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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幫區委領導寫彙報

這時的區委、區政府領導已換過幾任,老領導都調到縣裡擔任要職。區長邢華平原來是薛城鄉的民兵連長,我到薛城時他剛到區裡成為國家幹部,當民政助理。兩年間已升任區長之職。區委書記更是更換頻繁,此時任職的是一位山東濰坊人,名叫謝壽麟,二十六、七歲,實際也是年青人。在平常相處時,上下級的界限日益模糊,朋友般的感情日益增加。特別是邢華平,更是不拘形跡,有一次在區政府見面,打招呼後就問我:“忙嗎?”我說:“還好。”頭往裡一搖:“來吧!”以為有什麼話要跟我談,便跟著走進他的辦公室。進去一看,室中方桌邊已端坐二人,一位是謝書記,一位是曾當過區政府公安助理、現任區委組織科長的戴科長。原來他們是“今日得寬餘”,想打打撲克,輕鬆一下。三缺一,邢華平出去找人,恰好遇見了我,便邀我加入遊戲。這種遣興的遊戲,後來還參加過幾次,可見他們把我當作自己人看待。不過遊戲畢竟是遊戲,哪兒玩,哪兒了,當不得真的。

雖然如此,當真的事也還真有幾件。一件是讓我在區幹部政治學習時作輔導發言,幫助大家掌握檔案的主要內容,領會精神實質,解釋不常見的詞語或典故。文化站有好幾人,吳懷德是高中師範畢業,馬亞琨是大學畢業,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而我只是一名初中師範畢業生。領導和同志們卻對我如此器重和信任,我只能兢兢業業對發言作好充分準備。別看許多區幹部學歷不高,他們的政策水平、思想水平都不低,工作經驗更是各有一套。只有極個別人是南郭先生,是混飯吃的料。我的發言如果不能給他們以幫助和啟發,那就“拜拜,您哪。”再不會有你什麼事了。所幸我不是隻作過一次發言,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作過多次發言。這是應該引以為榮的。

還有一件是代區委向江蘇省委寫彙報。不過,這已經是1953年的事了。

1952年底,蘇南、蘇北兩個行政公署合併為統一的江蘇省政府,柯慶施任省委書記,譚震林任省長,省會定於南京。無錫和揚州這兩個行政公署所在地成了地區專員公署所在地。新省委為了直接瞭解、掌控各地具體情況,召開了全省縣、區幹部大會,謝壽麟、邢華平都去參加了大會。會上給這些區級領導佈置了一項任務:向省委寫一次書面彙報,直接寄給省委辦公廳。並且印發了一份彙報提綱,要求實話實說,既要概括扼要,又要有具體、典型的例項。字數以1000字為宜,最多不得超過1500字。最特殊的是,要用毛筆繕寫。

這二位領導在全區區、鄉幹部會上傳達了全省縣、區幹部大會的內容後,又根據本區情況佈置了相應的任務。但是要向省委寫彙報的事沒有說。這樣的會議,文化站照例都去參加。聽了以後,跟大家一樣很受啟發和鼓舞。本以為這事已經結束,卻不料沒過幾天,邢華平把我叫去,說明原委,想讓我代區委寫這份彙報。這真使我既受寵若驚,又感到十分為難。區裡有專門從事文字工作的文書、秘書,他們經常寫總結寫彙報,動輒洋洋數千言。讓他們寫一下不就完了?不找他們而要找我,可見這任務非同一般。

區領導選中我,是對我的信任和器重。我若是拒絕,就既傷害了人家的好意,又顯得簡直不識抬舉。若是答應,又怎麼寫得出來?寫彙報與寫文章完全是兩碼事,千萬不要以為某人有點“會寫”的小名氣,就以為某人無論什麼體裁、什麼題材的文字都會寫。尤其這種彙報的文字,不光要了解情況,還要會分析研究,去取得當。也就是你得有相當的政策水平、理論水平和文字水平,才能把相關材料統御好,運用好。寫好了,可能成為很有價值的內參。寫得不好,擦屁股都嫌髒——因為上面有黑墨。

