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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節前夕,中央網信辦和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網路輿情局組織了一次以“祖國,請放心”為主題的網路名人和網路媒體進軍營活動。我受邀參加,忝陪末座。

登上陸軍某型登陸艦,從大連港出發,在碧波中航行,一直向東。這是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藍天白雲,碧海浩淼,不時,有海鷗掠過船舷。幾個小時後,船抵此行的目的地一一大連市長海縣海洋島。這是一處風景漪瀾的島嶼,海水湛藍,桅杆林立,風展紅旗,驚濤拍岸,一片詳和,讓人有歲月靜好的感覺。同來的年輕朋友們歡呼雀躍,紛紛在甲板上拍照留念。此時,專程陪同我們上島的空軍雷達某旅陳彧政委默默注視著這片海,向我介紹:“這片海域是中日甲午戰爭時,日本海軍聯合艦隊的集結地和補給地。”聽完陳政委的介紹,我驀地一驚。眼前浮現出125年前那決定中日兩國國運的海戰場景,心裡久久不能平靜。那撕心裂肺的炮擊聲,吶喊聲,那流血漂杵的血戰場面在眼前不斷交織、定格。那已然走入歷史的人和事,那沉沒在海底的艦船一一清晰如昨,那些前輩軍人飽經屈辱的面容,那些曾經承載著中華民族復興之夢的國之重器,此刻,經受著冰冷的海水的一遍又一遍的洗涮,仍然在訴說著不盡的恥辱。淚水,漸漸流淌,流淌在歷史的長河裡,也流淌在慘痛的記憶裡。 “寫寫這片海吧!“陳政委對我說。

“就寫這片海“,我暗下決心。 寫這片海,就繞不開那段屈辱的歷史,寫這片海,就要一次又一次揭開中華民族歷史上那已然結痂的傷口,就要一次又一次和著淚水書寫,就要一次又一次喚起心中的恨,當然,也會一次又一次喚起心中的愛。在愛恨交織中,在痛苦的思索中走進歷史。步履蹣跚,滿含悲憤,泣血而書,走進歷史的祭壇。

那麼,就讓我們走近那片海,聆聽歷史的悲鳴,接受歷史的昭告吧!

一 初戰

1894年,是中國農曆甲午年。這一年的開端,平淡無奇,歷史車輪,按照慣性運轉。大清王朝通過“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思路,改革軍備,設定現代工業,“洋務運動”讓垂死的清王朝現出了迴光返照般的某種生機。東鄰日本,在“明治維新”後,逐漸顯露出爭霸東北亞的野心,以征服北韓為先決條件的“大陸政策”初露端倪。

歷史的弔詭之處在於,歷史的偶然性往往超越,甚至取代歷史的必然性,成為決定歷史事件的主因。這年春天,在北韓,連著發生了兩件突發事件,讓東北亞的和平局勢變得微妙。一件事是流亡上海的北韓開化黨領袖金均玉遇刺。金均玉死後,清政府應北韓要求,把他的遺體送還,北韓李王朝卻以叛逆罪對金均玉鞭屍凌遲。另一件事是在北韓底層群眾中有著廣泛影響的東學黨,以金均玉被鞭屍凌遲事件為藉口,在1894年5月,發動了起義。東學黨的起義,在東北亞引起了“多米諾骨牌”式的連鎖反應。起義發生後,北韓政府向宗主國清政府請求支援。清軍入朝後,日本軍隊也以保護僑民的名義開赴北韓,人數是清軍四倍之眾。東學黨起義被平定後,清軍按照協定回撤,日軍卻在本土成立大本營,以北韓為屯兵基地,伺機發動“日清戰爭”。1894年7月25日,日本軍艦“浪速”號在北韓豐島海面襲擊清軍運兵船,擊沉清軍租用的“高升”號運兵船。“高升號”是英國怡和輪船公司所屬的一艘貨輪,沒有任何防衛能力,日本“浪速”號艦長東鄉平八郎讓日艦四次掛出勸降訊號,清軍仁字軍營務處幫辦高善繼(江西九江彭澤縣人)拔刀瞋目,對士兵高喊“敢有降日本者,當汙我刀!”並令隨船的外籍船員離船逃生。下午1時,東鄉平八郎下令向“高升號”發射魚雷,“高升”號上的清軍士兵用步槍進行還擊。日艦為了報復,竟用快炮對落水的中國士兵進行射擊。下午1時半,“高升”號被日艦擊沉,一千多名官兵殉國。豐島海戰是黃海海戰的序曲,交戰前數日,日本海軍大臣西鄉從道問外交大臣陸奧宗光:“日本艦隊立即開戰,在外交上有無困難?”陸奧宗光傲慢回答:“作為外交上的順序,沒有什麼問題”。解除了日艦自由行動的外交束縛,暴露了侵略者無視國際法的猙獰面目。7月28日,日軍進攻駐守平壤的清軍,清軍頑強抵抗。

