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非常特別的老牌歐洲強國,“海上馬車伕”就是對它早於英國和西班牙之前就成了世界海上霸主時的尊稱。雖然因國小而難於長久佔據世界霸主的地位,但它一直穩穩地是第一世界的一員,除了二戰時為德國所佔領的很短几年。現如今它還有幾個世界第一值得炫耀:四分之一的國土面積為圍海造地所得;是世界上國民平均身高最高的國家;風車和鬱金香之國;是世上最早容許安樂死的國家;毒品可以正式買賣;首都阿姆斯特丹擁有世界上最大規模的紅燈區,也許還有我所不知道的……。
早年去荷蘭都是靠泊鹿特丹,它是歐洲最大的海港,也是我們公司那時歐亞航班的固定基本港,幾乎每航次必去的。剛工作時還保持著窮學生的節儉傳統,下地都是乘“11路腳踏車”,從碼頭到鹿特丹市中心先要穿過一個越江隧道,出了隧道口就能看到那個建在湖中的氣派非凡的中國樓閣造型的“長城”中餐館,旁邊聳立著造型別致、高高的鹿特丹電視塔。市內黑人的比例特別高,光怪陸離的霓虹店招特別能吸引眼球,那時下一趟地基本上不太捨得消費的,主要還是那時工資不高口袋羞澀所致,其實,下地的主要目的就是去接接地氣和人氣而已。記得有次過年時船上發給每人一瓶的“飛天”茅臺酒,就是當時從“長城”中餐館採購到的,不捨得就在家裡藏了若干年後才和老丈人一起喝掉的。今年夏天有幾位老同學組織歐洲遊時專門去“長城”中餐館消費了一次,給我發來的照片就勾起了我對這一段往事的回憶。
八十年代末,有一次公司安排在符拉辛(Flushing)進行四年一次的特檢修船,留下了幾個有趣的故事。
因為修理期間有幾天時間船上需要停夥,公司就按當時的規定給每人發放每天幾十個荷蘭盾的現金讓大家自己解決伙食問題。這是讓大家都感到幸福的事情,因為這是一筆平白增加的不小的收入,而大夥吃飯就是將三菜一湯改成了吃麵條而已。但問題是那時的外匯一般都是回航時去新加坡時化用的,荷蘭盾必須兌換成美金才能使用。這符拉辛的市內也就數千的人口,僅有的兩家銀行裡不多的美元很快被我們換馨了。在海圖上查到離此5、6公里處有個叫做米德爾堡(Middleburg)的小城市,於是就帶了一幫人步行過去,總算全部換成了美金。去米德爾堡的路上發現此地正是圍海得來的土地,那靠密集丁字壩支撐著的偉岸海堤擋住了遠眺北海的視線,一望無際的平整農田就靜靜地躺在其懷抱中,村莊都建在高臺上,古色古香的小城裡既能看到馬路上有新鮮的馬糞和馬車車轍,也有人聲鼎沸的街市,充滿了煙火氣的人間溫暖。看慣了歐洲城市的繁華,還是第一次領略到這歐洲鄉村的風情。後來進一步瞭解才知道這米德爾堡還是澤蘭省的省會呢!若干年後甚至還在電視裡看到過米德爾堡足球隊的比賽,它還是一支足球強隊呢。
符拉辛的城市和鄉村沒有界線,周圍全是長滿了茂盛野草的鬆軟沙荒地,荒地裡佈滿了野兔的洞穴。每天都有身材健壯的荷蘭老人在那裡打獵,先由獵狗在前拱洞驅趕,看到野草風頭飄動,根本沒有瞄準這一步,抬手就是一槍,百發百中。原來這是一種散彈槍,發射出來的是一片散彈而非一粒子彈,跟我小時候看到的有人用銃打麻雀是一個道理。
修理臨近完工的一日,船上發生了一起讓人尷尬的事件。一名上海的一水不辭而別地離船了,術語稱這種行為為“跳船”。在曾經的那個非常年代可以稱之為“叛逃”,那是有可能連累一個家族的罪孽。好在當時的我國社會已經寬鬆了許多,雖然是個不好的事情,但也不至於連累追究他人的責任了。這位一水在平時也確實有些另類,留著大波浪的黃色長髮,跳舞特棒,據說其母親自小把他當女孩養,他的生活圈子和人生觀自是與人不同,後來聽說他是從荷蘭投奔他那已在德國的朋友去了,申根國家間也沒有邊境管制,事先約好接應的話,跳船是一件容易成功的事。
去阿姆斯特丹的次數沒有鹿特丹多,但在那裡有過刻骨銘心的記憶。有一次參加了作為本船第一租家的公司合作伙伴“Arena”公司老總的那個以鱷魚、鴕鳥、鯊魚和蛇為食材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宴請後,於第二天下午引水員上船準備引領開航前,鑑於當時天氣預報北海里已經為惡劣天氣所覆蓋的情形而果斷作出了中止開航(這是我船長生涯中唯一的一次)的決定,沒想到第二天就被PSC(港口國檢查)檢查所滯留,折騰多日之後,又在後續的航次時間裡不停地為浪損而引發的油汙外洩、航行中發生船員被燙傷等一連串的事故所糾纏。這段經歷在以前的回憶文章中已經做過詳細的描述,就不能在此再“炒冷飯”了。反正,荷蘭人的冷漠又小氣,就是讓我在那個PSC檢察官身上徹底地領教到了。
那時公司常駐鹿特丹的代表是與我在上海住同一幢大樓的老鄰居,船到了總會第一時間帶著夫人上船來看望我,我也會讓大廚提前做好一些豆腐或國內帶去的調味品送給他,那裡不太容易吃到這口。記得他曾經開車帶我去海牙玩過一回,但現在對海牙的印象已是十分的模糊了,正印證了那句“久遠的事想忘都忘不了,眼前的事想記也記不住”的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