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日俄戰爭爆發，大家或許沒有意識到，這場戰爭事實上提前了近200年決定了中國、日本和我們———————三國未來的國運。日本能否殲滅在中國旅順的俄國太平洋分艦隊，是決國運的關鍵。日俄兩國都對此都投入了天量的努力和犧牲，這值得作為剩下一方，作壁觀的我們一讀。至今，當年為了紀念日本人的犧牲而修建的“爾靈塔”，仍然高高矗立在旅順的203高地上，即便在文革期間，這個建築物也沒有受到被任何毀壞，只不過官方為了避免爭議，改名叫“白玉塔”而已。書歸正傳， 當年7月，日軍第3軍在友軍的配合下完成了旅順的包圍。然而旅順號稱”遠東的要塞”，準備自然很充分：由俄軍司令康特拉琴科指揮的50500人堅守在這座要塞裡,包括西伯利亞步兵第4,7師和8000名水兵.
康特拉琴科是一位曾經參加過八國聯軍的經驗豐富的老將,他在這裡增修了四十多座堡壘,七十多座炮臺,佈置了一道環形防線,這道環形防線最東面的是東雞冠山制高點,最西面是203高地.
他正確地預見到了日軍最初的主攻方向,加強了東雞冠山(也叫險山)的防禦,並把要塞司令部也放在了東雞冠山附近(東雞冠山南山腳).
8月,日軍各部進入攻擊位置.日軍指揮官,就是後來被日本奉為軍神的乃木希典中將，他親自查看了地形之後，決定首先進攻東雞冠山.
16日,剛完成準備的乃木西典向旅順派出了一名軍使,建議俄軍交出要塞,遭到拒絕.
乃木希典在得到迴音後的17日午夜,命令第11 師團和第9師團從旅順東北面分左右兩路隱蔽地緩緩向東雞冠山靠攏,於19日凌晨秘密進入陣地.
當天上午,伴隨著震天動地的炮聲,日軍向東雞冠山發起了第一次進攻,”天皇陛下萬歲”的吶喊聲響徹整個戰場.
當時第3軍廣泛裝備的是日本厚木工廠生產的青銅野炮,雖然採用落後的青銅鑄造技術,但是炮栓等關鍵部件都模仿歐洲先進野炮,精工細作，總體效能還是不錯,射程4公里;此外,日軍還裝備了從德國進口的克虜伯山炮和從法國進口的75毫米山炮,部署在旅順外圍東雞冠山大八里莊附近的各類大炮的數量達到100餘門，這在20世紀初，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輕武器方面,日軍裝備的是1898年由坂成章大佐研製的30式彈倉步槍,已經很接近二戰的日的步槍水平了，其用無煙火藥發射彈丸,初速高,彈丸打擊力強,殺傷力大.和日軍使用的步槍相比,俄軍裝備的米莫辛.納甘式步槍也是世界名槍,這種步槍是由俄軍炮兵上校謝爾德,莫辛和比利時的納甘兄弟研製的,1891年定型並裝備沙皇部隊,該槍效能穩定,準確性高,在1939年進行了改進之後,一直裝備到第二次世界大戰.
重機槍日軍裝備的是法式氣冷機槍,在可靠性和連續射擊效能上不如俄軍水冷馬克欣機槍.
這次攻勢,第11師團和第9師團一共派出了5個聯隊的兵力從東雞冠山的東西兩面同時進攻,到22日,增加到了7個聯隊15000多人同時進攻,日軍前赴後繼的進攻換的是慘重的傷亡.
在俄軍堅固的防禦陣地和馬克欣機槍的瘋狂掃射面前,在俄軍陣地前的日軍屍積遍野,5天中日軍傷亡1萬5千人.僅在北堡壘和大鷹窠山炮臺陣地前22日1天之內就陣亡3000多人,23日,第11師團放棄左路進攻,和第9師團合兵一處,從東雞冠山右路猛攻,但還是沒有開啟局面,第11師團當天也由於損失不小退出了戰鬥,24日,單獨進攻中的第9師團也被俄軍西伯利亞第4師的反衝擊擊退.日軍的第一次進攻失敗了.
首次進攻受挫之後,日軍統帥部開始意識到不可能在短期內攻克旅順,
為了不被旅順牽制住更大的兵力,日本大本營決定日本第2軍和第4軍不再配合第3軍攻擊旅順，而是迅速擺脫糾纏北上支援遼瀋戰場,但第2軍留下了參與進攻的部分部隊給乃木的第3軍.
至此,第3軍擔當起了獨立攻擊旅順的重任.