8月1日,中國大清皇帝光緒和日本帝國明治天皇睦仁先後發表宣戰詔書,中日甲午戰爭全面爆發。 甲午戰爭的爆發,並不是一次偶然事件。它是日本明治政府長期對外擴張的產物。明治維新後,日本“脫亞入歐”,實行“八紘一宇”的“大陸政策”,宣稱“開拓萬里之波濤,宣佈國威於四方”,把對外擴張作為基本國策。甲午戰爭是日本帝國窮兵黜武,長期蓄謀的必然結果。而反觀滿清政府,固步自封,妄自尊大,仍陶醉在“天朝上國”的迷夢中。戰爭伊始,猝不及防,倉促應戰,陸上交戰一觸即潰。

9月初,日本聯合艦隊迅速集結,經北韓半島入黃海,在中國前哨海洋島休整補給,伺機尋找中國北洋水師進行決戰。 黃海,這片遼闊的中國內海,即將見證世界近代史上真正意義上的海戰,也即將在血與火中見證一個時代的結束,也見證一個時代的開始。

二 海殤

在大連和海洋島兩天的行程中,我時常佇立在海邊,注視著眼前的那片海,思緒萬千。入夜,頭枕波濤,在夢中一次次重溫甲午,重新構建黃海海戰的歷史場景。 甲午戰爭是日本帝國蓄謀發動的,這是歷史的公論。對於日本帝國而言,這是一場“賭國運”之戰。戰前,對於戰爭的勝負,日本大本營其實信心不足。因為,戰爭的對手滿清軍隊,特別是已然成軍的北洋艦隊,並非是紙老虎。清政府在鎮壓太平天國運動的過程中,一批有著戰略眼光的軍事將領認識到了制海權的重要性,海權意識和全球化意識明顯增強。1885年,海軍衙門正式成立,醇親王奕譞任海軍大臣,實際主事的是李鴻章。海軍衙門成立後,投入巨大,購置了各種型別的戰艦,其中,包括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鐵甲艦“定遠號”和“鎮遠號”。1888年,中國歷史上第一支現代化海軍北洋水師正式成軍。 北洋海軍成軍是清代“同光中興”的重要標誌。當時,北洋海軍擁有大小艦艇近五十艘,總噸位五萬噸,官兵達四千餘人。北洋海軍從規模上和裝備技術上,躍居亞洲第一,世界第八。豐島海戰後,北洋水師官兵求戰情緒十分高昂。史料記載:“中日啟釁之後,我艦隊員官無不銳意備戰……軍艦之運命即乘員運命,艦存與存,艦亡與亡,豈可有僥倖偷生之念?”

