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是共和國立國之戰。一九五零年十月二十日,二十四萬志願軍戰士跨過鴨綠江,和美軍一決雌雄。到一九五一年一月八日為止的第三次戰役結束時,志願軍幾乎取得了全勝戰績。杜魯門無奈撤掉麥克阿瑟,換上李奇微。李奇微上任後,一改麥克阿瑟的進攻戰,主打陣地戰。志願軍開始經受嚴峻考驗。
二月十四日,志願軍第一一八師(下轄三五二、三五三、三五四團),為了配合後方鄧華大部隊作戰,迂迴敵後。一一八師的計劃是:從黃山裡和平丘裡之間的山谷地區,趁著兩天到三天夜晚,直接穿過聯合國軍戰線,繞到美國第十軍後方,配合前線部隊作戰。這是一次大膽的行動,也是一次無奈的行動。如果鄧華下轄的四個軍不立即行動,在漢江與二十五萬聯合國軍血戰的三十八軍就岌岌可危。但是穿越美軍戰線,依然十分危險,一旦暴露,立刻就會成為甕中之鱉。
然而這次行動後來不但沒有暴露,反而成為朝鮮戰爭前期志願軍收穫的一場巨大勝利。二月十四日午夜,一一八師趁著月色出發。三個團用時約四個小時,急行軍四十多里,穿過了最危險的地區。凌晨四點左右,三五三團抵達平丘裡以西三公里處高地,三五四團抵達平丘裡以東高地,三五二團卻沒有及時就位,因為他們在後方和美軍發生了一次小規模戰鬥。
三五三團和三五四團就位後,他們面對的是一個複雜的局面。首先,兩個團正前方,是混雜的聯合國軍部隊。其中有美軍、南朝鮮軍、英國旅、希臘營和土耳其旅。部隊性質也十分混亂,有陸軍、海軍陸戰隊和炮兵。其次,敵軍所在陣地地形比較複雜,平丘裡以南地區,多位山地,高低起伏的山中夾雜著錯亂狹窄的山谷。美軍並沒有打算在這裡駐足,而是行軍路過這裡。在這種地形面前,美軍炮兵既無法發揮火力,也無法發揮機動性。
但是眼前敵軍炮兵,實在不能不讓志願軍戰士們眼饞。進入朝鮮以來,志願軍始終在火炮方面施展不開,不但沒有優良的火炮,少有的一些火炮也在美軍轟炸或轉移過程中,不是被炸燬就是拋棄。以至於第三次戰役結束後,許多志願軍師團部隊連一門像樣的火炮都沒有。戰士們完全依靠著一點點迫擊炮和少量手榴彈應付美軍進攻。誰都知道,這樣的戰爭很難持久。如今,李奇微早已參透志願軍缺乏重型火力這個軟肋,對症下藥。
因此,在二月初的會議上,彭德懷就特意囑咐了將領們,如果遇見美軍炮兵部隊,能收網的就收網,萬不得已再毀掉。前三次戰役裡,志願軍原本有不少機會可以繳獲美軍以及南韓軍隊的火炮,但大多數都被毀掉了。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後,火炮日漸重要。因此,一一八師發現火炮後,下定決心要繳獲這些火炮。然而面對數量超過自己的部隊,談何容易。
關鍵時刻,師長羅春生當機立斷,決定採取誘敵深入戰術。羅春生認為,如果直接和敵軍交戰,能不能打敗不說,敵軍炮兵部隊肯定會立即撤退。即便最後取勝,不但損失慘重,還無法繳獲敵軍火炮。在這種局面下,只有讓敵軍主動加速前進,進入我方包圍,才有可能達到目的。要想讓敵軍主動進攻,就要派出誘敵部隊,人數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太少無法釣上大魚,太多又會讓敵軍提高警惕。最終,羅春生決定從兩個團中分別抽調出一個連,在平丘裡以北113.5高地和113.6高地之間誘敵。如果敵軍上當,就趁機收網。如果敵軍沒有上當,就立即後撤,防止敵軍炮擊。
最後敵軍的確加速前進了,但並不是上了志願軍的當。熟悉朝鮮戰爭的讀者們應該知道,美軍在戰場上幾乎完全把南韓軍隊當炮灰使用。一旦遇到前方不明的情況,美軍就會立刻敦促南韓軍隊前去探路。如果沒有危險,美軍才會前進。因此,第一次戰役時,志願軍往往碰不上美軍部隊,卻總是全殲冒進的南韓軍隊。這一次,美國人故伎重施。他們老早就發現了志願軍的誘敵部隊,但卻十分謹慎,沒有貿然出擊。他們命令南韓軍隊率先出動。
志願軍這邊,師長羅春生看見敵軍步兵快速前進,炮兵進軍很慢,立刻明白了,美軍又在拿南韓軍隊當炮灰,他甚至不用觀察敵軍部隊,就知道了美軍的想法。羅春生立即決定,部隊繼續後撤,誘敵深入。如果敵軍炮兵始終沒有進入包圍圈,就先解決掉南韓部隊。
但美軍最後還是坐不住了。南韓軍隊一路向前,並未發現埋伏,隨後美軍全軍決定迅速移動,儘快突破平丘裡以北的山地。一一八師的機會來了!美軍一個炮兵營,南韓軍隊四個炮兵營,總共四百多門各類火炮,一股腦兒進入了一一八師包圍圈。時機成熟後,羅春生一聲令下:給我狠狠地打!頓時,志願軍的火力排山倒海般從四面八方襲來,位於山谷中的聯合國軍部隊,既要應付志願軍四面八方的攻擊,又要保護火炮,沒過多久,戰鬥就結束了。這一戰,志願軍繳獲了美軍四百多門火炮,總噸位數在1.2萬噸到1.5萬噸之間,可謂賺得盆滿缽滿。
戰鬥結束後,許多志願軍戰士們興高采烈地坐在火炮上,像小孩子一樣樂開了花。隨後,這批火炮立即被裝備給了志願軍兩個炮兵師,進行後續作戰。志願軍隊伍終於有了自己的火炮部隊了。幾十年後,當年參加過這一戰的志願軍老兵回憶起這段往事,依然難掩興奮之情,說道:
嘿!大勝仗,到處是炮,我們騎在那些大炮上舍不得下來!——引自《決戰朝鮮》,上冊,第29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