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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1月,在我軍旅生涯的第22個年頭我接到調令,到南京軍區司令部辦公室任一科科長,正團職,當許世友司令員的專職祕書。許司令員是一位有少林武功的傳奇戰將,為他選祕書要符合5個條件:山東人,年齡在40歲左右,經過戰爭考驗的團職幹部,有一定文化程度,適應機關工作。我有幸被選上,既激動又感到這副重擔的壓力。

許司令員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防部副部長兼南京軍區司令員,住在中山陵 8 號。這裡是國民黨行政院長當年為了“結廬而居,服孝守陵”而修建的別墅——延暉館,佔地40多畝,建築面積約 1000平方米,於1948年建成。

在我上任的第一天,軍區保衛部長李樹和就嚴肅地對我說:“這個院內除司令員就是你大,如果司令員安全上出了問題,首先法辦你。不是軍區對你過不去, 就是毛主席也不能饒你!”

我理解保衛部長這話的意思,始終把許司令員的安全放在首位,不時地對外衛警衛營和內衛警衛排進行防衛教育,強化以保衛首長安全為天職的思想意識,牢牢把住警衛人員的補人關、老兵退伍關和院內人員進出關。警衛人員都能做到“六親不認,鐵面無私”。有一次,一位才調走不久的專職祕書來南京看望許司令,警衛人員雖然都認識他但因沒有接到通知就是不讓他進,他很生氣,也很理解。

許司令員對工作一貫要求很嚴、標準很高,因此我始終要求自己認真謹慎、一絲不苟地把任何事情辦好,不出差錯。

當時,許司令員還兼任江蘇省委書記的職務,每天來自中央和省、市的文電有數十份,我得一份一份一個字不漏地看完。除了許司令員必閱的文電需按照急緩給他送閱外,其餘文電有的摘抄送閱,有的利用晚上他散步和看電視的機會口頭彙報。彙報要簡短明了,三言兩語說清楚。他問的情節或事情不准許答不出來。每逢開會,主管部門送來他的講話稿,我要按照他的思路和口語修改得簡短明了。我每天工作達十幾個小時,週末回家要等他睡覺之後才走,在他起床之前就趕回來,每次回家兩頭不見太陽。

許司令員在長期的革命鬥爭中養成了一種高度的警覺性,他的行動一般在半小時前不會告訴任何人,說走就走,說辦就辦,防止暴露行動的祕密。而有些事要提前做一些準備工作,就靠當祕書的“聽其言觀其行”,去推測判斷首長的意圖和行動了。

有一次,我陪他晚上散步時,首長突然說了一句:“現在農村太忙了!”我意識到他可能要外出視察,於是,我就按照一級戰備狀態做好外出準備:通知警衛人員、醫生、炊事員,將要帶的東西放到車上。不出預料,次日早飯時他告訴我去蘇州視察。

首長到什麼地方是不準事先告訴對方的,往往造成對方措手不及,沒有準備或找不到人。有時,我就抽點時間,悄悄通知對方。一次,到淮陰視察,我就偷偷通知了對方首長可能到達的時間,請對方的領導同志在招待所假借開會等待首長。

每次開會,會議什麼內容、準備什麼資料他從不告訴你,我就按照他閱過的檔案判斷會議內容,通知應到人員,把他可能要的文電備齊。他在會議上往往不說要什麼檔案,只要伸手你就得準確無誤地送到他手上。我初上任時很不習慣,有時首長也原諒了我。經過一段緊張有序的實踐,也就掌握了規律。

許司令員每週要召集有關的領導同志開會,一般都在晚上。他只告訴我一句“叫他們幾個人來開會”,說完回頭就走。我就得判斷出“叫哪幾個人來開會”、“晚上什麼時間來”,一點不能弄錯。

首長時常組織人到滁縣地區打獵,回來後一般要請客吃野味。他要請什麼人,當祕書的要事先考慮到。他說話很快,河南口音重,我有時聽不清楚,又不能問第二遍,若弄錯一個人他就發脾氣批評你好幾天。我將可能要請的人列個名單寫在日曆牌上,結果首長第二天真要請客,他看著我列出的名單說一個我勾一個,一次就勾了十幾個人,我的預見只錯了一個人。

有一次在無錫視察,住招待所睡的是沙發床,很軟。早飯時首長說了一句:“昨晚上沒有睡好。”我馬上意識到他習慣睡硬板床,就在他出去視察參觀之前叫服務員改換棕床。中午,他美美地睡了兩個小時的覺,高興極了。晚上吃飯時,首長專門給我敬了一杯酒,說:“你當祕書還夠格。”在座的同志對我說:“受到他的表揚可真不容易!”

許司令員喝酒英雄海量,一天一瓶茅臺酒,買酒用去了他的大部分薪水。他喝酒公私分明,因公宴請的酒由管理員保管,平時喝的酒由他自己買自己保管。從無錫視察回來,正值下大雨,他下車後直奔魚塘,我也跟隨去,發現魚塘外的下水門沒有開啟,中山陵的樹木打過農藥,有農藥的雨水流入了魚塘。他怕把魚藥死,大罵起來:“你們在家的這些笨蛋都幹什麼去了!”

我立即去叫警衛排,警衛排上課去了,只留下兩個站崗的。我把站崗的叫來,一看水門是壞的,他倆打不開。我放下公文包,衣服沒脫就跳入水中。這時,首長一笑就走了。

當我把水門打開回到辦公室準備洗澡換衣服時,服務員來喊:“邢祕書 ,首長叫你陪他喝酒吃飯。”

在吃飯的時候,首長對我說:“聽說你能喝兩斤酒!我今天要試試你的酒量,到底能喝多少?”服務員知道我喝不了兩斤,也知道首長的脾氣,他不會饒我,便將兩瓶茅臺酒都倒出了一點,酒瓶是瓷的看不出來裝酒的深淺。最後,我們兩人還是把兩瓶酒都喝了。

喝後我感到不對勁,就躲在炊事房裡睡著了。首長午休之後到處找我,當發現我在炊事房睡覺時,他沒有喊我就外出了。到晚上我隨他看電影時,首長自言自語地說:“什麼能喝兩斤酒?喝的還沒有我碗裡剩下的多就不行了!”

許司令員非常關心、體諒群眾和戰士的疾苦。他不僅時常深入連隊、農村視察,以自己的親身體會教育身邊的人員,而且為了減輕國家和人民的負擔還組織身邊人員開荒種菜,養豬、雞、鴨、魚,做到主副食自給。因此,我也兼任“副業隊長”。他親手把每年醃出的幾大缸鹹菜和多餘的產品送給警衛分隊。

1974年,八大軍區司令調動,許司令員調任廣州軍區司令員,臨行前他對主持工作的肖副司令員交待說:“邢祕書是從部隊來的,是個帶兵的料子,在辦公室不要太長了,放下去帶兵吧!”這算是對我在他身邊工作的肯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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