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是南宋時候著名的高僧,他的神話故事源遠流傳,在中國民間老百姓心中有著很大的影響力。直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濟公的故事就是是中國神話劇的重要來源之一,被反覆改編成了各種不同版本的影視劇,獲得良好的收視效果。網友們看濟公電視劇的時候難免對濟公的家庭感到好奇,對其出身和履歷進行了各種深挖,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內容。比如濟公本是豪奢之家,祖上李崇矩是宋太祖趙匡胤的樞密使,李遵勖迎娶了宋太宗趙光義的女兒萬壽公主。這樣的貴族家世出身,讓濟公的故事從一開始就有了極高的起點。
然而到了南宋的時候,濟公家世沒落,遠遠沒有了北宋初年的豪奢。他的父親依靠著祖上在天台山賜下的田產生活,當過知縣一類的小官,只能算是地方上的大戶。他的爺爺李涓也是靠著祖上的萌蔭入仕,出任過鄂州崇陽知縣,最後死於抗金的戰場上。由於李涓之死在南宋朝廷中得不到公正的對待,使得李家後人對南宋官場心灰意冷,於是包括濟公父親李茂春在哪的子弟先後辭官遠離了朝堂政治,過著隱居田園的生活。濟公便是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的,過著無憂無慮的富庶生活,從小受到天台山佛道兩教的薰陶,走上了出家修行之路。
在之前的文章中提到過,濟公之所以沒有參加科舉考試,甚至在父母去世後果斷放棄家產選擇出家,這與他祖父李涓之死有著很大的關係。李涓是李家在北宋最後一位靠萌蔭做官的人,本來有著大好的前程。他最早是萌蔭補授殿直,然後被中書省召見考試,升到通直郎,任鄂州崇陽知縣。李涓的官當的好好的,卻遇上了靖康之變。當時南下入侵的金軍包圍了東京汴梁城,宋欽宗趙桓號召天下軍隊到京城勤王。李涓作為崇陽知縣招募數百軍隊北上抗金,在靠近汴梁的時候遇到南下劫掠的金國軍隊,最終寡不敵眾力戰而死。
李涓抗金捐軀後並沒有得到朝廷的認可,反被當權的大臣汙衊為臨陣脫逃。從史料來看是有李涓的上級季度李涓的功勞,脅迫逃跑的士兵誣衊李涓,被定下了臨陣脫逃的罪名。直到靖康之變後,金軍把東京汴梁城劫掠而空,帶著被抓了俘虜的宋徽宗父子往北撤離,李涓的事情才被重新稟報上去。李涓是在蔡縣戰死的,當地人把李涓的屍體運會了剛剛建立的南宋朝廷,並替李涓伸冤。於是李涓抗金而死的事情才被認可,受到了南宋朝廷的嘉獎。然後李涓被贈為朝奉郎,准許萌蔭他的三個兒子為官,其中一個便是濟公的父親李茂春。
對於李涓的遭遇,李家人一直都感到忿忿不平的。儘管李茂春因此而做了官,但也對南宋朝廷非常失望,不久之後便辭官歸隱了。很多史書上認為,李涓的遭遇和李茂春辭官的原因,都是宋朝朝廷腐敗的結果。李茂春因為不願同流合汙,所以辭官歸隱。李修緣也是因此受到祖父和父親的影響,拒絕參加科舉,選擇了出家為僧。這種說法從大方向上看似乎是沒有問題的,但具體在事情上卻沒有切實的史料記載。很多人感到不解,既然李家是與趙宋皇室有著密切關係的貴族,為什麼在李涓的事情上還會遭到不公的對待,被汙衊為臨陣脫逃?
網友們的這個不解是很有道理的,因為李家在宋朝貴族中的地位不同於別的家族。這個家族非常顯赫,在宋太祖和宋太宗時候是數一數二的。雖然後來沒落了,但一直到宋徽宗年間都還享受著祖上的萌蔭。在政治權益、封邑等各種財富方面,也是宋朝貴族中實力比較雄厚的。即便是濟公時代享受的天台山下的數萬畝的良田等各種財富,也不是地方上的小家族能夠擁有的。在宋朝社會能夠一兩百年保有如此大的財富,地方上的豪強也不敢覬覦,政治上沒有一點實力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李涓捐軀後,按理不應該受到上級或者朝廷的打壓。
尤其是在兩宋之交的時候,宋朝面臨北方金國的侵略,隨時都有滅國的危機。這種情況下正是需要各地官員舉兵勤王之時,而作為貴族的各大家族卻是裡面的領頭者。比如保安軍劉氏的劉光世,儘管因為屢戰屢敗和一觸即潰受到朝野上下的詬病,但依舊被皇帝所重用,就是因為他能聚集軍隊抵抗金軍。李涓雖然沒有劉光世這樣強大的軍隊,但他的捐軀卻在北宋貴族中具有代表性。如果大肆宣傳和鼓勵李涓抗金的精神,這也能調動宋朝軍民抗金的軍心,這對於當時在戰爭態勢上處於極度劣勢的宋朝也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宋欽宗朝廷意外的反應,實在是讓後世的人看不懂,留下了很大的疑問。為了解答這個疑問,筆者翻閱了這段時間的史料,推測出了可能是重要原因。根據當時的歷史情況看,李涓之所以被汙衊為臨陣脫逃,其抗金的功績得不到正確對待,很可能與宋徽宗和宋欽宗父子二人的內鬥有關。
