵軍防線，然後由第64軍迅速向議政府區域實施穿插迂迴，切斷敵退路，阻擊敵人的增援，最後與第3兵團、第9兵團部隊匯合，聚殲美軍第24師、第25師，相機佔領漢城。

臨津江南北勢態

這明顯是一個突擊冒進、不切實際的作戰計劃，當時志願軍根本沒有這個實力和保障條件，很難達成上述作戰目標。因為當時我方一線作戰部隊和對面的“聯合國軍”相比，雖然兵力規模佔據了優勢，達到了2.02:1，我方已經擁有3個兵團11個軍（含33個步兵師、1個高炮師、1個地炮師）。但敵方的武器裝備大大超過我方，坦克和大炮處於絕對優勢，尤其是空軍更是美軍的天下，志願軍根本沒有制空權。

志願軍各個部隊的後勤保障也非常困難，糧秣和武器彈藥供給，只能保障最低限度的作戰需要，有時候連最低限度都保障不了。打仗時，主要靠幹部戰士自己攜帶乾糧和簡單的武器裝備（個人乾糧只能維持7天），後續的糧食和彈藥補給跟不上來。

美軍指揮官李奇微

二、志願軍第64軍發現問題，向兵團部提出建議被否定

從4月上旬開始，志願軍第64軍軍長曾思玉，就多次親臨第一線，帶領偵察隊和參謀人員，詳細地偵察了前沿陣地對面的敵情和地形。

考慮到臨津江我岸地形平緩，敵人堅守的對岸卻是河岸陡峭，易守難攻，曾思玉專門指派第191師572團參謀長劉東起，率領偵察分隊深夜就近偵查，摸清楚江對面的石浦徒步登陸場。

志願軍第64軍軍長曾思玉、政委王昭

就在這時，軍政委王昭派騎兵給曾思玉送來一封信，請曾思玉火速趕回軍部。信的內容：“19日3時，兵團已經下達作戰命令，要求我們軍執行戰役穿插任務。首先殲滅高浪浦裡及其以北之敵，然後強渡臨津江，斷敵退路，阻敵增援，協同兄弟部隊殲滅敵重兵集團，相機佔領漢城。”

曾思玉和參謀人員就地開啟地圖檢視，同時結合剛剛偵察到的情況，思考上級下達的作戰命令是否合理，以及下一步本軍應該怎麼行動等問題。

志願軍進攻

他們一致認為：南朝鮮偽軍第1師在高浪浦裡臨津江以西江邊構築了橋頭堡，主陣地在彌陀寺，構築了堅固的工事。如果先要打那裡，只有採取夜間偷襲的戰術，才有可能取得成功。如果失去了突然性，硬碰硬，強行攻擊，肯定會遭遇激烈抵抗，造成很大的傷亡。

現在距離發起進攻的時間只有3天了，如果提請上級改變作戰計劃和兵力部署，可能會影響到全域性部署，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如果不反映意見，在準備不足、配屬炮兵沒有到位的情況下貿然進攻，恐怕不一定能夠實現戰略意圖，可能還會出現重大傷亡。

志願軍進攻

回到軍部後，處於矛盾之中的軍長曾思玉，馬上把實際情況和自己的想法，跟軍裡的其他領導進行了溝通，並隨即接通了兵團司令員楊得志的電話，向楊得志彙報了到前線偵查獲得的敵情、地形、河流等情況，並問楊得志“可不可以對戰役部署和作戰計劃提出意見、做出調整”？

楊得志司令員馬上予以否定：“已經定了，再變已經來不及了，你就別提意見了。戰役發起時間提前，是志願軍總部定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搶在敵人前頭。”

美軍集結部隊

總部制定的作戰計劃，明顯不太合適，這是突擊冒進。曾思玉雖然還想把自己的意見反映上去。但聽到楊司令員語氣堅定，不容否定，知道兵團首長也是奉命行事，沒有權力改變總部的作戰計劃。

雖然接下來的作戰行動可能十分艱難，他也只能接受：“那好吧！我們堅決執行命令！”

打完電話，曾思玉對軍政委王昭等軍裡領導說：“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堅決執行本次戰役的作戰任務。這次作戰，既光榮又艱鉅，打好了光榮萬歲，打不好就不光彩。”

美軍潰敗

面對嚴酷的現實，幾位領導沒有任何埋怨，而是迅速研究如何在不利條件下打好這次穿插戰鬥的作戰計劃和涉及到的其他事宜。迅速決定：全軍分為兩個梯隊，兵力配置前重後輕，依次推進。

第一梯隊由第191師和第192師組成，第一步作戰目標，就是攻佔高浪浦裡橋頭堡，奪取臨津江橋，開啟缺口，讓大部隊突擊過橋，直插議政府，完成兵團賦予的穿插任務，消滅前方敢於阻攔之敵。第190師放在後面，作為第二梯隊。