首攻2039月6日,面對著久攻不克的旅順,日軍第3軍前沿指揮部裡,乃木希典陰沉著臉,默默注視著巨大的旅順地圖前在東雞冠山下日軍被阻滯和凝固的進攻箭頭,他開始意識到,正因為攻取東雞冠山對日軍來講意義重大,那麼他的對手——狡猾的康特拉琴科也不可能沒有意識到這點——他必定早有準備,對手正在傾全力和他爭奪此地!
乃木希典沉默地注視著地圖,他要選取一處康特拉琴科所預想不到的地點達成突破,他把目光從旅順的東側移到了西側,這裡,他注意到了一個制高點:203高地.
203高地位於旅順西北,是一座近似饅頭型的小山頭一它當時在地圖上的名字有個滑稽的名字叫高山.
乃木透過偵查發現,相比堅固的東雞冠山陣地,203高地沒有那麼多的永備工事,俄軍於1904年3月才在203高地修築防禦工事,可能對手康特拉琴科並未把這裡打上價錢,或許這才是俄軍防守的薄弱環節.攻下203高地一一乃木想道,雖然不能象東雞冠山那樣達到關門打狗,封閉整個旅順港的目的,但只要能奪取一個可以俯視旅順的制高點,日軍也能改變在進攻中被動的地位.
事實上,203高地的防禦俄軍雖然剛建立不久,但它的防守力量仍然是不可忽視:康特拉琴科並未忘記這裡,這位城防司令在這裡佈置了兩門15釐米加農炮,若干門速射炮.俄守軍還在半山腰處挖有戰壕,佈設有數不清的馬克欣機槍掩體,陣地前沿到處都埋設有地雷,架設有鹿寨與鐵絲網.在高地上俄軍佈置了3個步兵連,1個水兵連.
更為重要的是,在203高地後方還有15個連的強大預備隊.
為了發動對203高地的進攻,乃木開始改變部署,他讓第2軍留給它的裝備完好的第1師團和後備步兵第1旅團向前推進至203高地前的打米莊附近,第11師團和第9師團仍然保持對東雞冠山的壓力,以免俄軍判斷出突擊方向的改變.
同時,乃木調集了第3軍三分之二以上的炮兵,集中到203高地附近.
9月17日後,第1師團和第1旅團開始向前分頭推進,乃木給他們配備了當時看起來相當新式的武器:制式手榴彈.
17日起,乃木命令炮兵部隊不分晝夜連續轟擊203高地,經過長達兩天的炮火準備,19日上午9時,乃木命令開始第2次突擊,第1旅團向203高地西側發起了衝擊,這也是對203高地的首次攻擊,稍後,第1師團從高地東側開始進攻.
同時,乃木讓旅順東側的第11師團與第9師團向東雞冠山發起衝擊,以吸引俄軍,干擾康特拉琴科對主攻方向的正確判斷,吸引俄守軍的火力和注意力.
第1旅團分成四路向203高地進攻,日軍踏著同伴的屍體向俄軍陣地反覆衝擊,三天後,日本人付出了傷亡6000多人的代價,才在203高點前的個別地方楔入守衛部隊的防線.
203高地上區區4個連的俄國守軍也傷亡殆盡,但康特拉琴科在這裡配製了強大的預備隊,利用手裡的預備隊,康特拉琴科不斷在日軍即將攻上高地之際發起反衝擊,一次又一次地把El軍頂下高地.
日軍第1師團在東面突擊進展比較順利,該師團9月21日佔領了203高地前的長山,並打退了反撲的俄軍.
佯攻的第9師團也取得進展,佔領了水師營南6個堡壘.
而擔任主攻的第1旅團經過和俄軍的反覆爭奪,損失了旅團四分之三的兵力,僅僅
奪取了203高地正面的少量工事.203高地仍在俄軍手中.
10月26日,乃木發動了第3次突擊,為了試探俄軍防守的薄弱環節,現在主攻目標不再限於203高地,而是在東西兩面對東雞冠山,二龍山,203高地發起全面進攻,鑑於俄國人在步兵火力上的優勢，這次乃木決定不經炮擊突然進攻,主力展開肉搏戰,
而俄軍在堡壘周圍拉上鐵絲網,通上電流,以48門要塞炮構成壓倒性的火力網.4萬日軍的進攻,在傷亡3800多人後,乃木下令停止進攻,第三次進攻失敗了.
再度猛攻前線毫無進展,進攻接連失利,使乃木這個日後被日本尊為”戰神”的人急紅了眼.他病倒了,躺在床上,他還在琢磨著怎麼進攻.
對旅順再次攻擊失敗引起了日本大本營的不安.大本營為促使盡早攻陷旅順,11月14日召開了御前會議,要求總司令部親自督促攻陷旅順.
