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有人問,流浪貓會不會羨慕食宿無憂的家貓,家貓會不會羨慕自由不羈的流浪貓。以寵主看來,它們其實互不羨慕。它們都對目前的處境感到適應,如果強行讓它們交換,它們都需要很艱難的適應過程。
寵主家裡有幾隻貓,除了老大橘貓曾經做個幾個月的流浪貓,其他幾隻貓都是家裡生家裡養的,從未出門浪過。僅有的幾次在門口放風,還是栓上遛貓繩,在沒有人的大早上帶出來玩一會兒,即使如此也還是緊張得喵喵叫全程。 其實,寵主這幾隻貓並非完全沒有見過世面。因為寵主家住一樓,這幾隻貓又被安排住在陽光房,所以它們每天都會看到來往行人,當然也會看到流浪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來覓食,在陽光明媚的時候躺樹上曬著太陽敲打著尾巴。
家貓們眼睜睜地看著流浪貓在外面飛奔,在草坪裡撲捉小鳥蝴蝶,大啃肥嫩多汁的花草。然而,流浪貓的自在,並沒有吸引到家貓,哪怕它們每天把大部分清醒的時間,都花費在窗前,和外面的流浪貓對視、互喵,做出非常向往外界的樣子,它們心裡是很排斥出去的。
寵主家的大橘,渡過了最初艱難的適應期,過了一年多的居家生活後,已經完全蛻變成了一隻家貓。它和其他幾隻家生家養的貓一樣,每天大部分清醒的時間都消耗在窗前看風景上,但是要是想把它帶出來玩一會兒,那一定會拼命掙扎的。就算是在自己家裡,寵主這幾隻貓,看到陌生人都會萬分緊張。物業上門幫忙檢視水電,幾隻家貓嚇得腿都軟了,明明想要逃走,四隻腳卻原地打滑,跑了半天還在原地。寵主如果開啟窗戶邀請流浪貓進來,幾隻家貓看到洞開的窗戶,也嚇得竄回室內,不敢再陽光房待著,唯恐發生什麼意外,自己下一秒莫名其妙地去了窗外;如果寵主出門,家貓會站在離門口一定距離的地方看著,連靠近門口都不敢,唯恐主人突發神經把它拽到門外。
對家貓來說,家,才是自己應該待著的地方。外面再好,看看就夠了。
(寵主家的大橘套用楊萬里作品,賦詩一首:貓離洪澤岸頭沙,貓到室外意不佳。 何必桑乾方是遠,紗窗以外即天涯。)
窗外的那些流浪貓,憑著它們超常的嗅覺,很快就發現了家貓所住的陽光房,它們小心翼翼地靠近,隔著一層玻璃窺視著裡面,透過一層薄薄的紗窗深深地嗅著貓糧和罐頭的香氣。
自從寵主看到了窗外的流浪貓後,每天都會在窗外的空調外機上放些貓糧,有時候也會放些罐頭、蛋黃、新鮮的魚肉雞肉等等。流浪貓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吃了兩次後,就完全信任了貓糧的安全性,每天定時定點地來吃。到後來,還會隔著窗玻璃大聲地喵喵,催促寵主放貓糧。
寵主發現,這些流浪貓無論每天能得到多少貓糧,它們都很坦然。吃飽了,轉身就消失在草坪裡,連一個感激的眼神也不會投射給寵主。沒吃飽,喵幾聲,給就給,不給就不給,也會跑走。寵主曾經拉開紗窗,邀請流浪貓跳進來,為了避免嚇到流浪貓,寵主自己站得遠遠的。然而,流浪貓根本就不買賬,依然是吃完空調外機上的貓糧就跑了。有一次,寵主想著自己餵了這些流浪貓大半年了,其中和大黑貓混得最熟,寵主想趁大黑貓吃貓糧的時候摸它一下,結果,指尖剛剛觸及貓皮,大黑貓就尖叫一聲,狠狠打了寵主一爪子跑了。只不過,大黑到底還是念著寵主的一飯之恩,打寵主的時候沒有伸出來指甲,而是用肉墊爪打的。後來,大黑再也沒有來過。
大黑一定是害怕寵主把它捉進家裡。對流浪貓來說,屋子裡的貓爬架,沒有外面的大樹好玩;貓抓板,比不上樹皮磨爪過癮;貓床,比不上鬆軟的土坑草窩睡覺舒適;那小盒的貓草,和大草坪相比簡直就是個笑話。雖然外面有嚇死貓的狗狗,有淋溼貓凍壞貓的大雨狂風,但是外面也有自由的奔跑、有從高高樹上躍下的輕盈感,還有小鳥和蝴蝶任憑自己凌空撲抓。
寵主發現窗外的這些流浪貓,長得一個賽一個得好看,很有可能是一代或者二代流浪貓,即,它們中,可能有貓享受過家的溫暖,但即使如此,當它們變成了流浪貓,家對它們就不再有誘惑力了。而那些生在外面長在外面的流浪貓,從未享受過室內安穩,但是從窺視中看到那拘謹的空間,也令它們本能地想要躲開。或許在飢餓、病痛、寒冷的時候,流浪貓希望獲得照顧、庇護,但是在它們單純的貓心裡,渴望的僅僅是照顧和庇護本身,而不是被圈養後的照顧和庇護。如果給它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它們並不希望成為家貓中的一員。
( 大黑貓為此套用斐多菲的作品,賦詩一首:貓糧誠可貴,罐頭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