在北宋末年,宋朝與金國的戰爭形勢不斷惡化,金軍撕毀合約南侵,越過黃河兵臨東京汴梁城下。當時宋徽宗對打退金軍進攻不抱信心,一心想著往南逃跑,便把皇位傳給了太子趙桓,這便是宋欽宗。然後宋徽宗帶著大量的朝廷心腹大臣,以及童貫、高俅等實權派的大臣向著江南出逃。
宋徽宗甩鍋後,宋欽宗不得不坐上了皇帝寶座,著手解決金國入侵的問題。他召回了西北邊軍的大將种師道,又委派名臣李綱主持防禦東京汴梁城,打退了金軍的前幾次進攻,使戰爭形勢有所好轉。同時宋欽宗下達了勤王詔令,讓宋朝各地軍民組織軍隊到東京汴梁城支援。李涓北上抗金就是在這種歷史背景下發生的,而當時圍困汴梁的金軍還沒有撤退。實際上當時對於進京勤王的詔令,各地的官員們表現得並不積極。甚至宋徽宗在逃到鎮江後也在暗中作梗,攔截向汴梁靠近的軍隊,和輸送往汴梁的戰略物資。
在當時的地方官員看來,大家對進京勤王這事都保有觀望的態度。這一方面是金國軍隊太過強大,就連劉光世這樣的宿將都一觸即潰,各地臨時招募的義軍戰力的確堪憂。另一方面是宋欽宗剛剛上臺,並沒有坐穩皇帝的位置,而宋徽宗還在江南搞了個小朝廷。宋欽宗雖然做了皇帝,但對天下的號召力遠不如宋徽宗。宋徽宗出逃不但帶走了汴梁最精銳的軍隊,而且又大量的王公貴族和朝廷重臣跟隨,所以政治影響力遠大於宋欽宗。很多人都認為宋徽宗會在江南繼續偏安一隅,立足於長江天險對抗金國軍隊,所以沒有主動向宋欽宗靠攏。
在這種政治形勢下,李涓北上抗金從出發開始就非常不順。當時鄂州屬下七個縣,按理要徵發兩千九百的兵員北上。實際上各縣都拖拖拉拉,反而是李涓非常積極的完成了六百人的名額。他見戰爭形勢每況愈下,實在是拖不下去了,於是放棄與其他縣匯合,先期帶兵北上。等度過了淮河後,又有蒲圻、嘉魚兩個縣的軍隊趕到,然後一千多人合兵而行。軍隊行進到蔡州的時候遇到了金國軍隊的遊騎,宋軍只能邊戰鬥邊向汴梁靠攏。等遇到金軍的先鋒部隊後,蒲圻、嘉魚兩個縣的軍隊一觸即潰,而李涓則是死戰不退,最終戰死沙場。
從上述史料來看,很明顯的印證了當時宋徽宗和宋欽宗同時存在,而造成了二元政治的歷史背景。對於拖拉的各縣軍隊,顯然是存在觀望態勢的,並沒有積極的響應宋欽宗的勤王詔令。他們還在兩個皇帝之間搖擺,謀取最大的政治利益。而李涓則比較老實,為了國家積極組織軍隊北上,向汴梁靠攏。於是李涓邊成為二元政治狀態下,比較尷尬的宋朝官員。他的死是積極響應宋欽宗勤王詔令的結果,這顯然是不利於在鎮江遙控朝廷的宋徽宗的。對於傾向於宋徽宗的官員,自然不會對李涓抗金而死的事情大書特書,甚至會不惜手段打壓。
對於宋徽宗來講,大量地方軍隊響應號召去汴梁勤王,也是非常不情願的事情。因為這樣會強化宋欽宗的皇權,使他的皇位坐穩,而作為太上皇的宋徽宗就會大權旁落。再加上种師道和李綱的主持下,金國多次進攻受阻,宋金兩國開始了新一輪談判,所著對宋徽宗非常不利。如果宋欽宗能夠讓金軍退去,那麼他遠離汴梁將是最大的政治錯誤,也會讓他大權旁落。而聚集到汴梁的勤王軍隊,也會是宋欽宗最大的政治資本,徹底的坐穩宋朝皇帝的寶座。在這種情況下,宋徽宗攔截北上抗金的軍隊和物資,其目的顯而易見了。
李涓只是知縣,地位不高,軍隊不多,對大局的影響非常有限。但他畢竟是開國元勳的後人,在貴族群體中影響力大。如果他的事情被廣為宣發,這對於宋徽宗偏安一隅的設計是非常不利的。再加上朝廷中大量的投降派不想抗金,只想通過割地讓金軍退回北方,所以更不願宣傳李涓抗金的事情。在國家危難的情況下,宋朝君臣不思如何保國安民,反而在內鬥中犧牲抗金英雄的利益,這是讓人非常齒冷的事情。儘管趙構建立南宋後對李涓的事情進行了補償,但李家人對此不可能完全當沒有發生過一般。
看透了宋朝朝廷政治格局的李家人,自然不會繼續陷入這個漩渦中。李茂春辭官歸隱,依靠祖上在天台山的資產當個富家翁,這便是他對南宋朝廷的政治態度。而這個地方正好又是佛道兩教興盛之處,與李家長期崇尚兩教的家風相吻合,對李修緣的成長起到了很大的影響。李修緣在這種環境上長大,既看透了南宋朝廷的腐敗和懦弱,又無法向祖上那樣去收復河山,投入到佛教中去扶危濟困就成了很大的可能的選擇。濟公之所以受到老百姓的推崇,就是因為他放棄自己豪奢家族的利益,主動為老百姓扶危濟困,所以才成就了樹百年活佛的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