大本營給第3軍補充了280毫米攻城炮l9門,又增援1個師團的兵力和3個工兵中隊,並指責乃木在進攻中沒有集中兵力攻擊203高地是”不堅決”的表現.面對連續三次進攻失敗,乃木無奈再次開始反覆考慮究竟選取哪裡作為突破處——首先,看來一線鋪開全面進攻是不可能取得勝利的;其次,經過第三次全面進攻的試探,乃木認為旅順東側和中部的堡壘群一
一對手康特拉琴科擺在那些地方的永備工事是非常堅固的,在那些地方進攻難以開啟局面.
那麼剩下的突破口就是203高地了。
203高地雖然也設防堅固,但畢竟前幾次進攻佔領了高地前方的長山等陣地,看來還是隻有選取203高地作為突破口.乃木宣佈了再度以203高地為攻擊重點的命令,並對大本營覆電表示以後發生任何情況也不會動搖他奪下203高地的決心.
16日,乃木鑑於前次的失敗,開始集中所有的340門大炮於打米莊,角山,長山一線,準備在進攻前進行短促而充分的炮火準備.經過10天部署,26日,乃木命令各炮各自選擇攻擊目標,對203高地各處進行炮火覆蓋,在其後的時間裡,203高地承受了榴彈3萬2千發,榴霰彈1萬發,小炮彈23萬餘發.炮彈呼嘯著從空中劃過,直飛俄軍陣地.隨著陣陣猛烈的爆炸聲,俄軍防守203高地計程車兵傷亡慘重,塹壕被填滿,城牆和鹿角被夷為平地,很多火力點也被炸燬.
同時,乃木命令主攻部隊(經過補充的第1旅團,後備步兵第4旅團,第1師團)在打米莊一長山一線暫時按兵不動,第11師團和第9師團突然從旅順東面發動進攻,這次進攻出乎康特拉琴科預料之外,因為日軍所有的炮火都指向203高地,所以康特拉琴科並未預料到日軍會從未經炮火準備的東面東雞冠山一側發動進攻.
當日,日軍經激戰攻克東雞冠山左前方的”自來水”堡壘,康特拉琴科急忙將預備隊投入到旅順東側東雞冠山一線穩定局勢,這正中乃木下懷.26日晚乃木下令從主攻部隊裡志願報名3000人,組成敢死隊,準備對203高地展開首次夜襲.敢死隊很快就報齊了志願名額。
敢死隊員們每人身上斜掛兩條白帶子,以便在夜裡互相辨認.乃木希典快步走到敢死隊面前,咄咄逼人地儘量對視著他們每一人的眼睛,他大聲地說道:”你們都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陸軍的精華,要以生命報效天皇,向著敵人衝殺!你們的歸宿就是化為守衛帝國的陰靈!”
回答他的一片狂熱的天皇陛下萬歲的吶喊。
26日夜,日軍以對203高地的夜襲開始了第4次全面進攻,203高地前戰鬥異常激烈.27日,乃木命令第1師團,第1旅團從東北,北,西北方向全部投入戰鬥.俄國人錯誤判斷了戰場局勢,認為這次日軍對203高地的進攻僅僅是配合日軍攻擊東雞冠山的”佯攻”而已.11月27日,日軍第1師團從長山方向攻上高地,203高地危在旦夕!這時康特拉琴科才醒悟過來,立即將預備隊從東雞冠山方向調過來投入反擊,由於日軍後援沒有跟上,數小時後,高地又被俄軍奪回.
30日,乃木的次子乃木保典少尉在進攻中在203高地紅坡西側斃命.
最後的國運日本滿洲軍司令部在得知27日的戰況後非常惱火,12月1日,大山岩司令派遣總參謀長兒玉源太郎來到了旅順,轉交了大山岩司令官的訓令:”關於203高地的戰況所以不明,大部分應歸於統一指揮部得宜,高階司令部和預備隊位置過遠,明早攻擊時,各司令級司令部應親自到達適當位置,必須親自觀察地形和時機,以期鞏固佔領……”
隨即作為部下的乃木命令預備隊後備步兵第4旅團進至203高地前沿,第3軍軍部和自己也隨同前往.
第一師團在12月2日改變攻擊方向,試圖嘗試著繞過203高地正面從西北方向(203高地背面)展開進攻,這次嘗試沒達到目的,但牽制了部分俄軍,爭取了時間.
