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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陪伴著歲月的年輪悄悄逝去,但記憶是時間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我父親是1938年參軍的老八路,離休後被安排在山東省軍區青島某幹休所頤養天年,但老人家在耄耋之年經常懷念戰爭年代的戰友們,他非常懷念的一位老戰友是原晉察冀軍區二縱六旅一營營長劉峰,他是江西省興國人,參加過二萬五千里長徵,英勇善戰,在紅軍時期、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打過很多硬仗,但他沒有能活到全國解放,在解放戰爭後期一次殘酷戰鬥中不幸英勇犧牲。為此部隊的師、團首長們一提起他都會感到十分悲傷。他在紅軍時期的戰友,到了1955年我軍第一次授銜時,基本上最低也是少將軍銜,可惜天不假年,他卻倒在黎明之前。

劉峰於1933年十四歲就參加了紅軍,作戰勇敢,有勇有謀。1945年8月他擔任八路軍某團一營一連連長,參加了對日軍的大反攻。在一次攻打日偽據點的戰鬥中,他率領的連隊擔任主攻連。當戰鬥打響後,他帶領全連向敵人發起猛烈的攻擊。在接近敵人前沿幾十米時,敵軍機槍火力異常兇猛,衝在前面的戰友大部分犧牲或負傷,他的左胳膊也被子彈擦傷。此時,營長命令劉峰率領全連撤出戰鬥,但他向營長表示:只要全連還有一個人,也要堅持到最後。他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傷口,帶領全連戰士繼續戰鬥,最後他親自揮舞著鍘刀,砍斷了鐵絲網,帶領爆破組衝到了日軍的據點下,安放好炸藥,炸燬了日軍的據點,消滅了頑抗的日軍,戰後他率領的一連受到了團裡的通令嘉獎。

劉峰是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脾氣很倔強,經常因戰術觀點不同和上級吵架,因為他的資格老,平時團長和營長都讓他幾分,因此,他提拔的也比較慢。1946年初期,他仍在二旅某團一營一連擔任連長,我父親在一營三連擔任指導員,和劉峰比較熟悉。有一次因在攻打一座城鎮的戰鬥中,營長把他所在的一連作為預備隊,他得知後立馬發火了,氣沖沖地跑到營部與營長吵了一架,因為他是老紅軍,比營長和教導員參軍都早,營長無奈就與教導員研究後決定,把他率領一連作為主攻連,他才興高采烈地離開。

在這次戰鬥中,戰鬥十分激烈,我軍的武器裝備落後,戰士們配備的武器裝備是漢陽造和三八式步槍,一個連僅有一挺輕機槍,還因子彈缺乏而影響了火力的發揮。而敵人的工事堅固,火力十分兇猛,輕重機槍子彈像下雨一樣傾瀉過來,壓得進攻部隊抬不起頭來,擔任突擊隊的一排中大部分戰士不是犧牲就是負傷。

劉峰在陣地前沿又氣又急,他立刻讓戰士們拿出十幾枚手榴彈,掛在他身上,右手又拿起了一個炸藥包,一躍衝出了戰壕,他機智地時而躍起,時而臥倒,很快就爬到敵機槍陣地的側後,一甩手給扔出了手中的炸藥包,緊接著又投出了幾個手榴彈,出其不意炸掉敵機槍陣地,為部隊進攻掃清障礙。

當部隊發起衝鋒時,他端著一挺繳獲的輕機槍,衝在隊伍最前頭。敵人潰逃後,他窮追不捨,此戰率領全連活捉敵軍一百多人,繳獲步槍六十多支,衝鋒槍二十支,輕重機槍四挺,子彈數千餘發,戰後被上級記大功一次,同時他也被提升為營長。

1947年10月在清風店戰役中,我軍發起總攻前,劉峰主動向團長請戰擔任主攻,團長同意了他的要求,命令他率領一營突破敵軍前沿陣地,為全團掃清進攻的障礙。他胸脯一挺,堅定地回答道:“保證完成任務。”

總攻開始後,我軍輕重機槍、各種火炮一齊怒吼,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千軍萬馬如同猛虎下山,怒吼著衝了上去,戰鬥異常激烈。劉峰率領全營一鼓作氣突破了敵軍前沿陣地,守衛第二道防線敵軍的輕重機槍火力也對準了一營猛烈掃射,我軍十幾名戰士相繼倒下。在此緊急關頭,劉峰命令配屬一營的四門迫擊炮一齊向敵軍機槍陣地猛轟,不一會兒,就把敵軍陣地炸平了,敵人全部被消滅在一片廢墟之中。

