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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

懂得如何解決一個問題是一回事,有足夠的人力物力去實際解決這個問題又是一回事,兩者之間往往有一個過程。

一、 那時花開

這是中國西部一座尋乎其常的小鎮。

鎮之大,長不足半里,寬只數丈,一條自縣城西向而來的柏油馬路縱穿其間,黑蛇也似的遊向遠方。

在鎮的中間,面北背南有一家裁縫店,裁縫店有個女孩,女孩叫芬。說起芬,小鎮上無人不知,人人皆曉,不僅因為她的人長得好,而且因為另一件事。

知道芬,已是幾年以前的事了。那時我在小鎮的小學校教書,聽說鎮上一家裁縫店有個女孩,有驚人之貌,名叫雪芬。其實,喚“雪芬”最多的就數我們這幫“光棍漢”了,卻從不曉得“雪芬”並非姑娘原名,只是因其潔白柔嫩的膚色而得名罷了。

第二年春天,我認識了芬。

那時,料峭春寒剛過,柔和的風兒嫋娜多姿地竄遍了田間街頭。這天上午,晴明的春光透照著整座校園,校園短牆外頭的桃花兒、杏花兒在微風中搖曳生姿……我因為沒課又無事,便產生了莫名的“閨怨”。忽兒記起“告休”多日的西服褲子早該“官復原職”了,便一溜煙地出門,徑直朝“吾知味飯店”旁的“達爾美”縫紉部走去。

裁縫鋪

“達爾美”離學校近,這裡我人熟,去後既可聊天又能免費,所以我打定主意要去那兒。可沒走上幾步,我就琢磨起另外的事兒來,越琢磨越心慌,竟至心跳耳紅,猶豫不下了。最終,我還是定了決心,繞開“達爾美”,七彎八拐地向街道中間走去。當然,事先沒忘將出門時胡亂卷著滾兒的褲子在背陰處盡己所能地重新摺疊停當,並且,大大悔恨了一番“尊容未整”的疏忽。——不用講,我要去一家“特殊”的裁縫店。神話似的“雪芬”即在店內!

“雪芬”是我們鎮上的明星,包括許多青年幹部在內,我們則是她的“追星族”。那時,她就像當時流行的《九妹》中的“可愛的妹妹”一樣在我們心中鮮活,使我們競相做了她“有情的哥哥”。我甚至平日不敢經過她的裁縫店,只偶爾在街上碰見過她。她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高挑個兒,身子豐腴苗條,如雲秀髮順順當當搭落肩頭。她步態輕盈,舉止有一種說不出的嫻雅大方,使她發育得很好的優美身段平添了無窮的活潑勁兒,給人一種清水芙蓉的感覺。要不是在這偏僻小鎮遇到她,你會把她當作電臺或報刊的採風記者;要是你在花市上碰見她,你會認定她是個賣花姑娘的。

小鎮之小,竟不能容人大走。很快,就到了街中間這家裁縫店前。透過臨街開著的櫥窗,我看見裡面有三個人正忙乎,便定了定神,從中撥開絲簾跨了進去。

“‘小愛神’——你來啦!”中年女師傅打趣。這都是我那中篇《愛神之門》的效應。

店裡的兩位姑娘也甜甜作笑。

“嗯,你們忙呢!”我應著,並向店裡掃一下:和外觀一樣,是家並不寬敞的小店,內中設定雜亂無章,顯得侷促礙便。裡面左後角搭起個土炕,挨炕往出擺放著兩排縫紉機,面朝街另放著一臺;牆的前側靠街開了個門,門端放著一臺鎖邊機。屋子中間頂著根木柱,柱子未曾油漆,但卻油黑鋥亮……店裡這兒那兒掛放著已做未做的衣服和布料。

招呼過後,師傅便忙農活去了。我這才發現後牆上也有一扇小門,門外是一大片平展展的綠麥田。她正是從這後門往那麥田去拔麥拉拉(薺菜)了。

麥 苗

店內又仨人。兩個姑娘相視而笑,殷勤讓座。見她們如此“優待”“俘虜”,我很愜意。

我坐在靠前門的豁亮地方。右邊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正坐在前排機子中的一臺上,仔細地縫一件梧桐色的坎肩。她不僅長得美麗,還有一種山裡人所特有的鮮豔膚色,特別是她那溫和質樸的態度,沒有人見了不覺得可愛。對面的那臺機子上,坐著一位冰清玉潔的女孩,她十八九歲的樣子,一張恬靜、稚氣的瓜子臉上,撲閃著一對柔情美麗的大黑眼睛。她的眼神清純明澈,睫毛茂密而長,微微向上翹起。她挺秀鼻兒,小巧嘴唇,一頭烏絲出奇豐茂,光光溜溜,瀑布似的直瀉下來,給本來就動人心魄的胸部,吊了一簾神奇帷布,使得面龐和脖頸襯托得更加柔潤粉嫩,光彩閃耀。她整個兒給人一種天真未鑿、清雅可人的感覺。——這就是芬!

