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19日,中國人民志願軍總司令彭德懷令旗一揮,大軍跨過鴨綠江。美國欺人太甚,中國不能坐視不管。
1950年10月23日,東北軍區組織部代部長任榮帶著行李,隨志願軍總部機關入朝。
這個總部機關,是借了13兵團的組織構架,又從各部隊抽調一些幹部組成的,因此工作人員基本上互相不認識,彼此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機關人員不少,各有職責,因此不能一起走,要分乘大小車輛,他們由丹東沿鴨綠江北岸,向長甸河口前進。
臨出發前,機關領導交代任榮說:有位俄語翻譯搭乘你的車。
任榮知道,志願軍入朝作戰,不光是中國和朝鮮的事,北方的那位“老大哥”也在關注,因此俄語翻譯少不了。他打算跟這位翻譯認識一下,將來說不定還有工作上的往來。
一坐上吉普車,任榮就看到了年輕挺拔的俄文翻譯,他的外表似乎在哪裡見過,但又想不起來,於是主動伸出手,介紹自己:“我是組織部的任榮,你是俄語翻譯嗎?”
“是的。”翻譯也伸出手,很有分寸地握了一下。
挺有勁兒,是個幹過活兒的人,不是學生,任榮心裡想著,嘴上問了出來:“你是怎麼學的俄語?”
翻譯說:“我在蘇聯學的俄語。”
去蘇聯留過學,看來是個“老革命”,任榮來了興趣,繼續問:“參軍前幹什麼工作?”
翻譯沒著急回答,只是微笑。
任榮也笑,“哎,搞組織工作,就喜歡問人家的經歷,別介意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什麼隱瞞了,翻譯將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我回國後務過農,種過地,也當過工人,造機器,剛結婚不久。”
“你是新郎啊!離家打仗,妻子願意嗎?”
“樂意!特別支援我。”翻譯頓了頓,繼續說:“不光她支援我,父親也支援我,是他叫我參加志願軍,保家衛國。”
任榮說:“你父親思想挺進步。你會說俄語,待在工廠多學點蘇聯的工業技術多好,參軍打仗又苦又危險!”
翻譯倒很豪邁,朗聲說:“我不怕!戰爭能鍛鍊人。”
車繼續向前開,目的地是中朝邊界的長甸河口
任榮回憶,這位俄文翻譯知書達理,穿著體面,說話也很務實,他很有好感,當時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是覺得這個小兄弟很有前途。
中午到達長甸河口,大夥吃午飯,任榮招呼翻譯同他一起吃飯。中國人的規矩,吃飯時閒聊,喝湯說正事,任榮沒啥正事要問,午飯也沒有湯,就跟翻譯邊吃邊聊,沒想到問出了大事件。
“你在蘇聯吃什麼?”
“麵包。”翻譯用手比劃了一個臉盆的形狀,“他們叫大列巴。”
“好傢伙,這麼大!”
“恩,還有牛肉燉土豆。”
“那你回國後吃什麼,大米、小米?”任榮問。
“大米、小米、白麵,都吃。”
任榮想起來,早上翻譯還說自己務過農,就問:“你什麼時候務農?在那邊還是回國後?”
“回國後務的農。”
任榮放下飯盒,“留洋回來,高階人才,你咋還去務農呢?”
“父親叫我去的。”翻譯扒拉了兩口飯。
“你在哪裡務的農?”
“吳滿有那裡。”
吳滿有,陝西橫山人,延安大生產運動時的勞動英雄,1948年被蔣軍俘虜,從此淡出歷史舞臺。
任榮想起1946年時的新聞,吳滿有是解放區人人皆知的人物,他是主席的好朋友,主席的兒子回國後,就是跟著吳滿有學習種地。
任榮眼中放出光,“你叫什麼?”
“毛岸英。”
“你父親是毛主席?”
“是的。”翻譯很平靜地說。
任榮點點頭,岸英確實是主席的兒子,不光身材高大,能吃苦耐勞,最重要的一點,十分勇敢,他這樣的身份赴朝參戰,讓人刮目相看。這個小自己幾歲的年輕人,未來不可限量。
當天傍晚,車隊從長甸河口出發,任榮和毛岸英乘坐的吉普車一騎絕塵,快速駛過鴨綠江上的浮橋,離開了祖國。
1950年10月24日清晨,經過一路顛簸,任榮和毛岸英的吉普車到達大榆洞,同時趕到的還有13兵團的指戰員,一時風雲際會,群賢畢至,彭德懷司令立馬召開了第一次作戰會議。
開完會,任榮被任命為志願軍政治部組織部部長,毛岸英留在了彭德懷辦公室,擔任彭總司令的秘書兼翻譯。
兩個剛認識的朋友分別時,還約定保持聯絡,沒想到二次戰役剛開始,也就是11月25日這一天,毛岸英就犧牲了。
毛岸英犧牲時,任榮正在東線執行任務,不在大榆洞總部。等他回來的時候,毛岸英已被安葬在了大榆洞的山上。
任榮當時根本不相信這件事,他回憶說,岸英待人和氣,有知識又有修養,這樣一個好青年,怎麼會遭遇不幸呢?
他一個人去給毛岸英掃墓,望著墓碑沉默良久,隨後長嘆一聲,對著同車入朝的戰友深深鞠了一躬。(1955年,任榮被授予少將軍銜。)
1953年停戰後,有人向毛主席提議,把岸英的遺體運回國內安葬。主席揮揮手,緩緩地說:“天下黃土埋忠骨。就讓岸英和志願軍烈士們在一起,留在朝鮮美麗的江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