9月17日,這是一個註定載入世界海戰史的日子。 上午11時,遊戈在黃海海面的日本聯合艦隊和北洋水師幾乎同時發現了對方,拉響了戰鬥警報。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命令採取犄角雁行陣向日本艦隊發動攻擊,北洋水師官兵同仇敵愾,戰鬥意志高昂。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伊東佑亨見北洋艦隊陣勢嚴整,擔心士兵臨戰畏懼,特別下令准許“隨意吸菸,以安定心神。”兩軍開戰之初,中國參戰的軍艦為10艘,日本參戰軍艦為12艘。中國軍艦總噸位為31366噸,日艦總噸位是40849噸,中國軍艦航速為每小時15.5海里,日艦航速為16.4海里。雙方實力基本上是旗鼓相當,不相上下。這場戰鬥的具體經過大家耳熟能詳,不再贅述。中日黃海海戰歷時4小時40分鐘,北洋水師損失慘重,致遠、經遠、超勇、揚威四艦在海戰中或沉或焚。水師官兵600餘人犧牲,其中包括鄧世昌、林永升這樣的傑出愛國將領。但北洋水師官兵英勇戰鬥,在戰鬥的最後階段“以寡敵眾,轉敗為功。”今天,我們在這裡追憶一百二十五年前的那場戰事,種種情愫湧上心頭。有遺憾,有痛惜,有嘆息。往事已已,欲說還休。對這場海戰的總結,是軍事史家的任務。而我,則想借此一隅,致敬這場海戰中的英烈。

在甲午海戰中,北洋水師官兵有600餘人英勇殉國,他們是值得我們永遠緬懷和尊崇的民族英雄。致遠艦管帶鄧世昌是其中的傑出代表,鄧世昌,廣東番禺人。少年時寓居上海,目睹中國積貧積弱的現實,蓄志從軍,保家衛國。後來,他考入福建船政大臣沈葆禎創辦的福州船政學堂駕駛班。畢業後不久,因為他“熟悉管駕事宜,為水師中不易得之才”,被李鴻章調至北洋水師。曾經兩次去英國考察海軍,在英期間,他認真調查各國海軍發展狀況,研究海戰之術。回國後,充任北洋水師中營副將兼致遠艦管帶。豐島海戰後,鄧世昌“憤欲進兵”,意欲在戰略上爭取主動,他對部下說:“設有不測,誓與日艦同沉!”表達了與日寇決一死戰的決心。在黃海海戰中,致遠艦中彈累累,此時,日艦“吉野號”正在致遠前方,鄧世昌見吉野橫行無忌,義憤填膺,決心用艦首撞擊吉野,與之同歸於盡。致遠艦遍體鱗傷,開足馬力,撞向吉野。日本艦隊第一遊擊支隊集中火力,全力轟擊致遠艦,致使致遠艦魚雷發射管內的魚雷爆炸,致遠艦功敗垂成,沉沒在海底,全艦官兵自鄧世昌以下,僅七人獲救。據載,鄧世昌落水後,有兩次獲救機會,他都毅然決然放棄。他剛落海時,他的僕人劉忠甩給他一個救生圈,鄧世昌拒不接受。爾後,他的愛犬奮力游到他的身邊,叼住他的手臂不讓他沉下去,鄧世昌用手按住愛犬的頭部,隨愛犬一起沉於海中。鄧世昌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了他“艦存與存,艦亡與亡”的誓言,抒寫了中華海軍軍官的英雄讚歌。在黃海海戰中,還有許許多多鄧世昌式的英雄。讓我們記住他們:林永升、陳金揆、周居階、陳榮、陳京瑩……還有許許多多的犧牲者,他們的姓名已湮沒在這茫茫大海中。英雄無名,他們已和祖國的這片海血脈相融,永不離分。

在我們民族的戰爭史上,忠奸是涇渭分明的 。有英雄也會有敗類,我們把英雄奉上神聖的祭壇,把敗類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北洋水師濟遠艦管帶方伯謙就是這樣的一個敗類。開戰後不久,方伯謙“先掛本艦受重傷之旗”,見致遠沉沒後,驚恐失措,轉舵西駛,擅自脫離戰場,逃回旅順。一週後,軍機處電寄李鴻章諭:方伯謙軍前正法,就地處斬。前幾年,方氏後人試圖為方伯謙正名,大造聲勢。但歷史豈容篡改,歷史豈容褻瀆。在民族大義面前,一切說辭都是蒼白無力的。