芬和我相對而坐。她皺起好看的眉頭,眼裡卻是活潑潑的笑意,款款道:“褲子哪兒壞啦?我看看!”她接過褲子,仔細地看了幾遍,便利索地將幾處針線開的地方縫好。我一邊聽著機子均勻的響聲,一邊看她穿針走線。這時,她的眸子是清亮的,眼神如一匹絲絨一樣柔滑輕軟地鋪展開去,直鋪向面前的機頭、褲子乃至我腳下的地。我的雙腳立即不安起來。一種憂鬱感從腳下撲騰上升,一直滲進我心底……剎那,市聲遠遁,店內空蕩。——縫紉機的“二重奏”如何牽動我的心啊!

我怕我的心思被人察覺,便抽出一支菸要抽。

“芬芬!你咋這麼慢,是織龍袍哇?”旁邊的姑娘揶揄著,隨即拉長聲調,“龍袍怎得鳳來做?”

見她那神氣十足的逗趣模樣,我不禁笑了。

“瞎謅什麼?”芬羞紅著臉,“他可是你弟弟的數學老師呀!你可不能沒心肝哪!”

“我是沒心肝——師傅給了我活兒。你運氣好,也就有心肝給人了……”

我連忙去點火。芬臉紅撲撲的,更加令人心疼。她鼓了鼓氣,抬起頭來。忽然,她大笑起來,笑得花顫枝動,嬌喘騰吐;我站了起來,旁邊的女孩也開始前仰後合,笑聲不止……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在店內默默轉開來。

“大作家,你出什麼洋相……”芬指著我手裡的煙,又吃吃笑起來。

這時,連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大笑。

“好個芬兒,真有你的!惹得人家大活人兒像丟了魂,來了個‘倒吃煙’的絕活……”

我更加窘迫。芬卻止住笑,沉著道:“你個死丫丫,甭氣傻妹妹……”她開始學著不知哪首歌裡的調兒來。然後,語速極快地說:“還是留著你那張‘刀子嘴’給你婆婆切菜用吧!”

哈哈……

咯咯咯……

嘻嘻,嘻嘻……

歡聲如潮。店內外流動著快活的空氣。

熨平的褲子

芬把縫好的幾處用熨斗熨平,然後把褲子交給丫丫。丫丫很認真地翻來又翻去,好像只要能找出哪怕一絲兒瑕疵,她都可以把它當作一枚原子彈向芬發射。最後,她很滿意地說:“你還是用手將褲腿邊子給納一下吧。”

芬默默地接回褲子,好像很感激這位“死丫丫”似的。她坐回位子,衝我淡淡一笑,便又細細縫起來,她上身穿一件黃色薄呢西裝,下身是一條灰色褲子,西裝的扣子沒有扣,露出裡面綴有五色光鱗片的綠色緊身衣,腳上是一雙玉色的高跟皮鞋,鞋端還嵌了一朵紅色玫瑰花。她一手拎起褲子,一手穿著針線,脖子微微兒偏著,眼睛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光耀,一直溶注進手中的褲子。她做得極慢,好像這是她第一次做針線活兒,好像上帝規定她一生只做一次這等營生,好像這最後一針的到來便是她一生幸福的終結。

終於納好了。她把褲子疊起來,用纖長而富有彈性的手指將衣服壓平,然後反覆向兩邊摩開,又摩開……

我趕緊站起來要走,怕自己更慌亂,怕她會很傷心。

我沒有付錢,我怕褻瀆了她的心意,怕會買來她好多心雨。

我走了,帶走的是她那一低頭的溫柔、那星眸的嬌羞、那包含了多少甜蜜的憂愁的深深一瞥。

哦,仁慈的上帝!在人的一生中,假若您只容您的兒女僅僅有一次應許,那我便要至誠地向您索取——索取這一次,這一刻!

小鎮的日月是漫長的。

那些日子,天氣是那麼晴朗,風兒是那麼柔和,我的心情幽幽怨怨,思念綿邈迢遞。

我記得,除了工作,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寫稿上。那一陣子,運氣還真不錯,好幾篇不同體裁的作品都付諸以鉛。《教育最神聖,師者當自強》在國家級報紙相繼轉載;《致筆耕者》刊登於《詩刊》後,幾個知名人士以詩向我傳達了相同的感喟。當時,幾家報社、雜誌社聘我為通訊員、特約記者,向我約稿。我沒日沒夜地熬,感到自己像傳說中的鳳凰一樣,正在集香木自焚,就要獲得新生。我享受著成功的喜悅,體驗著成名的煩人事。想想昔日的迢遞夢想就要實現,我是何等的痛哭流涕呀!