小時候讀過一則笑話,說一個秀才在家寫文章,憋了幾天還沒下筆。其妻見他這份窘相,嘲笑說:“看你寫不出的那份難受勁兒,簡直比我生娃娃還痛苦。”秀才苦著臉,拉著哭腔說:“你肚裡有娃娃,痛苦一陣,還能生下來。我肚子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卻硬要往外寫,怎麼寫得出來?”這時竟閃現腦際,不禁笑將起來。邢華平見我沉吟後又笑了起來,忙問何故?我便告訴他:“我可以寫,但是我什麼情況也不瞭解,沒法寫。”邢華平說:“這個好辦。挑個時間,我和老謝給你做個詳細介紹。”

由我來寫這份給省委的彙報,就這樣定了下來。其實,我心裡還有一句話並沒有說出來。那就是,我不是共產黨員,讓我為區委向省委寫彙報合適嗎?為什麼沒有說?因為我又覺得,既然區委、區政府領導沒有認為不合適,那就一定是合適的了。

區委書記謝壽麟相貌英俊,人也很聰明機智。開會講話、佈置工作,給我的印象是要言不煩,頗有條理。缺點是有時愛對下屬發脾氣。有一次不知因為什麼事,當眾把會計陳步寰申斥得顏面全無。陳會計羞憤難當,躲到田間深處號啕痛哭了一番。此事我未親見,是事後聽別人講述,言之鑿鑿,估計不會有假。

但是謝書記對我一直是和顏悅色,親切友好。不然也不會樂於找我作搭檔打撲克了。有一次,他甚至讓我打探某位幹部對某人某事的真實態度究竟如何。這不是讓我作暗探嗎?我不好正面拒絕,佯裝答應,卻絕不去幹。不知他是否忘卻,反正後來並未向我詢問結果。

文化站的傅殿卿對謝壽麟甚是畏懼,閒聊時曾問我怕不怕謝書記。我覺得傅的問話很奇怪,隨口便答:“謝書記人很好,對我們也不錯,有什麼好怕的?”說完才想起,傅殿卿當過國民黨軍的炮兵連長,對共產黨領導心存疑慮,甚至懼怯,是正常的心理反應,不足為怪。

沒過幾天,邢華平把我約到區委書記謝壽麟的辦公室面談。區委比區政府安靜,很少有人打攪,正是談話的好處所。連區委秘書谷霄巖也不讓參加,就是謝、邢、我三人,共處一室,由我聽他們二人講述區裡的工作情況,成績、缺點、存在問題、今後計劃。他們在向我這個撰稿人介紹情況時,我仔細聆聽,在筆記本上記下一切要點和資料。恍惚間我彷彿成了他們的領導,在聽取他們對我彙報。談話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我又問了一些細節和他們在省裡開會的有關情況,儘量把這次談話或者說小會的氣氛輕鬆一些,不要過於正經、嚴肅,甚至神秘,前後一共不到兩個小時。

這件事說得直白些,不過就是假手他人,完成一次向上級彙報的事兒。省委並未規定必須區領導親自動手,或只能由黨員幹部寫此彙報。誰寫不都是寫?只是這二位領導十分認真,鄭重其事,才有了讓我代筆的事情。在其後的年代,由他人代勞,為領導寫工作報告或是大塊文章,不是尋常得很嗎?到了強調領導幹部要知識化的年代,由他人代勞寫篇論文混個文憑的例子,並不罕見。相比之下,才知道上世紀五十年代初的幹部作風的確稱得上純正可敬。

憑著他們提供的豐富素材,完成一千字的書面報告,我心中已有了十足的把握。第二天我就把彙報稿送給他們審查,二位沒有任何修改,滿意透過。跟他們要上合適的信箋,回去用毛筆小楷繕寫完畢,只留下簽名的空白,由他們完成。

交卷後一身輕鬆,才感到只要有任務在身,無論難易,總有一種壓力,完成了才能如釋重負。然而,新的任務又會不斷前來,你又得迎上前去,努力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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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本作者大大最好的一本小說,劇情讓人拍手叫好,連看三遍也不膩
  • 江南塞北任平生(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