黃海海戰後,北洋水師奉李鴻章命令,避入威海衛軍港。此後幾個月,這支曾經承載著中國人“向海而生”夢想的艦隊,無奈地執行清廷和李鴻章“避戰保艦”的命令,再無大的作為。後在日本聯合艦隊的進攻和誘降下,北洋水師軍心發生動搖,丁汝昌、劉步蟾、楊用霖等愛國將領無法掌握部隊,在悲憤無望中自殺殉國。而後,北洋水師領導層中的動搖分子牛昶昞、程璧光等在水師洋員的唆使下,同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伊東佑亨簽訂《威海降約》,宣佈投降。1895 年2 月17 日上午8 時30 分, 日本聯合艦隊高懸軍旗,成單縱隊形駛入威海衛軍港,北洋水師艦隻降下黃龍旗,改掛日本旗,被編入日本艦隊。至此,北洋艦隊全軍覆沒了。

中日甲午戰爭,是近代史上劃時代的重大事件。對中國來說,它是一次反侵略戰爭,其性質是正義的,但是由於清朝統治集團的腐敗無能和戰爭指導上的失敗主義,這次戰爭終於以中國的失敗而告終。在中國近代史的前80年當中,清政府領導了五次大規模的反對外國資本主義、帝國主義列強侵略的戰爭,即鴉片戰爭、第二次鴉片戰爭、中法戰爭、中日甲午戰爭,和抗擊八國聯軍戰爭,這五次反侵略戰爭的結局是相同的,最後都是以中國的失敗簽訂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而告終,其中甲午戰爭失敗所造成的影響最為深遠,這次戰爭大大加速了中國社會向殖民地半殖民地沉淪的過程同事,同時也是中國近代民族覺醒程序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正如梁啟超所說,“喚起吾國四千年之大夢,實自甲午一役始也……”在這次反侵略戰爭中,從光緒皇帝到清政府的多數官員,是積極主戰的,有些官員甚至主動請纓赴敵。海軍和陸軍中還湧現出眾多的誓死抗敵的愛國將士,或奮勇作戰,戰功卓著,或壯志未酬,血染疆場,或被困援絕,寧死不降,表現了崇高凜然的民族節操和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日軍所到之處,當地群眾也都自發的展開了抗日鬥爭,臺灣人民所進行的反割臺武裝鬥爭尤為慷慨激烈,可歌可泣,但是無論帝黨的積極主戰還是愛國軍民的英勇鬥爭,都未能挽回戰爭的敗局。 1895年4月17日,李鴻章代表清政府在日本馬關簽訂了空前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宣告了甲午戰爭以中國失敗而告終。經過甲午一戰,日本成為最大的戰爭暴發戶,日本向戰敗的中國索取賠款庫平銀2億兩,再加上贖遼費3000萬兩和威海衛日軍守備費150萬兩,共計2.315億兩,約合3.4725億日元。日本帝國狂妄的宣稱,要讓每個中國人為戰爭的失敗付出一兩白銀,以達到羞辱全體中國人民的目的。日本利用中國的戰爭賠款,迅速實現了“金本位”的金元體制。大力發展軍備工業和教育業,提高了向現代國家轉變的步伐。 對中國而言,甲午戰敗,使中華民族到了亡國滅種的邊緣。鉅額的戰爭賠款和割讓臺灣成了每個中國人心頭的永遠之痛。著名的抗日愛國將領劉永福在《離臺》詩中寫道:“流落天涯四月天,尊前相對淚涓涓。師亡黃海中原亂,約到馬關故土捐。四百萬人供僕妾,六千里地屬腥羶。今朝絕域環同哭,共吊沉淪甲午年。”面對甲午戰敗的奇恥大辱,有識之士痛定思痛,苦苦思考著甲午戰敗的歷史原因。許多人清醒的認識到,甲午之敗,主和的北洋首領李鴻章難辭其綹,但是,甲午之敗非李鴻章一人之敗。清軍經過“同光中興”,武器精良,船堅炮利,官弁素質較高。甲午之敗,絕非器物之敗,歸根到底,是制度之敗,是老舊帝國墨守成規,囿於舊制,不改革之敗。甲午之戰,給中華帝國留下了太多的經驗教訓,歸根結底就是:變法才能圖強。三年後,近代史上著名的“戊戌變法”應運而生。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中華民族在暗夜裡徘徊,尋找新的出路。