《詩刊》封面

當我身如沉鍾,整日寄身斗室“爬格子”的時候,我不再俗事纏身,做違心事說風涼話、投人所好了;同時,我也失去了許多東西——同伴、朋友、生活的樂趣。看到草長鶯飛、孩童嬉戲、朋友促膝,我黯然神傷。

那段時日,我時常獨步野外,放浪形骸,以釋放心中積鬱,有時,也獲得些神奇靈感。每每此時,我就會看到一個“大孩童”。他二十上下,留頂平頭,一身中山裝,手裡拿著玩具槍,這兒停停,那兒走走,或者舉槍過頂做射擊狀,或者抱槍在懷旋轉著,嘴裡發出“啁啁啁”的聲響……有時,他呼朋引伴,打破了外野的寧靜,給春日的田間來一次“大掃蕩”。以他的巨人雄姿,誰都會認定他是“群龍之首”,因為他的夥伴們都是孩童,充其量只是些學前的小朋友;所以,當農家的果園、菜圃、麥田、煙畦等遭作踐時,農民們總會沒好聲氣地把他訓一頓,而他只是像克林頓一樣習慣性地揚一揚頭,擺一下手,做他自有妙方狀。其實,他左右不了他計程車眾,卻常常被他們之中的機靈鬼捉弄,並大吃其苦。一次,一個小“飛賊”爬溜中學女生廁所外牆,未獲成功。他卻憑著牛高馬大,身先士卒地越入其內,嚇得幾個女生尖叫不止,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另有一次,噢,親愛的讀者,恕我不能再列舉我眼見到的他的故事於萬一。因為你們已然看到,他是個先天不足、心智不健全,後天又沒得到良好發展的智障者。和你們一樣,我應該尊重我們的公民,表同情於弱勢群體。

一段時間,我對他產生了興趣,有意接近他,欲引為知己。誰料,他對我毫無興趣可言!但,也確無反感,我斷定,他對誰都不會惡聲相向,只是對小朋友情有獨鍾罷了,就像同性戀者對異性毫不動情一樣;我對他的“痴迷”也隨即大減,接近他的意念遂告煙滅灰飛。

不過,我曾作此想:就是想調查瞭解清楚“大孩童”的身世、遭遇,乃至他豐富曲折的內心、傳奇探險般的經歷,等等。我覺得,這實在是一件對各個領域都不無關聯的一石几鳥的“雅事”。不信,請聽聽:一、文學方面:可當寫作素材,雜取於其,甚至可據此連篇累牘,演義成像《童區寄傳》《張中丞外傳》《段太尉逸事狀》之類的忠奮激烈的傳記;二、社會學方面:促使人們關心殘疾公民,動員家庭、社會、輿論等重視殘疾人事業;三、醫療方面:可作為心理、生理病例,供未來諮詢、醫療之用;等等。實在不一而足,大可深究其詳。然而,由於感情波流的衝擊,或者——讀者可以看到——由於事後探聽的結果並非那麼豐富、具有傳奇色彩,如同起初設想;故,此事便不得不不了了之了。

慣常,我為休息、調節起見,便出了校門,平步街頭,四下張望。這時,目光便毫不中用地被中間向北的那家裁縫店所吸引。我的心頭有一種難以排遣的洪流在湧動,我知道,儘管“我之所愛”在盈盈一目間,但也只能作咫尺天涯——這就是我的無奈,這就是我鄙夷自己的原因——我在受世俗的差遣:我的未來不是夢,我不能跟著感覺走;始亂終棄,逢場作戲,與我無緣。即使心愛的人有沉雲之貌、赤金之心,我也不能。世俗,你是法海,你使多少心愛的人兒視若陌路,相隔萬里。

每當春風沉醉的晚上,我便披了衫,拉了電燈,帶上房門,到小街遊蕩。我將一身的疲乏消散在這凝香的街上,將無盡的煩惱拋灑向那浩渺的夜空——但我何曾拋開煩惱,何曾消去過心靈的瘁弱?這靜夜、這小街、這街燈,怎能泯滅我的夢想,怎能麻醉我的頭腦,怎能摧毀我的雄心!

帶著淡淡的幽思,獨自,我徘徊在這馨香的街頭,我徜徉,徜徉,躊躇滿志又驚鴻未定。——我鬱郁而來,又躊躇而歸。就這樣,消磨了真情,消盡了春日!

當樹木出落一新,四野肥紅流綠的時候,春便熟透了。這時的小鎮是熱情的,也是迷人的。這使我又分外地想我的芬!她是不是也換上了新裝,如同這春天的田野一樣;是不是在為我朝思暮想、千般思量、萬種風情,恰似我對她一樣!

已是初夏時節!