當劉峰率領一營衝破敵軍第二道防線後,在一個村子裡與一個營的敵軍相遇,兩軍對壘勇者勝,劉峰身先士卒,率領全營指戰員拼力衝殺,剎那間一百多具敵軍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了村子裡 ,一營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

當一營擊退這股敵軍後,迅速向敵人的核心工事發起攻擊。經過幾次衝殺、拼搏,激戰到半夜前後,一營會同兄弟部隊終於全殲國民黨軍1.7萬餘人,其中俘第3軍軍長羅歷戎以下官兵1.1萬餘人,對扭轉華北戰局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二十天後,解放軍乘勝進軍,一舉攻克石家莊,將晉察冀和晉冀魯豫兩大解放區完全連成一片。

在平津戰役初期階段,我軍將號稱國民黨常勝軍的35軍圍困在新保安。當劉峰聽說我軍要發起總攻時,他立刻向團長要求擔任主攻。他在每次戰鬥只要不讓一營擔任主攻總是不肯罷休,但他在每次戰鬥中都能完成任務,所以團長和政委經過研究,仍然把該團主攻的任務交給了一營。

1948年12月22日是總攻發起之日。那天拂曉,劉峰率領全營從隱蔽地進入總攻出發陣地。戰士們抬頭一看,距敵人的陣地——新保安城也就二百米左右。這時,團長親自來到了前沿陣地,劉峰和團長雙目凝視前方。總攻前的靜寂,壓迫著所有指戰員的心臟。

三顆紅色訊號彈,劃破死一般的天空。我軍萬炮齊鳴,排排炮彈落在前方新保安城上。不一會兒,城牆上出現幾個大裂口。劉峰手提駁殼槍,扭頭朝團長說:“團長,我們該發起衝鋒了!”

團長聽後點了點頭,囑咐道:“注意保護自己。”

劉峰大喝一聲道:“同志們,衝啊!”話音剛落,他已躍出戰壕,帶領全營從城牆的突破口,衝進了城內。此時,各路攻城部隊從四面八方向城中心推進。敵頑強抵抗,巷戰正酣,槍炮聲亂成了一鍋粥。但在巷戰中,敵軍火力太猛,部隊傷亡很大,劉峰看著戰友們一個個倒下,他端起衝鋒槍,帶著戰士們反覆與敵軍拼殺,當他帶領戰士們攻入城中心一條巷子裡,不幸被敵軍機槍火力掃中倒下犧牲。

當團長聽到劉峰犧牲的訊息後,忍不住流下悲痛的淚水,因為戰前團黨委已經上報師黨委準備提拔他擔任副團長,而師黨委也已經批准了,就等著打完這一仗,他就該上任了,團長很後悔發起總攻前沒有把這一訊息告訴他。當團長悲痛地向師長報告劉峰犧牲的訊息,師長聽後淚水立刻奪眶而出,幾個小時說不出話,因為師長是和他一起從興國參加紅軍的老戰友。

當一營的戰士們得知營長犧牲了,含著眼淚,個個殺紅著眼,前赴後繼地往前衝,在隨後的數個小時裡,敵我雙方巷戰越來越激烈了。我軍已經佔領多處城區,開始向35軍的指揮防禦核心逼近。敵35軍全員堅持固守抵抗,在街巷和殘垣斷壁中雙方近距離血戰打得異常激烈,最終我軍將國民黨35軍全部殲滅。這次戰鬥共斃敵三千餘人,俘敵一萬二千餘人,繳獲火炮一百六十多門,槍支一萬餘支,汽車三百七十多輛,電臺六部。新保安戰役的勝利,為動搖華北之敵,孤立平津,進而解放平津創造了有利條件。

劉峰犧牲的時候年近30歲,可是軍旅生涯已經十五年了 ,他的身上傷疤達二十多處,十幾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父親每當提起這位老戰友時,總是十分感慨地說:“當我對職級和待遇不滿意時,彷彿想起了劉峰,之後就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人,也很知足了,畢竟我現在還幸福地活著,可英烈們連勝利都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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