三 旅順

我們此行的第三站是旅順,旅順東臨黃海、西瀕渤海,是著名的軍事要塞,北洋水師在此經營多年,是北洋水師的主要基地。我有很多次來大連出差或者訪友,卻從未去過旅順,不是不想去,而是每次臨近旅順都放棄遊覽,因為在我的心頭,一直有一種痛,使我不敢輕易走進旅順。這次,我登上海軍“戚繼光號”訓練艦,極目遠眺,望著遠處那一片深邃的海域,憶起了旅順歷史上的種種屈辱……

黃海海戰之後,北洋水師艦隊遵從李鴻章“避敵保艦”的指示,停泊在威海衛軍港,再無作為。日本大本營任命陸軍大臣大山岩大將為第二軍司令官,著手進行遼東半島戰役的各項準備,1894年10月23日,日軍先遣兵團從遼寧省莊河縣花園口登陸,相繼奪取金州和大連灣,對旅順口形成合圍之勢,面對日軍的進攻,清政府手忙腳亂,眼巴巴的看著敵人的大股部隊在旅順後路上岸,海陸軍“無過問者”。旅順之戰的結局也就不難預卜。當時,清軍駐守旅順的總兵力為14700人,且多為戰鬥力較強之部隊,在進攻旅順之前,日軍第一師團長山地元治的副官預先編制了一份500人的敢死隊名單,山地認為不夠;副官又增加500人,他仍說不足;及增至1500人,“始頜首曰可”,可見日軍是準備付出重大傷亡的代價來攻取旅順的。旅順口於威海衛隔海相望,共扼渤海的門戶,清軍經營多年,有亞洲最大的綠樹船塢,被稱為“海軍根本”,在建港的同時,還陸續修建炮臺多座,旅順口的險要,不僅在於口門嚴實,也在於有“山列屏障”,旅順港背靠群山,峰巒蜿蜒起伏,成半月之形,猶如天然城郭,拱環旅順後路,主要山峰上都設有炮臺,東西兩個炮臺群,炮門盡皆向敵,易守難攻,著名愛國詩人黃遵憲,曾有詩讚旅順口之險要:“海水一泓煙九點,壯哉此地實天險!炮臺屹立如虎闞,紅衣大將威望儼。”同時又指出:“鯨鵬相摩圖一噉,昂頭側睨視眈眈。確實,日俄兩國早就對旅順口虎視眈眈,欲攫而噉之,只是等待時機罷了。”

11月21日,日軍各部隊集結完畢,開始向旅順發動總攻,清軍旅順守軍頑強抵抗,無奈各軍各自為戰,缺乏統一指揮,再一次形成“有將無帥”的局面,24日,激戰3天之後,旅順口全部陷落。清人姚錫光在《東方兵事紀略》中,這樣寫道:“旅順之防,經營凡十有六年,糜巨金數千萬,船塢、炮臺、軍儲冠北洋,乃不能一日守。門戶洞開,竟以資敵。”旅順之戰,日軍死66人,傷353人,失蹤7人。清軍死亡約1500人,被俘355人。

日軍攻佔旅順口之後,獸性大發,濫殺手無寸鐵的平民,製造了震驚世界的旅順大屠殺慘案,共屠殺無辜群眾20000餘人,在這次屠殺中,能夠倖免於難的中國人,全市中只有36人,這36人,是日軍為了驅使他們掩埋同胞的屍體,而被留下的,他們帽子上粘有“勿殺此人”的標記,才得免死。日軍駭人聽聞的野蠻行徑,引起了世界正義輿論強烈的譴責,指責“日本披著文明的外衣,實際是長著野蠻筋骨的怪獸。”美國紐約《世界報》記者克里爾曼率先揭露日軍制造旅順慘案的罪行:

