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冬,為配合我劉鄧大軍在大別山區的戰略反攻和陳謝兵團挺進中原,豫皖蘇情報處奉命全面偵察平漢、隴海沿線敵人戰略要點設防和兵力部署情況。
當時,豫東情報站接連向敵人在中原的戰略要點和後勤供應基地一一許昌城,派出偵察人員。
窮途末路的敵軍加強了防守,許昌城內外崗哨遍佈,壁壘森嚴。一時間,我軍與城中地下工作同志的聯絡中斷,重要情報也無法送出。
初冬的一個黃昏,蒼穹的烏雲象凝重的鉛塊壓向大地。夜裡下起濛濛細雨,寒冷的潮氣在原野瀰漫。情報站的偵察員們在風雨黑夜中步行80多裡,到達一個小村子一一李莊。
偵察員們找到一家老鄉的麥秸窩,連衣服也顧不上脫,便鑽了進去。長途行軍的疲憊,使他們很快就睡熟了。在那艱苦的歲月裡,難得睡一個好覺。
站長正坐在油燈下看檔案,見他倆進來了,便收好檔案,讓武盡法坐在他的鋪板上。站長那佈滿血絲,但仍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小武,好象小武是個半夜來訪的陌生人似的,小武感到事情有點不尋常。稍許,站長示意小劉退出,然後把房門關上。小武看著他的舉動,感到更加神祕了。
“站長,有什麼任務?”小武問。
“小武,身上冷吧?瞧,你的衣服都是潮溼的。”站長輕輕地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小武身上,接著說:“要派一位同志進許昌城去,你來執行這個緊急任務最合適,你的年紀小,個子矮,看上去象個孩子,不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
“我明白了。什麼時候動身?”小武急迫地問。
“馬上就走,要謹慎,遇事不要慌,要象以往執行任務那樣機智、靈活。”站長親切地抓住小武的手,目光中飽含著親切的鼓勵和充分的信任。
“放心吧,站長。我一定完成任務。”
站長又向小武交待了偵察、聯絡任務以及注意事項,最後交給他兩份事先造好的證件。
小武急忙完成了出發前的準備,加上護送的張明、李彤兩同志,三人匆匆上路,摸黑前進,在天亮前趕到了柳營。
在柳營等了一天。入夜,他們都化了裝,由聯絡員劉忠帶領,向許昌城行進。從柳營聯絡點到許昌城有lOO多里路程,為了避免與土頑相遇,他們只穿越田間小路,不經大路和村莊。
夜沉沉,伸手不見五指。土路坎坷不平,在行進中,他們不知摔了多少次跤。走了約摸三個小時,突然,迎面撞見幾個人,雙方都大吃一驚,但都來不及隱蔽了。張明“噌”地掏出駁殼槍,大喝一聲:“幹什麼的?”這一聲喊,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格外駭人。對方嚇得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是……老百姓。”
“舉起手,過來!”張明厲聲命令道。
那夥人乖乖地舉起手來。小武和李彤上前去搜他們的身,發現個個都是彪形大漢,每人身上帶有一條白毛巾和一個小鏡子,另外還有“冀南票”。很明顯,這些傢伙不是好人。小武他們挨個兒把這夥人的腰帶解下來,結結實實地把他們捆綁起來。經驗豐富的張明斷定這夥人是自己的“同行”。這真是送上門兒來的肥肉,不能輕易放過。
他們商議了一下,由李彤押著俘虜回李莊,交給站裡審訊,其餘的人繼續前進。後經審訊,這幾個“老百姓”實際是國民黨新五軍的諜報隊。這些怕死鬼還給我方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材料,這真是意外的收穫。
後半夜,小武他們到達黃河故道,那黃河氾濫後故道的水雖然不深,但水面卻較寬。他們脫下外衣,涉水而過。冰冷的河水凍得大家牙齒格格作響。好不容易涉到了西岸,在岸上穿衣時,小武一摸腿肚子,隨著冰渣掉下一層皮,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使小武幾乎掉下淚來。
走入黃泛區,到處是一人多深的鬼柳和蘆葦,黑黝黝的一片死寂,一連幾十里路杳無人煙。他們撥開蘆葦摸索著前進,自以為往西走,其實是向南行進,懵懵懂懂地兜了好長時間,這才發現迷了路。
天快亮了,幾個人不得不潛伏在荒野中,熬過漫長的白天,以防被土頑發現。
白天過去,黑夜到來,偵察員們又開始了行動。越是逼近許昌城,危險就越大。他們小心翼翼,避過一個個村莊,終於到達了離許昌城20多裡的大曹莊,住在聯絡員黃健家。這是離許昌城最近的一個祕密聯絡點。
第二天一早,其他二人留在黃健家等候,小武踏上了去許昌的大道。10點鐘到達城北關,他走進一家小飯館,要了一碗麵條,邊吃邊向掌櫃打聽一些情況。
小武走出飯館,夾在老鄉中往城門口走去。在城門口,檢查證件的國民黨憲兵、警察和地方保安人員截住每一個人仔細搜查,許多人被當作八路(敵兵對解放軍這個名稱知曉很少,一直沿用舊稱“八路”)嫌疑給抓起來,小武不免感到一陣緊張。
“喂,過來!你!”一個警察喝令小武到他身邊去。
小武定了定神,從容地走上前去,掏出了身份證。那個警察看了看身份證,盤問他是幹啥的?從哪裡來?進城找誰?有什麼事?
