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位朋友說,他在一條陰溝裡發現一隻流浪狗,卡在裡面。他想去救,但是怕被咬傷。路過的環衛工人,雖然勉為其難,還是撈起了它。
我想起去年冬天,騎車路過村口的垃圾堆,聽見一陣嗷嗷叫的聲音。我猶豫了片刻,掉頭回去,看見垃圾堆裡藏著一隻嗷嗷叫的小奶狗,灰色的毛髮,眼睛水汪汪的,楚楚可憐。因為要趕著去城裡見朋友,我還是忍心離開了。
進城的路上,我的內心一直不平靜。遺棄小狗的主人,似乎還很人性,知道用一塊紙板擋住,為小狗抵禦刺骨的寒風。我想,晚上早點回去,經過的時候再看看,要是小狗還在,我就撿回去,家裡還有一些剩下的奶粉,可以餵它;要是它不在,也並非壞事,說明已經被人領走了,應該也能有一個好的歸宿。
下午,跟朋友見面的時候,我一直惦記著那隻小狗,忍不住把心情告訴了朋友。她吃驚地說,你該給我說啊,晚點來也沒問題。我恍然大悟,真應該及時跟朋友溝通,先把小狗安頓好再赴約。這樣既救了小狗,也不存在可怕的遲到了。可後悔也沒用了。於是,我和朋友沒有吃晚飯,便匆忙分別了。
我便直奔地鐵站,換乘公交回到了鄉下,掃了一輛單車,趕往村口的垃圾站。夜幕降臨,垃圾堆裡燃起了一堆火焰,明晃晃的火光,照著一個厚厚的身影。我瘋狂地踩著踏板,心裡一陣慌亂:“小狗是被燒了,還是被人領走了?完了,小狗被擋住了,很可能生火的人沒有看見它,就一起燒了?還是遺棄小狗的主人故意縱火的?太可惡了!”那團火焰,沒有給我帶來絲毫的暖意。
靠近火焰時,我發現旁邊站的是一位老奶奶,正用一根木棍在翻倒著燃燒的垃圾。我便問她:“老人家,你看見這裡有一隻狗沒?”
“啊?什麼?”老人好像聽不清我說什麼。
“一隻小奶狗,應該出生沒幾天。”我努力給老人描述小狗的大小、毛色,“你看見它沒?還活著嗎?”
老人支支吾吾,不知道她在說不知道,還是說什麼。但她始終笑著,很熱情,好像終於等到了一個可以聊天的人。我只有暗自猜想,小狗是凍死了,還是老人或者其他人燒了?是死了被燒了,還是沒死就活活給燒了?為什麼要焚燒垃圾,以前都沒見過,難道是老人故意要燒掉小狗?難道老人就是小狗的主人?可是她為什麼要燒掉小狗,是得病了,還是不想養它……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我惴惴不安地往回走,懊悔不已,晚上徹夜難眠。冬天來了,村裡接二連三地死人,人都熬不住,無依無靠的小動物們,哪裡受得了這刺骨的寒風。在路邊,我見到過瘦骨嶙峋的死貓,見到過被車撞得鮮血淋漓的野狗,怎麼也沒想到還會見到火燒小奶狗的場面。
我只有不停地安慰自己:垃圾還沒點火之前,小奶狗就被救走了,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第二天,在村口的小賣部旁邊的雨棚下,我意外撞見一隻小狗,跟垃圾堆的小狗一摸一樣,正趴在門口舔一盤流食。我以為就是垃圾堆裡的那隻小狗,興奮地跑過去問狗主人,一位胖胖的中年婦女,燙了黃色的小卷發。她提著嗓子說:“這狗不是撿的哦,是我們二嬢家的母狗下的。”
“我昨天在那邊的垃圾堆裡見到一隻,一模一樣,是他們家扔的嗎?”我直截了當地問。
“就是啊,養不了那麼多,有好幾只,放垃圾堆給人去領養嘛。你看到的時候,可能被人領了一些了,好事嘛。”女人回答。
“那沒人領養怎麼辦?”我繼續問。
“那就讓它們自生自滅哦,這也是命啊。”女人笑著反問我,“那你怎麼沒領一隻呢?”
我的心冷到了冰點,彷彿刺骨的寒風吹透了我的冬衣;耳朵卻不禁發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