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老母親來電話告知繼父要過生日了,繼父一直對母親不錯,關鍵時刻咱也絕對不能掉鏈子,帶上禮物就匆匆趕去慶祝。繼父幾杯酒之後來了興致,開始給我講起來他當年“虎口脫險”的故事,由於他親兒子已經聽過這故事無數次了,繼父轉而拉著我的手就不鬆開了,非要一吐為快。
他是一個老司機,真正的司機那種,憑他多年開出租車,有著豐富的與人打交道的經驗,回頭看下過往,他總結了並和我分析了下時代背景。
第1階段,1978年至2000年這段期間,社會整體的狀態就是混亂而野蠻。第2階段,2000年至奧運會期間,這時候中國的外貿鼓搗的是非常的不錯,僅每年的的出口就給GDP貢獻了三成以上,依託我國巨大的人口紅利,工業尤其是製造業在此階段取得了爆炸似的的增長。第3階段就是奧運會之後到現在,這個時期外貿開始下滑,網際網路經濟崛起,經濟轉向內需和基建。
八九十年代,魔幻的江湖風雲
而繼父要說的故事是發生在第一階段,也就是八九十年代的事。繼父從小生活在城鄉結合部,年輕的時候到處籌錢買了輛拖拉機,開始拉水泥跑運輸。八九十年代的水泥屬於緊俏物資,工廠銷售水泥實行開票制度,門路少的司機只能排長隊等著開票好拉貨,還不一定能排到。繼父的腦子很“靈光”,就像趙本山小品裡說的那樣給水泥廠相關人員“送過筆 送過桌 還給你家送過一口大黑鍋”,於是相關人員在見到繼父來拉貨都是優先開票。
開拖拉機被設路障
別的拖拉機可能一天都拉不出去貨,繼父一天能跑兩趟,於是很快就把欠的錢還上了。繼父原話是手頭寬敞了,就有些“嘚瑟”了。這就引起了村裡遊手好閒的無業遊民的注意,開始熊人-要錢。繼父不給,這些路霸氣焰非常的囂張,“不給是不?…小心你的…”。之後這些傢伙手段還真非常多,不是在拖拉機的必經之路上挖坑就是放石頭,整的繼父是焦頭爛額。
繼父提出請他們吃飯,可是這些人不見兔子不撒鷹,就是覺得繼父來錢快,每次跑完運輸他們都想扒層皮。後來繼父一氣之下,把拖拉機掛靠在一個有頭有臉的人名下來跑活,才稍微好了些。可是掛靠不是白掛靠的,也是要交錢的。隨著跑運輸拖拉機也多了起來,收入也開始下滑,他就把拖拉機賣了,跑起了出租。
開出租車被搶
開拖拉機還好,只是受了一些地痞流氓帶來的窩囊氣。開出租就差點要了繼父的身家性命,有一天副駕駛上來了一個再也“正常不過”的乘客,衣著打扮都很正常。只是上車之後,這名乘客一會說是要去某某(偏僻)地點,一會又說多給錢快點開,神情顯得有些緊張。繼父的潛意識開始告訴自己,這名乘客可能不一般。
機智逃脫
事情還真就像他預想的那樣發生了,當車開到沒有人的郊外的時候,歹徒突然拿出了一把大螺絲刀懟在繼父脖子上,逼停了計程車,讓他把錢財拿出來。繼父頓時蒙了,頭冒冷汗。還好他心裡早有防備,有了預案,轉而繼父馬上說:“你說啥是啥,錢都給你,看你也是新手,留我條命”,歹徒一看第一次幹這事,沒想到還挺順利的,就放鬆了警惕。繼父趁他不備,拉開車門就往外跑,在跑的時候繼父留了個心眼,並沒有把車熄火。歹徒開始追,他開始跑,他倆就這樣開始繞著計程車兜圈圈。
終於有機會了,繼父跳進車裡,熟練的離合配合油門一把方向盤衝了出去。在車子衝出去的時候繼父也記不清了到底給歹徒颳著沒有,事後他還專門跑到派出所去備了案,告訴民警怎麼怎麼回事,興許車颳著歹徒了等等。
繼父說到這,我趕緊安慰他,問他沒受傷吧等問題。我說,以前經常聽有人說歹徒搶計程車的事,沒想到真的就發生在自己人的身邊,回想起我上小學的時候,經常有“拍花子”的說法,真是一言難盡。
繼父反倒是不以為然,說道“你小家子氣了吧,我這樣的事,不是個別現象,全國各地都發生,我是幸運的,有驚無險,還有多少老百姓這樣丟掉性命的,不信你查查資料”。
如果你要問八九十年代有什麼特色,毫無疑問車霸路匪是特色之一。而且這些人當時非常的猖獗,查閱資料發現一份山西省的一份檔案
1991年以來全省(山西省)共立車匪路霸案件7435起,其中搶劫案件3501起,盜竊案件2723起,流氓、傷害案件596起,殺人案件166起,哄搶案件77起,其他案件26起