小武按照事先準備好的一套話,對答如流。那警察揮了揮手,放他進城。
小武竭力掩飾住內心的高興,往前走去。剛走兩步,突然,城門裡邊閃出一個憲兵,一把奪下他的身份證,仔細瞧了又瞧,大聲吼到:“這個身份證是假的!你這個小八路,還想在老子眼皮底下混進城去!?”
小武裝著不懂的樣子,傻呆呆地瞧著他。另外一名匪兵說:“瞧這小兔崽子的傻樣!哪會是八路!”
可是,那個憲兵卻不肯放過他。
小武被拖進城門檢查所的一間小房子裡。無論憲兵怎麼威脅利誘,他也不改口。憲兵拿他沒辦法,說要查明以後再放他。
小武在檢查所裡一分一秒地捱著時光。心裡那個急啊,怎麼辦?如果真去查問可就糟了!焦急中,他記起老站長的臨行囑託:“越是遇到危險就越要鎮靜,千方百計地混進城去,必要時可利用敵人貪財的弱點。”
房外傳來了腳步聲。
小武掏出中央票,用手撥弄著數起來。那憲兵走過來,小武趕緊把錢遞給他。這傢伙接過錢,雙眼賊亮,裝模作樣地說:“小老弟,我不是想要你的錢。這點錢真是買飯不飽,買酒不醉啊!告訴你吧,你的身份證上沒有照片。上面規定,身份證上無照片的人,不管是誰,一律不得放過。本來要押你去警備部,不過,看你這孩子還懂事,我就放了你吧。”
小武仍堅持要進城,可是憲兵把臉一沉,說:“不行!快回去吧,別羅嗦啦!”小武覺得再堅持下去也無用,只好作罷。
回到大曹莊後,小武同黃健他們商量新辦法。黃健想了想,說:“這樣吧,眼下城裡正缺柴,我們可以佯裝成送柴的混進城去。”
當晚,他們仔細設想了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準備了應急措施。老黃連夜給小武剃了頭,臉上、脖子上抹點鍋底灰,再穿上一套舊衣服,經他這麼一化裝,小武真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莊戶孩子了。老黃大半夜沒睡,想辦法從鄉公所騙出一張證明信。
第二天雞叫三遍時,老黃推著載滿柴禾的小車,小武在前邊給他拉著,“爺兒倆”直奔許昌城來。
到了城門口,敵人檢查了老黃的證件。當向小武要證件時,老黃趕忙說 “噢,這是我兒子,還不滿18歲,沒有身份證,有鄉公所開的證明條,請老總過目。”老黃態度從容、自然,任何人也不會起疑心的。
一個警察走近小武,兩隻賊眼朝他溜了溜,歪著頭說:“我看這孩子挺面熟。”
警察拉起小武的手看看,又問他是哪一年出生、屬啥的,小武一一作了回答。可是那警察磨磨蹭蹭,還是不准他倆進城,並說想進城得“取保”才行。老黃裝作不耐煩的樣子,說:“你叫我們一時到哪兒去找保人?”
“沒有保人就別想進城!滾開點兒!”那個警察發火了。
“老總,這一位你可認識?”老黃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指著上面的收信人問。
“嗯?啊,啊,認識,認識。”警察立即顯出畢恭畢敬的神情,“這不是我們的楊大隊長嘛。”
“嗯,我是他的親戚。這一車柴禾就是給他送的,他給我們作保可以嗎?”老黃問。
“不用啦,不用啦。”警察點頭哈腰地說。“不知是楊大隊長的貴親駕到,失敬!失敬!你早說是俺楊大隊長的親戚,我還能叫你找保嗎?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啦。還望多多包涵。”
老黃和小武丟下那個頭點得象雞啄米似的警察,推起柴車進了城。再過一陣,小武就可以與城裡的地下工作者接上頭,取回重要情報,勝利完成站長交給的任務了。
太陽已高高升起,Sunny照得人暖洋洋的。小武迴轉頭,從車上柴禾的空隙處朝老黃做了一個滑稽的鬼臉。老黃會心一笑,露出愉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