“我親眼看見旅順難民並無抗拒日軍。日人謂槍彈由窗及門放出,盡是虛語。日兵並不欲生擒。我見一人跪於兵前,叩頭求命,兵一手以槍尾刀插入其頭於地上,一手以劍斬斷其身首。有一人縮身於角頭,日兵一隊放槍彈碎其身。有一老人跪於街中,日兵斬之,幾成兩段。有一難民在屋脊上,亦被彈死。有一人由屋脊跌下街心,兵以槍尾刀刺插十餘次。”

……

戰後,日本間諜向野堅一的日記被發現,他在11月19日的日記中記述:日軍由營城子向旅順進攻時,軍官下達了“見敵兵一人不留”的命令,旅順大屠殺後,向野在日記中記載:“在旅順,山地將軍說捉住非戰鬥員也要殺掉……山地將軍下達了除婦女老幼外全部剪除之命令。旅順實在悽慘又悽慘……”向野堅一的日記,是日軍進行旅順大屠殺的自供狀。

旅順大屠殺的訊息,迅速傳遍世界,日本政府十分驚慌。首相伊藤博文考慮到問題的嚴重性,同外相陸奧商談後,下達指示:“承認錯誤危險甚多,而且不是好辦法,只有完全置之不理,專採取辯護手段。”日本政府掩飾暴行和迴避責任的做法,產生了嚴重後果,日本歷史學家藤村道生指出:“這樣一來,旅順屠殺事件的責任問題就被擱在一邊。但結果從日本的軍紀來說,卻產生了一個不能掩蓋的汙點,對殘暴行為毫無罪惡感,以至後來又連續發生了這種行為。”43年後,日軍在中國南京製造“南京大屠殺”,就是旅順大屠殺的歷史重演。

日軍佔領旅順,是旅順屈辱歷史的開始。

1898年,沙皇俄國藉口三國干涉還遼有功,強迫清政府簽訂《中俄旅大租地條約》,條約規定“為保全俄國水師在中國北方海岸得有足為可恃,大清國大皇帝允許將旅順口、大連灣及附近水面租於俄國,在俄國所租之地以及附近海面,所有排程水陸各軍,並治理地方大吏全歸俄國。”俄國強佔旅順後,勢力範圍很快擴充套件到東北全境。1903年,從哈爾濱到旅順,縱貫整個滿洲的東清鐵路南滿支線全部完工。俄國搶佔日本通過《馬關條約》獲得的利益獨佔滿洲,引發日本強烈不滿,日俄戰爭爆發。

1904年,是中國農曆的甲辰年。

2月8日,日軍向旅順的俄國艦隊發動突然襲擊,10日,日俄正式宣戰。旅順,這座悲情之城又一次成為血雨腥風的主戰場。日俄戰爭爆發後,日本居然要求清政府在東北三省以外地區嚴守中立,讓出東北地區做戰場。腐敗的清政府竟然同意宣佈局外中立,坐視日俄兩國在中國境內為了爭奪勢力範圍而廝殺。在戰爭中,旅順的工廠被炸燬,房屋被拆掉,就連寺廟也不能倖免,耕牛被搶走,糧食被搶光,流離失所的難民有幾十萬人。僅就中國東三省部分地區而言,旅順以北,直至邊牆內外。凡屬俄日大軍經過處,大多因糧於民。菽黍高粱,均被芟割,充作馬料,縱橫千里,幾同赤地。日、俄都強拉中國老百姓為他們運送彈藥,服勞役,許多人冤死在兩國侵略者的炮火之下。更有成批的中國平民被日俄雙方當作“間諜”慘遭殺害。魯迅先生正是在觀看了日俄戰爭的紀錄片後,毅然決定棄醫從文,挽救中國國民性。他這樣寫道:“一段落已完,還沒有到下課的時候,便影幾片時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戰勝俄國的情形。但偏有中國人夾在裡邊,給俄國人做偵探,被日本軍俘獲,要槍斃了,圍著看的也是一群中國人,在講堂裡還有一個我,‘萬歲‘,他們都拍掌歡呼起來,這種歡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這一聲卻特別聽著刺耳。嗚呼,無法可想,但在那時那地,我的意見卻變化了。”

