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巡迴放映幻燈

正在此時，我接到教育科通知，到縣裡參加幻燈放映隊，到北部山鄉巡迴放映。

幻燈放映隊一共四人。隊長姓張，是個女同志，縣婦聯的領導。這個身份沒啥稀奇，重要的是，她是縣委書記王立達的夫人。那時人們還沿用戰時的稱呼，稱王書記為王政委。王政委是高淳第一人，王夫人的地位之高，不言而喻。打出王夫人的旗號還有什麼事辦不成？有這樣的隊長，我們對巡迴放映充滿信心。我是放映員，幻燈的放映操作、語音講解，都是我的事。一位姓蔣，縣中的行政工作人員，他是山鄉上穀人，熟悉地方情況，負責聯絡放映，安排食宿。還有一位姓王，好像是王政委的警衛員，現在做王夫人的隨從，保障王夫人的安全，同時也做了放映隊的挑工。幻燈機、汽燈都由他提著。俗話說，遠路無輕擔。大夏天，真夠他累的。幾部幻燈故事片都是我放映過多次的老片子，解說詞已經滾瓜爛熟。但是，沒看過的人還會感到新鮮有趣。

山鄉的村莊不像圩區那麼集中，放映路線和放映點事先均已定好，日期也逐次通知下去。所以到達每一個放映點的時候，食宿已安排妥當，周圍村莊的群眾都已得到通知，當晚有幻燈可看。老蔣的工作做在最前頭，其實並不艱鉅。到了放映點，我則趕快聯絡上村幹部選擇場地，栽好木杆，張掛銀幕。晚飯後再張羅放好桌子板凳，將幻燈機、幻燈片一一擺放好，點亮汽燈。待群眾聚集坐好，我就把汽燈放進幻燈機裡開始放映工作。先在銀幕上打出一張帶彩色的標語：“請保持安靜”。然後由村幹部吆喝兩聲後開始講話。講話很客氣，等於是致歡迎詞。接著是我們的隊長王夫人講話，主要是說明來意，代表婦聯向大家問候。最後才是我播放幻燈片。

放幻燈跟放電影不一樣，放電影有話筒，有音響。放幻燈全憑嗓子喊。我這時的高淳話已說得相當純熟，而且觀眾也不多，一般就是一、二百人，最多的一次也不到三百人。在山村寂靜的夜晚，就我那大嗓門，大家能夠聽得清清楚楚。電影隊去的地方，多是大村莊或集鎮。因為他要收費，每場50元（當時是5萬元），人少，錢就難以籌足。小山村的人可能到大村莊或集鎮看過電影，卻肯定沒有看過幻燈。幻燈片靜止不動，又沒有音樂，當然不如電影好看。但是一張張放過去，像看小人書一樣，還有人用本地話解說，一旦看進去，聽進去，也很有意思。再說，看幻燈不要花一分錢。所以每一次放映，群眾都能自始至終安靜地看完全場，這使我們深受鼓舞。山村農民太需要文化生活了，哪怕是為了宣傳的文化活動，他們也非常歡迎。

一路放過去，每晚一場。第五天到了上谷，這是老蔣的老家，他的妻子兒女都在這兒。頭一天隨著放映隊要來的訊息傳到這裡，他的妻子也知道老蔣今日抵家，特意宰了一隻肥鴨，準備了新鮮蔬菜招待我們。老蔣家的瓦屋高大敞亮，自成院落，有很多房間，看來家境不錯。特別令我們愜意的是，夫婦倆為我們準備了足夠的熱水，讓我們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此前，在每個放映點只能打盆冷水擦一擦身上汗水，身上已經起膩發粘了。現在有熱水洗澡，從外到裡都覺得清爽極了。

第七天到達椏溪鎮，這是離縣城最遠的一個集鎮，也是椏溪區政府所在地。張藹如曾經在椏溪小學工作過一學期，後來斷然離去。比我早來高淳的同學何連生在椏溪文化站工作。早就想來看一看這地方，卻因路遠，未能如願。現在竟然一步一步走到這裡，真有點說不出的高興。

椏溪鎮有一條可稱興盛的小街，規模比滄溪鎮、漆橋鎮的小街還要大一些，也算高淳東北的中心地區了。文化站在岔出去的又一條街巷，不遠處便是鄉野。門關著，沒有見到何連生。想著一會兒再來拜訪，豈知情況突變，區政府派專人轉告張隊長——也就是王夫人，縣委來電話，有重要任務，請張隊長即刻回縣。按計劃還要放三個點，從東壩乘船返回。現在只好放棄原計劃，由區政府派了一輛大車拉上放映隊，幾乎是沿原路直接回縣了。回縣后王夫人顧不上與我們一起總結一下此次放映的成敗得失，連簡單的漫談也沒有，就各自回家。如此草率收兵，使我很有些失落感。似乎這一週以來頂烈日、冒酷暑，行走在山道上。夜晚又忙忙碌碌、精神十足地解說幻燈片故事。這些辛苦全都不值一提，不算什麼。我對王夫人的素質和工作能力不由得打了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