志願軍渡河

命令中，曾思玉特別要求第一梯隊的兩個師，必須猛打猛衝，實施連續進攻、連續突擊，不能有任何的停頓。

在被動的情況下，第64軍只能主動自我強化作戰準備。軍長曾思玉帶領軍機關人員，立即檢查各師、各團的後勤補給情況，檢查由志願軍總部配屬的炮兵第八師第31團的準備情況。

志願軍進攻

檢查的結果令人很不滿意，一切都過於突然、過於倉促，部隊根本沒來得及充分準備。比如：全軍只有每個人5天的食糧，彈藥更是嚴重不足。

更要命的是，總部配屬給第191師作戰的炮兵第31團，由於敵機空襲，造成道路擁擠，未能按時到達，進攻前根本趕不到。

志願軍炮兵陣地

三、明知不可為，也得嚴格執行命令，開局打得很好

1951年4月22日，按照志願軍總部統一部署，第64軍於當日18時30分，正式發出了全軍開始攻擊的命令。隨後不久，他們就接到了前鋒突擊部隊的報告：

第191師571團四連，以迅猛動作，攻佔了高浪浦裡臨津江橋頭，擊潰偽1師一個連，已經奪取了臨津江橋；團主力在午夜前，已經全部突破臨津江。

志願軍進攻山頭

572團23時進至石浦渡口，在武力驅逐守敵後，也開始渡江，在兩個小時之內，全團大部渡過臨津江。但由於海水漲潮，造成河流突然倒灌，該團後續部隊被淹死200餘人。

聽到後面這個訊息，幾位軍領導心情都異常沉重。此時，第192師575團、576團和574團的兩個營，都已經從臨津江橋上過江。

志願軍進攻

至當日23日凌晨4時，第64 軍已有4個團加兩個營渡過臨津江，控制了臨津江南岸一線大片陣地。571團兩個連，也已經佔領了彌陀寺次峰北山，正在與敵人激戰。

這麼看來，部隊推進速度還是很快的，各個團都打得很英勇，進展順利，一舉突破了敵人的臨津江防線，佔領江南岸一線陣地。但曾思玉沒有感到欣喜，他已嗅到某種殘酷的戰爭氣息即將來臨。因為從之前偵查的情況得出，前面就是美軍和南朝鮮偽軍部署的堅固防禦戰線，那裡早就佈置了大量的兵力和密集的火器。

志願軍進攻

所以，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曾思玉隨即命令擔任第一梯隊的兩個師抓住戰機，迅速發起猛烈攻擊；並命令第二梯隊的第190師，迅速跟進至右邑里；要求軍司令部與各方面保持緊密聯絡，密切注意可能出現的新情況和危險苗頭。

23日拂曉，一天一夜沒有閤眼的曾思玉等人，在指揮所裡，不時地用望遠鏡觀察前方戰場的情況，不斷注視著天空，並與各師保持緊密的通訊聯絡，及時瞭解戰場情況。

美軍炮兵陣地

從前方隆隆的炮聲中，曾思玉已經判斷出，彌陀寺方向仍然在進行激烈的戰鬥，敵人的抵抗有增無減。

天亮後，敵方空軍機群（20架次以上）已經飛了過來，向我第一梯隊的兩個師一線陣地進行輪番低空掃射和猛烈轟炸，敵機投擲了大量的凝固汽油彈，頓時在陣地上造成了一片火海。

美軍裝甲部隊

與此同時，敵炮兵陣地也開始集中火力，向我進攻部隊進行猛烈轟擊，敵坦克引導步兵連續發動衝擊，敵機和地面炮兵火力，已經嚴密封鎖住了臨津江橋和石浦徒涉場。

此時，第191師和第192師指揮所都還未過江，軍指揮所與第一梯隊兩個師的聯絡全部中斷，而過到臨近江南岸的近5個團，又與兩個師指揮所失去了聯絡，沒有統一指揮，被阻於高士洞、鬥浦裡以北臨津江彎曲部的狹小地區，部隊傷亡很大。

美軍坦克部隊

看到這種情景，軍領導心急如焚。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命令炮兵集中火力壓制敵人，支援部隊抗敵。可是，由於配屬的炮8師第31團沒有到位，軍建制內的炮兵基本都是小口徑火炮，射程短，數量少，炮彈也很有限，根本形成不了強大的火網，未能起到顯著的壓制作用。

面對這種險惡局勢，軍裡決定第二梯隊第190師馬上投入戰鬥，但又與暫時第190師師長陳信忠聯絡不上，只是與該師569團團長羅寶順打通了電話，讓他立刻轉告陳信忠師長，命令第190師立即投入戰鬥，從臨津江橋上衝過去，向敵縱深迅速穿插，儘快到達議政府位置，打亂敵人的反撲，斷敵退路，同時擔任阻敵增援的任務。