日俄戰爭中,最慘烈的戰鬥發生在旅順。日軍在進攻旅順要塞203高地的過程中,雙方投入了大量的兵力,都使用了最新式的武器,在戰鬥中雙方都死傷慘重,日軍指揮官乃木希典的兩個兒子也先後戰死。從1904年7月26日,日軍開始對旅順要塞展開圍攻,到1905年1月13日,俄國守軍投降為止,旅順之戰,共歷時160天,日軍傷亡約59000人,俄軍傷亡約20000人,32400人被俘。旅順成了名副其實的“絞肉機”。旅順爭奪戰是日俄戰爭中具有重大意義的事件,只要旅順牽制著大量日軍,只要旅順口的俄國艦隊還存在,日軍就無法決定戰爭的結局,因此日軍不惜重大代價攻取旅順,歸根到底是要解決日俄戰爭的根本問題——制海權。

曠日持久的日俄戰爭,讓日俄雙方筋疲力盡,對日方而言,戰爭的主要目的已然達到,且財力緊張;俄國方面,精銳盡失,國內有爆發革命的危險。日俄都希望儘快結束戰爭。經過激烈的討價還價,1905年9月5日,在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的斡旋之下,日俄兩國在英國的朴茨茅斯簽訂和約。朴茨茅斯和約規定:俄國承認日本在北韓享有政治軍事及經濟上的“利益”;俄國將旅順口、大連灣,並其附近領土領水之租界權,以及與其相關的其他特權,均移讓於日本政府;俄國將由長春至旅順口之鐵路及一切支線,以及附屬之一切權利財產和煤礦,均轉讓於日本政府。日俄帝國主義無視中國的領土和主權完整,完成了在中國土地上勢力範圍的分割和交接。日俄戰爭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帝國主義之間的不義之戰,是交戰雙方站在對立的立場上同時侵略清帝國、重新劃分勢力範圍、爭奪利權的戰爭。中華近代史上各種悲劇與恥辱不勝列舉勝,但堪稱奇恥大辱的,沒有比這場戰爭更有甚者。這次戰爭極大的刺激了中國知識分子,特別是留日知識分子的神經,促使他們急切而盲目的學習日本,試圖挽回國家與民族乃至於整個文明體系的危亡,許多人一廂情願的認為,戰爭的結果充分說明了專制的俄國無法戰勝立憲的日本,所以把立憲民權作為挽救華夏文明的良藥,熱切的投身於推翻清朝統治,建立立憲制國家的奮鬥中。風雲激盪,種種的動盪彙集在一起,客觀上加速了腐朽而衰敗的清王朝以及中國的帝制傳統,走向其最後的滅亡,為一個嶄新的時代清理出道路。日俄戰爭的結局,對日本來說是一把雙刃劍,戰後日本的國際地位和國際信用迅速飆升,一度成為世界上最炙手可熱的投資中心,日俄戰爭的勝利不僅緩解了日本國內的經濟危機,還推動日本經濟再次進入高速發展期,日本也藉此全面展開了第二次工業化的浪潮。但日俄戰爭的勝利也為日本埋下了深深的隱患。隨著屢次冒險發動戰爭並取得成功,在危機到來時以戰爭來轉嫁,並且憑著“天佑”和盡忠必能取得勝利,這幾乎這幾乎已經成為日本軍人揚名立萬挽救國家的萬能神藥,這種惡劣的習慣與偏執的妄想,將會在以後的歲月裡給亞洲帶來深重的災難,並在40年後幾乎將日本國家推入毀滅的境地。

