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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在省城一所中專學校學習。學校裡有一位姜姓老師,不但專業水平精湛,而且文學造詣也深厚。工作、學習之餘,他的身邊及家裡,總是有許多愛好文學的同學簇擁、登門,而我,也忝列其中。

印象中,大家跟隨姜老師在一起學習、交流、探討的重點,是詩歌,範疇既涉及中國古典詩詞,也涉獵外國近代詩歌。我正是從那時起,知道了這地球上不但有中國的李白、杜甫、蘇軾等詩人,還有外國的馬雅可夫斯基、惠特曼、泰戈爾等許多詩人。

彼時,每每大家在姜老師家歡聚時,自覺才疏學淺的我,總樂意於端坐一隅,或靜靜聆聽他人的高談闊論,或默默翻閱手中的圖書雜誌。我覺得,這樣也能陶冶自己的情操,昇華自己的境界。

一天晚上,大家又不約而同地齊聚到姜老師家,瞬時,寒冷清靜屋子裡,便升騰起各抒己見的熱烈氣氛。此時的我,一邊聽著他人神侃,一邊走到姜老師的書架旁欲找本書看。正找著,書架角落處一本《漢語成語詞典》進入我的視線。要知道,對於當時孤陋寡聞的我來說,那可是首次與成語詞典晤面。

出於好奇,我隨手拿下來翻翻。沒承想,這一翻便翻出了事情來,那本詞典裡彷彿有一隻魔手,一下將我的靈魂給攫取進去,使之再也無法解脫。

這本《漢語成語詞典》,是由北京大學中文系1955級語言班17名同學,在校黨委堅強領導和老師們鼎力襄助下,頑強奮戰二十天而編撰出來的,共收成語近3000條,於1958年9月份出版。它的問世,不僅是獻給當年“國慶”的一份厚禮,更是填補了建國後,國家尚未有一本完整的成語詞典的空缺,意義非同小可。

我當即央求姜老師,能否將這本詞典借給我看一段時間,並信誓旦旦地保證,屆時一定完璧歸趙。姜老師沉吟片刻後答應了,我大喜過望,連聲表示謝意。

接下來的日子,我便利用早晚、午休,以及課間的一切業餘時間,心無旁騖地撲在抄詞典裡的成語上——當然,只是抄一個個單純的成語,並沒抄註釋——我當時的想法,成語抄好後先儘量把它們背誦下來,如同蒙童背誦唐詩一樣,至於涵義,一時半會不明白的,往後再去慢慢地學習、研究。

就這樣,一個月之後,我如期將詞典歸還姜老師,而他,得知我居然把它們全抄下來時,吃驚地瞪大眼睛,拍著我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臉上浮現出讚許的神情。

花開花落,寒來暑往。不經意間幾個春秋時光已從指縫中溜走,我們到了畢業的季節。臨行前,我最後一次去姜老師家辭別,他先與我說了許多鼓勵和告誡的話,然後對我說:你要走了,我也沒啥東西送給你,我知道你愛好文學,就把你以前抄過的成語詞典送給你做個紀念吧,希望它對你今後的工作、學習有所幫助。不過,你需注意,裡面有些所謂的封資修內容,與時下形勢不太吻合,你看時別拿到外面張揚,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說罷,將早已準備好的詞典遞給我。望著姜老師那張真誠的臉,撫摸著手裡這本曾與我朝夕相伴一個月,情感相處得宛如戀人般的老朋友,我的眼睛有些溼潤……

自從有了自己的手抄成語詞典以及姜老師饋贈的詞典後,我下功夫背誦和掌握了許多的成語,給後來的思維、說話、工作、寫作等都帶來了極大的裨益。當然,這是後話。

改革開放後,國家相關部門又分別於1978年,1982年,1984年,1986年,1987年,2016年重新出版、修訂、續編、增訂了各種版本的《漢語成語詞典》,《成語大詞典》等,收詞量也由原先的3000餘條,5000餘條,拓展到如今的10000多條,方便了各類人等的學習和使用。

然而,對我來說,隨後幾十年間又陸續購買了幾個版本的成語詞典,可遺憾的是,這些詞典大多成了家中收藏品,實際使用價值並不大。這其中,雖說不乏內容重複、大同小異,派不上用場外,最主要的,我想恐怕還是留戀、緬懷過去青蔥歲月裡那些美好的時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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