志願軍陣地

打完電話，曾思玉仍然放心不下，因為戰局太險惡了，前方後方聯絡又出了問題。無奈之下，他只能在警衛人員的保護下，冒險衝過敵機瘋狂轟炸和敵炮火封鎖區，飛快地趕到第190師指揮所，親自向陳信忠師長下達了突擊任務。

陳信忠師長從戰場情況和軍長親自冒險前來下達作戰任務的行動上，已經感覺到了戰況的嚴重性和任務的重要性、迫切性。他毫不猶豫，立即指揮全師迅速展開，集團性地向臨津江橋衝了過去，隨即向議政府方向發動了猛烈進攻。

志願軍穿插突擊

四、軍長冒險靠前指揮，部隊打得英勇，但傷亡很大

4月23日黃昏，軍指揮所到達石浦渡口，與對岸部隊只有一江之隔，實施靠前指揮。後續跟上來的本軍部隊和兄弟單位部隊趕到江岸，都是不惜代價，拼命爭搶著上橋渡江。

志願軍第65軍和朝鮮人民軍第1軍團的1個步兵師，都搶著從這裡透過，狹窄的臨津江橋上擁擠不堪，第64軍守橋部隊還得保護和疏導他們，嚴重影響了自身的作戰行動。

志願軍發動進攻

當天夜裡，月懸高空，地面通亮。曾思玉大步朝渡口走去，準備過江去親自指揮前鋒部隊。這時，軍工兵主任李健民急忙過來攔住了他：“軍長，你在這裡暫且等一會兒，我帶兩位參謀到渡口徒涉場去偵察一下。”他們剛走出約百餘米，就遭到敵人的火炮轟擊，原來敵人的炮陣地早就瞄準那裡了，結果當場炸死了一名參謀。

李主任帶著另一位參謀急速返回，向曾思玉報告前面的危險情況：“軍長，剛才幸虧你沒過去，前面太危險了。直屬隊和指揮所在此處過江，風險太大了，請軍首長考慮另選徒涉場為好。”

美軍指揮官

“那就向下遊兩公里的地方轉移，另選徒涉場。”隨著曾思玉的命令，軍部和直屬隊快速向下遊轉移，工兵營快速分工作業，挖掩蔽部，架設電臺，開始對上聯絡、對下指揮，並派工兵修築道路及徒涉場地。

24日拂曉，第190師指揮所率569團和568團大部、軍偵察支隊過江，直接穿插到麻山裡、車后里地區。569團副團長李振堂率領三營、軍偵察科長王統率領偵查支隊連續穿插，經過一晝夜戰鬥，插向議政府以南的道峰山。

志願軍堅守陣地

實際上，這兩支部隊此時都是孤軍作戰了，他們已經冒進深入到了敵人的防禦圈中，馬上遭到了敵人的包圍、炮擊和敵機轟炸掃射，陷入了非常被動的地步。在部隊傷亡嚴重的情況下，他們仍然頑強地堅持戰鬥，最終擊潰了敵人。

軍指揮所於24日拂曉從石浦徒涉臨津江後，因為江中有敵人鋪設的電話線沒來得及撤線，曾思玉騎馬過江時，電話線纏住了馬腿，戰馬倒在江裡，曾思玉也從馬背上滑落到水裡。他起來後，乾脆讓飼養員牽馬過河，自己則游水到了對岸，全身溼漉漉的。

志願軍突破臨津江

戰至25日，第64軍的兩個師仍在敵人的防禦圈內，與美軍和南朝鮮偽軍進行激烈爭奪。鑑於志願軍一部已迂迴插向敵人縱深，敵人於25日16時開始向後撤退，並節節抗擊，其主力正向漢城總退卻。

志願軍渡過臨津江

曾思玉隨即命令第192師冒著大雨，不顧指戰員們的飢餓和疲勞，快速向漢城方向追擊敵人。軍主力很快就逼近了漢城，軍指揮所於27日進至道峰山西側之高陽郡。

28日，第192師574團勇猛突擊，一舉攻佔了漢城北側的鷹峰山，繼續與敵激戰。軍裡立即派出偵察部隊，緊急偵察地形，瞭解敵情，調整部署，增強前鋒部隊兵力，準備對漢城守敵發起總攻擊，一舉奪取漢城。

志願軍攻入漢城

29日，上級鑑於敵人主力已蝟集漢城，兵力超過我前鋒部隊，陣地堅固，並已經集結了大量的飛機、大炮，在漢城北側構成了強大的火力陣地，準備誘使我軍攻城時，直接進行空中轟炸掃射和炮擊，進行大規模殺傷。

同時，我軍一線部隊根本沒有接續的後勤保障，作戰部隊攜帶的糧秣、彈藥已經消耗殆盡，得不到及時補充，進攻戰鬥已經無法打下去了。志願軍司令部果斷決定，結束第一階段戰役。第64軍奉命撤至葛谷裡地區休整待命。

主要參考文獻：

[1]《我的前一百年》[J].曾思玉.大連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