日軍第1旅團得以在203高地火線正面全線展開.乃木傾全軍之力鏖戰,在他看來,最後搏鬥的時刻到來了,帝國的命運全在那些蜂擁向前作自殺性進攻的日軍士兵身上.1904年的最後幾天裡,日軍不分晝夜地向203高地進攻,在俄軍密集的彈雨下,很多人甚至來不及開一槍就被撂倒在俄軍陣地前,日軍的拼死進攻讓203高地側正面陣地變成了佈滿衣服碎片,
殘缺不全的屍體和鋒利的彈片的焦土——日本士兵的血甚至把整面山坡都染成了血腥的暗紅色,”紅坡的名稱由此而來.
擔任主攻的後備步兵第1旅團傷亡慘重,但乃木仍然不為所動,他不直接派長山附近的第1師團去支援第1旅團的進攻,而是讓第1師團在長山方向突擊的同時,繼續作出迂迴到203高地側後的姿態,乃木的這一行動一直牽制著康特拉琴科手裡的側衛部隊,讓其無法全力進行正面反擊.
後備步兵第1旅團裡成千上萬的日軍士兵在無謂的衝鋒中倒斃在203高地的前面,屍體成堆,慘不忍睹.這就是乃木所謂的”肉彈”戰術.在日軍的反覆衝擊下,俄軍也傷亡慘重,由於康特拉琴科不可能像乃木那樣從容得到本土的增援,他手下的有生力量越來越少,投入高地計程車兵的生命象灑在滾燙沙漠裡的水一樣,轉眼就化為飄渺的煙霧蒸發掉了.
配置在203高地後面的15個連的預備隊在一次次和日軍慘烈的迎頭撞擊中消耗殆盡,203高地每天傳來的隆隆炮聲無時無刻不在向康特拉琴科告急!
他命令所有還在軍艦上的看守水兵全體下艦,組成了第7,第8臨時水兵突擊營,並立即投入他們到熾熱的203高地……
在前線,乃木在火線附近下令以機槍和手榴彈驅兵奪堡,雙方士兵瘋狂拼殺的吶喊震天冬天,在櫻井溫忠《肉彈》的一書裡,這場戰鬥被描述成”這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戰鬥,而是人與鋼鐵,燃燒的火焰,炸藥與屍體之間的戰鬥”.
12月4日,康特拉琴科把最後的預備隊一第7臨時水兵突擊營也用光了,到這天,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203高地陷入血與火的深淵中,再也無法提供任何支援了.精疲力盡的203高地俄國殘餘守軍茫然地看著山下象蒼蠅一般黑壓壓湧上來的日軍,儘管俄國守軍快要消耗掉他們最後一點力量,但他們依然沒有放棄堅守!整個白天,203高地淹沒在由瀰漫不散的硝煙,激動人心的吶喊,鮮血,瘋狂和仇恨組成的海洋裡……
夜幕降臨了,203高地伴隨著濃重的血腥味暫時沉寂下來,在兒玉源太郎總參謀長的親自部署下,由於士兵傷亡太多而由後備第4旅團士官組成的敢死隊員們頭裹一條白毛巾,雪白的襯衣被烏黑的皮帶勒在腰中,每人手持一把雪亮的東洋刀,拼死衝過了203高地正面的”紅坡”,在日本第22工兵中隊的協助下,前幾天由幾千人的屍體換來的埋在203高地核心工事前的的3頓TNT炸藥被引爆!——震天動天的巨響之後,屍體和工事的殘骸被拋向空中,203高地的防線出現了一處大的缺口,剩下的敢死隊員們不顧一切地吶喊著從缺口處猛衝上203高地.
這些敢死隊員衝進要塞,搶奪制高點.俄國人終於支撐不住了,在經過短暫而激烈的白刃戰後,被這種氣勢嚇得魂不附體的剩餘的守軍紛紛投降.隨後,日軍後續部隊跟進,開始肅清高地,俄軍1905年2月5日凌晨陷落。
當整個旅順港已在日軍炮口的射程之下時,旅順的陷落快要到來了.
旅順已經成了一座燃燒著,爆炸著的血色的海灣,港口到處都有重炮炮彈在爆炸,除鐵甲艦塞瓦斯托波爾號和7艘小型艦以外,
俄軍其餘的艦隻全部喪失了戰鬥力.
12月15日,一發炮彈恰好打中了旅順防衛堡壘指揮部,俄軍陸防司令康特拉琴科一
—這位已經堅持了344天的防守指揮者當即斃命.主將戰死,使得俄軍迅速喪失了
戰鬥力,1905年1月1日,俄軍派出軍使,請求投降,次日旅順要塞爭奪戰落下帷幕.佔領了203高地的日軍終於取得了勝利。
但是面對10000多亡靈(11月26日到12月31日,日軍在203高地前傷亡16000人),他們真的就是勝利者嗎?如果你是 一個多世紀前的他們，你願意為了國運犧牲嗎？
偷偷問一下自己的良心，我們比得上當年日本的年輕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