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我就再也不是擁有士兵證的戰士了。
有人在告別儀式的那天早晨,趕了個大早去吃炊事班做的炸油餅,可是炊事班的班長操著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說:“今天只做了這麼多的量,明天多做點兒。”突然就覺得特別委屈特別失落,但也只能說句:可是,今天我要退伍了……似乎在潛意識裡,今天晚上的電影不會是最後一場,明天也依然會為炊事班做什麼樣的飯菜而煩惱,包裹也一定要等到最後一刻再去郵寄。但是,今晚,真的是最後一晚了,在這所戀戀不捨的軍營裡的最後一個難眠的夜晚。
在最後一次晚點名,連長喊道我的名字時,我對著那陪伴我多年的三尺崗臺大聲地喊:“到!”這是我軍旅生涯裡最後一聲“到”,從此以後我將永遠告別“現役軍人”這個神聖的稱號。我們都是在快退伍的時候才愛上這所軍營,就像人生,人們總是在快要結束的時候才突然想要好好開始;我們總以為長大了才能永遠陪伴,所以不惜一切代價拼了命地成長,但是當我們真的長到足以跟青春揮手告別的時候,回頭才發現我們被騙了:原來成長中充滿了分離。
全年房租全免,水電費也全免;炊事班保障伙食;夏有風扇,冬有暖氣……我們再也住不到這所“價值連城”的營房了!離開部隊以後,就再也沒有一種關係像戰友這樣,無關風月、只為真心。也許真的要過很多很多年之後,我們才能發現,當時告別的並不是哪一個人,而是我們整個青澀的軍旅青春。
林宥嘉在歌裡百轉千回地唱:青春兵荒馬亂,我們潦草地離散。我們總以為有些人我們還有機會再見,但是其實一旦分開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有人說,軍人不常落淚,但是這一次,不可避免的,每個人眼中都有淚水浸泡的痕跡。凌晨,大巴上是滿是抽泣的退伍老兵,那一幕,就是分別的開始。正如我不知在哪裡看到的那句話:你走了,這座城市就是拔掉牙齒的牙床,舔的時候痛,不舔的時候空蕩。
我知道歸途的列車上還有那封我們未讀的信,因為不捨翻閱,因為不捨回首;還有一個已經裝滿驚喜與回憶的果實,它飽滿,更香甜,因為我們認真記得整個收穫的過程。
作為平凡的大多數,迷茫的我們從今天開始,就要步入社會這個大染缸。我們的故事由我們自己來寫,所有的偉大都源自勇敢的開始,而所謂的光輝歲月也不併是多麼輝煌閃耀的日子,而是在無人問津時,對夢想的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