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仕祥說:“那是我參加過的所有戰役中打得最艱難的一次。那一次真正叫打紅眼了!打寒心了!打發狂了。按上級要求,我們只需要堅守陣地,不衝鋒,不越界,他們不打過來,我們不理他,他們一旦發起進攻,我就叫他有來無回!我用的是轉盤機槍,你們沒見到過,真的太好用了!遺憾我現在完全記不到那一次戰役是在哪個地方打的了。那一次戰役,我立了個三等功!”
趙仕祥,1931年8月出生於貴定關壩河,現年89歲。1949年解放的時候,他就積極參加了當地的民兵組織。解放軍來徵兵時,他又積極要求參軍入伍,但是沒有得到上級的批准,被安排在政府參與清匪反霸和“土改”工作,還擔任過民兵連長等領導工作。
經過他多次請求和不斷爭取,終於實現了光榮入伍的理想。下面是他的回憶:
1951年2月6日,我正式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不久,我們部隊就從貴定出發,坐汽車到了獨山,接著,轉乘火車到了東北遼寧省丹東市西北的五龍背。我們在五龍背鎮小住了一段時間,隊伍合編到當地的一支大部隊。部隊的番號記不得了,只記得我是54團2營4連戰士。我是機槍手,在家鄉剿匪的時候我就用過機槍,所以連長把一挺轉盤機槍交給我,我像愛惜生命一樣愛惜它。別人想摸一下我都不準!
我所在的連隊有個姓李的小戰士是當地人,大家喊他叫小李子,小李子大概讀過些書,有點文化,會講故事。他給我們介紹五龍背地名的來歷,說是遠古的時候,當地有五個部落首領,叫皇哪樣東西,我記不到,也聽不懂!(筆者注:應該是皇伯 、 皇仲 、 皇叔 、 皇季 、 皇少 ,五姓同期,俱駕龍,號曰五龍)。聽不懂也就懶毬得問他。問了也還是搞不懂!
我們過鴨綠江的時候已經是初夏了,鴨綠江大橋的東邊一段不久前被美國的飛機炸斷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幾個橋墩立在江裡,工程兵部隊正在搶修臨時通道,用粗大的鐵索鏈把斷橋連線起來,鋪上木板,可以供臨時使用。夜晚過江倒也涼風熠熠,只是走在這個搖搖晃晃的鐵索橋上、有一種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揚帆遠航的感覺,心都揪緊了,需要用手抓著兩邊的扶鏈才能稍微平衡身體。
過了江,部隊繼續悄悄地摸著黑徒步前進,晝宿夜行,也不曉得走了好久,可能有十多天半個月吧,才到了我們接防的阻擊陣地。
我們的阻擊陣地是在一片大山裡,山坡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戰壕和交通溝。戰壕和交通溝靠山的一面挖了很多洞子,有長有短,有深有淺,有大有小。敵人衝上來了,我們就在撲在戰壕裡迎頭痛擊。在朝鮮戰場上,用72發裝的轉盤機槍掃射那些畏縮著爬上山來的敵人,遠比剿匪過癮多了!子彈嘩嘩……地掃出去,敵人接二連三地倒在地上,咕嚕咕嚕地滾下山坡。敵人退卻後,炮彈和空投的炸彈就鋪天蓋地地落在我們的陣地上,這時,我們都躲進了防空洞裡,怒視著敵人咆哮的炮火,等待著瘋狂的轟炸過後,我們再次衝進陣地絞殺蜂擁而來的敵人。有時候敵方發射了大量的燃燒彈,眼前一片火海,我們也要衝過去,踩著無邊的烈焰前進。打近戰和夜戰,聯合國軍不是我們的對手,但是,他們的武器比我們的好,還有飛機大炮坦克的配合。有時候,敵方的飛機大炮為了摧毀我們的陣地,竟然在他們的潰軍還沒有退出被轟炸的範圍,我們的戰士還在陣地上苦戰的時候,就不惜代價地展開轟擊,因此,敵軍死亡得更多!當然,我們的損失也不小,往往一場惡戰過去了,我們一個連就要減員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那段時間,我們的生活也很艱苦,後方的給養送不上來,我們只能艱難地嚼著堅硬的壓縮餅乾,牙齒都嚼痛了,水也沒得喝,嘴唇乾裂得不斷冒血水,喉嚨煙熏火燎般地難受得心慌意亂!
我們連的編制原來有150多人,一個多月堅守下來,連隊嚴重減員到7、8個人。我當時是班長,全班12個人,最後只剩下我和那個會說書的東北人小李子兩個活口。小李子是我的助手,他的任務是負責幫我填彈,一盤子彈72發,在我對敵的狂掃下,有時候幾分鐘就打光了!在一次敵人的轟炸中,小李子的雙腿殘廢了,依然堅持趴在地上幫我填彈,我卻僥倖沒有負過傷。
大反攻開始前,我們全團被兄弟部隊替換下來,撤到東北的大連休養、學習。過了幾個月,部隊補充滿員後,又上了前線……
朝鮮停戰後,我們再次回到大連。1957年4月20日從大連復員回到貴定。
刻骨銘心的歷史總是記憶的金庫,深藏的是一本值得翻閱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