“一個旅順口,半部近代史。”旅順就像脫離了母親懷抱的孩子,在外面飄蕩。從甲午戰爭開始,旅順被外國侵略者強佔了70年之久,直到1955年5月24日,根據《中蘇友好協定》的相關規定,蘇聯紅軍撤出旅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政府接收旅順的主權和治權,至此,旅順結束了長期屈辱的歷史,在祖國大家庭的懷抱裡,一步一步發展成為著名的軍港和軍事要地。

四 強軍

追憶歷史,見證滄桑。從甲午到甲辰 ,從大連到旅順,我鍾情於那片海,思索著在那片海洋中發生的一切。我打撈起歷史海洋中的貝殼,細細端詳。海風吹過,貝殼發出迴響,先是嗚咽聲,繼而是吶喊聲,最後,是鏗鏘的號角聲。

從甲午到甲辰,我們見證了中國近代史上的屈辱一幕,從大連到旅順,我們也見證了新一代中國軍人強軍的步伐。

我們登上了黃海之濱的某處海島,這裡駐守著空軍雷達某旅“紅色前哨雷達站”,這是一支英雄的部隊,建站63年來,在國土防空作戰中立下不朽的功。而今,雷達站官兵發揚“一塊土、一滴水”精神,“牢記使命,不忘初心”,當好偉大祖國的“千里眼”和“順風耳”,讓一切來犯之敵無處可逃。

我們走進了大連艦艇學院。學院成立於1949年11月22日,是經毛澤東主席親自批准成立的新中國第1所海軍正規高等軍事院校。建校70年來,培養了5萬多名海軍軍政指揮人才,被譽為“海軍軍官的搖籃”。

2017年2月正式加入人民海軍序列的“戚繼光”艦,隸屬海軍大連艦艇學院某訓練艦支隊,該艦型號83,以中國明代民族英雄戚繼光的名字命名,是中國自主設計建造的,目前噸位最大,現代化水平最高的專業訓練艦,該艦的滿載排水量近萬噸,抗風力12級,續航能力1萬餘海里。

70年的積澱與發展,海軍大連艦艇學院形成了以“獻身、嚴格、圖強、求實”為核心的傳統。官兵們驕傲的宣稱,“我們的事業,我們的事業在大海上。”豪情萬丈,意氣風發。

我們走進了偉大的共產主義戰士雷鋒生前所在部隊。改隸後這支部隊繼續發揚雷鋒的艱苦樸素作風,全心全意為人民。這支部隊即將擔負聯合國維和任務,他們嚴格訓練,要把中國軍人頑強的戰鬥意志,良好的精神風貌傳遞給世界。

一路走來,我們欣喜的看到,我們所進入的每一座軍營,我們所接觸的每一個軍人,都有著強軍的強烈使命和擔當。他們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在偉大統帥強軍的召喚聲中,奮勇前進。

強軍,強軍。建設一支英勇頑強,無往而不勝的革命軍隊,是共和國軍人幾代人的夢想,現在,這個夢想在一步一步的實現。帝國主義僅憑几艘艦船就能打敗一個民族時代,肆無忌憚的在中國土地上大打出手的時代,成為永遠的歷史遺蹟,一去不復返。

從甲午到甲辰,從大連到旅順。一路走來,我們的腳步是沉重的,民族的屈辱史讓我們沉重。一路走來,我們的腳步又是堅定的,強軍的號音,讓我們無比堅定。

參考資料:

《甲午戰爭史》戚其章 著

《日俄戰爭全史》查攸吟 著

《甲午戰爭十二講》馬勇 著

《甲午》萬國報館 編著

注:文章內所有圖片均來自於網路。

【作者簡介】

王敏,江西湖口人。畢業於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新聞系。文化學者,歷史愛好者。現供職北京某部門。作品見於《散文》、《天涯》、《解放軍文藝》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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