那天,省作協副主席老肖和市文聯的李老師說要“送我一程”。於是,我們驅動桑塔納經董志塬向縣城而來。天氣晴朗,車窗外一掠而過的樹葉泛著魚肚白,黃綠主宰的田埂顛來倒去地在我們眼前翻飛……不消一時,車子便停在縣文化館院內。許多禮儀、宴請之後,我便要告退,他們說“不用急”,我連忙拿學生做“擋箭牌”。文化館慄館長堅持要送我,我硬是回絕了。

我吸了幾口粗氣,搭上“三輪車”到了離縣城二十里的春榮鎮上。這時,車子不走了。沒辦法,我只得耐著性子等。想想此行繞了大半個中國,一路大車小車幾萬裡,風風光光、亮亮堂堂,而眼下卻如此情景,我心裡倒有一種分外的快活感,不禁又吸了幾口大氣,一邊玩味著西部鎮上的特有景緻。可是不巧,兩個小時過去了,還沒見個車影!我體內的快活分子也不願“吊死在一棵樹上”,競相另尋新主去了。

眼看著天快黑了。我口乾舌燥、垂頭喪氣地站在中學門口。這時,學校放了學,人潮湧動。忽然,在人流之中,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蠕動,便脫口“哎——”了一聲。聽到吆喝,兩個推腳踏車的女孩站住了,竟是芬和丫丫!她倆正在循聲四望——顯然,在人潮如流的放晚學時分,找一個人是困難的。何況我剛從城裡回來,也許京味、港味的裝束都有,可謂沐猴而冠了;因此,她倆沒認出我,或者不敢確信而已。我經這麼沒邊沒沿的一喊,倒有些害羞,登時舉止失措起來;見她們欲立未立、四顧巡視的著急勁兒,我更加沒勇氣搭理了——我寧可把她倆“困”在那“孤島”上!我是個沒心肝的十足的渾小子!

不知啥時,她們走了。

天色向晚,暮色漸沉。我乾著急哩。

我並不後悔剛才的事情,只覺得難為情。其實,讓我叫住她們,讓她們中的一個捎我,不——讓我捎她們中的一個,才會使我更難堪。唉!哀莫大於心死,最難堪的莫過於兩個彼此有意而又毫無念想的人在一起!想想啊,my darling,我是多麼不自在!我連“大孩童”都不如。他可以在街上隨便什麼時候遊蕩,可以引著成群的娃娃頂著烈日撿破爛兒,可以用粉筆正經八百地在人家新刷的牆壁上畫“群童撒尿圖”……可以——如果他樂意,甚至能夠和我的芬說上幾句話!可是,我敢下斷語,他不會樂意的,更何況,他根本——據“考證”不會做出這種犧牲天性的傻事來的。推理來推理去,他倆果然無緣。——我還不如“大孩童”自在。

“嗒嗒……嗒嗒……”馬達聲驚醒了我。God save me!我總算能夠趕黑到校了。

三輪車已經行了十幾里路——快到小鎮了。更近了!

突然,車子停了下來。有人擋車。藉著西天的胭脂色,我認出:是芬她倆!這不到點了嗎,她們還擋車子?況且各人都推著一輛腳踏車!我趕忙把她倆的車子在三輪車的後鐵板上掛好,拉她們上車。

“天黑了,我們還是坐車好……”她倆說。我也說了一些話——我們很少說話——只說些無關題旨的話,壓根沒提中學門口的事。

超載的大篷車

夏裝裹身的兩個年輕女孩和我坐在暮氣昏沉的車篷子裡,彼此能感到對方的氣息,聽到對方的心跳……我必須儘自己男子漢的責任,盡力把兩輛車子按穩,芬也伸出臂拿住車把手。車子一顛一簸,我和芬、丫仨人幾乎撞成一氣……我們像水上的浮萍一樣,任憑外界的力量來分來合,一分即合!我真希望這車子永遠搖下去,再也不要停住!然而,小鎮在即,小鎮是它的終點。我多麼希望小鎮不是我們的終點!

學校在鎮的最西,我先下了車。

我們是怎樣的分別呀!我按了按芬的手指,她扶著我下車……車子開動,我們默默作別。我們都想看清對方的眼神,卻沒能,但我們讀懂了對方的心!

上燈的小鎮更加旖旎動人,蝙蝠在乘涼的人兒頭上浮動,蹦蹦車的燈光從街兩邊的房牆上向東推過去,一直到了拐彎處才消失……

回到學校,同志們像看稀世珍寶一樣把我“瞻仰”一番,各自咂巴著嘴唇散去。等到一靜下來,我的心又狂跳起來。

年輕的人哪——年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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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本作者大大最好的一本小說,劇情讓人拍手叫好,連看三遍也不膩
  • 如何一步步提升自己的能量,從曬太陽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