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眼

史戈

有時候我也曾想起來，有那麼一隻狗。

那時我剛剛離開家，自己租了個不大不小，價錢不高也不低的房子。

第一次見到它，說實話嚇了一跳，就像一個奔跑的坦克，臉上的褶子貌似度過了幾百個歲月，眼睛睜得彷彿要看遍整個世界，不禁讓人聯想國外的那種惡霸犬。它就這樣奔跑著，好像有什麼目標又好像很迷茫一樣。

哥把他送過來，因為某些原因把它這樣寄宿在這裡。它有一個如長相的名字，叫大眼，是一隻純正的八哥犬。小的時候各種疫苗都打過了，狗糧也有哥帶來的，我心想著幫著養一養也沒事，在我心中喜歡的狗是大型犬，例如金毛、哈士奇那種，而不是這種長的醜還很傻的狗。

沒錯，這個狗，準確的說是這個品種的狗有點傻，後來查過一些資料，貌似在狗裡面這個品種智商排倒數，真不知道為何還那麼值錢。我不禁感嘆人生活富裕了什麼都養，記得朋友還跟我提起養了一隻蜘蛛。

家裡沒什麼人，每次我回家的時候它總是伸著前爪忙著巴拉我，然後哼哧哼哧的跑到自己飯盆旁邊，一口叼起來，繞著滿屋子亂轉。

“彆著急，一會兒餵你，走先去給你放放屎尿。”

久而久之鄰居也熟悉它了，每次下樓人們都看著它說，哎呦，什麼事能給你愁成這樣，瞅這臉上的褶子。它就瞪著兩個碩大的眼睛咧著嘴哈嗤，仔細一看，其實它也醜的很可愛。

遛狗一般都是狗在前面撒歡，不時回頭看看主人，它不一樣，官威大極了，走路不緊不慢，扭著肥胖的身體，好像是拖著走似的，因為鼻腔短，喘息聲也和別的狗不一樣，就像一臺拖拉機，有時候還說不走就不走，往地上一趴，任由你怎麼拉它都不動，活脫脫是沒了油。

時間一久，哥給的狗糧吃完了，我也抱著它是純種狗的態度買了幾次狗糧，但之後慢慢的也就喂大眼飯菜，小傢伙倒是不挑剔，什麼東西放在它的飯碗裡都變得津津有味。它從來不護食，不對我發狠，也許是這種狗天生溫順或是別的什麼，有時候就是感覺它太善良了。

我記得每次回家，總是疲憊不堪的，也不知道那天怎麼了，我明明做好了一切，但回家看到大眼搖著短小的尾巴叼著盆到我身邊，一歪頭。那個氣不打一出來，你幹嘛要吊著這個盆，你為何要巴結我，你就不能發狠嗎，對著別人叫啊，咬他們！我憤怒的吼著它。

它也慢慢走開，小心翼翼的在遠處把盆放下，用餘光瞅了我一眼。我走上前給了它一腳。

後來我辭去了工作，換了個更小的房子，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補習班，教小學生。

大眼很快熟悉了環境，一如既往地滿屋子亂轉，大聲喘著氣，轉累了就在自己墊子上打起了鼾。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眼便開始自己外出。一開始我還是有點擔心的，因為是純種狗，萬一有那個人看到給抱去，它又不太聰明，別人給吃的就跟著走。那時候我該怎麼和哥交代啊。但是後來習慣了，也可以說是每天大眼都能按時回家，不讓我那麼擔心，更何況補習班離家很近，它也老來這裡找我。

那一年大年三十我沒回老家，大眼跟我可熬了一夜，因為它害怕放炮聲，本能的便要叫喚，電視裡放著春晚，窗邊是它不停叫，就當自家放炮了。

那幾天可沒少罵它，因為外面老有人放炮，不能溜，家裡到處都是它的傑作，雖然心裡清楚，但還是忍不住想和它說上兩句話。

不知是哪一次教完孩子，所有人的被父母接走了，突然想起下午大眼一直窩在我腳下，什麼時候跑走了，算了先回家吧，反正一會也就自己回來了，心裡這樣想著也就慢慢買了晚飯回到家。

這是幾點了，我不時抬頭看錶，終於打開了一次門，呆了一會又關上。我開啟手機，卻又不知道幹嘛。九點半了，馬上就十點了。我終於還是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穿衣服關燈下樓。

我到處看著，不放過一處細節，試探性的喊著“大眼”。

十點了。

我還是撥通了哥的電話。

“喂，哥，大眼好像丟了。”

他先是一愣，之後一個意味深長的哦～

“那你先找找，實在不行張貼一個尋狗啟示，現在不都貼那個嘛，我正開車，等的說吧。”

電話那頭很快就掛了，哥好像並不生氣，我不用擔心給他什麼交代，也不用著急去找。我不知怎的，站在原地突然不動了，過了一會，我快速跑回家，拿了大眼的飯盆，手機翻出它的照片，便滿臉歡笑的在四處有監控的地方打聽。

十二點，我癱倒在沙發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不再生氣的罵大眼了。

後來我在監控看到它跑去了一個小區之後又跑了出去，我張貼過很多尋狗啟示，一邊張貼還一邊跟自己開玩笑，那傻狗要它幹嘛。

我每次遛彎都會去那個小區門口巴望，但它也永遠消失在了監控的畫面中。有時候我也想起來，曾經養過那麼一隻狗，是一隻純種的八哥犬。

哥之後也再沒問起過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