看到後我確實感到了非常的震驚,繼父接著說,我的親生經歷只是小打小鬧,我給你講講大的。他又按照老傳統,先給我分析了車霸路匪產生的原因。
突圍
他說這個時候,計劃經濟開始轉向市場經濟,在這種浪潮下,幾乎每個人都受到了衝擊,無人能避免。大家那時都非常的迷茫,人人都向往體制 ,但體制像蘿蔔,坑就那些。某些遊離在體制外的人就削尖了腦袋往前衝,各自突圍,有的變成了悍匪,有的變成了企業家。
我說把悍匪和企業家放一塊不妥吧,他說是不妥,但是他們有相同的地方。他們都不怕冒險、置生死於度外。所以那個年代培養出來一大批企業家,也出來一大堆敗類的知名悍匪。
他接著說,建國後南方留下了不少國民黨的散兵遊勇,他們佔山為王,手裡有不少武器彈藥,而且國民黨還經常派飛機給他們空投武器等物資。這些人經常襲擊黨政的一些機關,非常的猖狂,那個時候為了打擊他們甚至有的學校老師都有槍支。
而且,那時候為了隨時應對世界大戰,有很多的民兵,最多的時候全國有3000多萬民兵。民兵都是有配槍的,大量的槍械流落到民間。那個時候老百姓有火銃、老洋炮、獵槍、還有自制的噴子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考慮到當時嚴峻的形勢,如果遇上了劫匪,你當場把他擊殺,非但不用負刑事責任,還可能領到賞錢。繼父就有個朋友,一把鐵鍬舞的虎虎生威,幹翻了三個路匪,打死一個,獎勵了2000來塊現金。他的養雞場就是用這筆錢起的家,剩下的錢給兒子買了“四大件”結了婚。
繼父又說,當時他膽子小開拖拉機的時候,車上沒有帶傢伙事兒,可是他的一些開車的朋友車上有的就帶著噴子以防萬一。
因為那個時候的路匪經常搶奪一些哨兵、幹警的武器來幹壞事。所以我們看到上世紀那個年代的大案要案經常有哨兵、幹警犧牲。
有些匪徒實在是弄不到槍,他們更變本加厲,去製作土火藥,那時候村裡人很多掌握了這門技術,製作起來倒是不難。多提一嘴,都說東北的匪患窮兇極惡,南方有些地方要是兩個村子發生械鬥,都直接能用上土炮。
上個世紀的貴州,有個叫孟永富的農民喪心病狂,在鐵路上埋了炸藥,炸翻了重慶開往南寧的293次列車。現場炸死了6個無辜的乘客,炸燬了三節車廂。他趁亂打劫,搶走了不少錢財。
所以看出來那個時候的路匪,不僅打劫計程車,還拿著刀槍搶劫客車、火車。繼父緊鎖的眉頭在提到那時的司機是個很威風的職業,收入也很高,如果家裡能有輛車哪怕是拖拉機呢,也是一件很長臉的事。但壞處就是總能被一些匪徒算計上。
我接著問,那時候路匪這麼猖狂,就難得沒人管嗎?
肯定不是啊。不但管,而且是不要命了似的管。那陣子不說是民警幹警,鐵路警察受傷和犧牲的都有好幾百人。每年在火車上抓獲的小偷都有數萬名。有的時候這些匪徒是拉幫結派作案,警力有的時候不夠。中央有個批示的案子,9名東邊悍匪在火車上打劫,2名鐵路乘警為了防止誤傷乘客,不敢開槍,和窮兇極惡的歹徒展開肉搏,最後被刺倒在了血泊中。這類事震驚了中央,專門批示,於是很快的就抓到了這夥人。
東北的匪徒本地內競爭激烈,他們還一度流竄作案,在廣州火車站等全國大的車站開始搶奪。在海南等地的飛車黨也是人數眾多。為了懲治他們,有的部隊直接更改為武裝警察,也就是武警。
而且警方和這些匪徒之間的周旋不僅僅是幾天幾月,有的時候會持續幾十年。影響巨大的“中俄國際列車大劫案”說的就是93年5月,4個悍匪洗劫了中國到俄國的列車,專案組那年抓到了70多人,30多人被槍斃或者無期徒刑。其中的一個領頭人,直到2006年才將他繩之以法,逃了13年,依舊躲不過。
還有東北二王事件,其惡劣的影響直接觸發了110報警制度和通緝懸賞制度,要是沒有他們兩個,這兩個制度沒準得晚幾年才有。
反人格的勞榮枝事件,她身上揹著7條人命,逃了20年,去年還是把她拿下了。別看她有些姿色,她竟然能和被他們殺死的屍體睡在一張床上,令人髮指。
窮途末路
1996年把槍支收回了,誰家有傢伙事就是罪犯。民間的槍支保有量鳳毛麟角,沒有了傢伙事犯罪率直線下降。
自從我國加入世貿,很多閒散人員進城務工,南下搞生產,不僅拉動了經濟,失業率也逐漸下降。這些人打工賺了錢娶了老婆,日子過的很快樂。而不再會像以前那樣的衝動,幹一票大的回家舒服好幾年了。
而且現在隨著科技的發達,電視傳媒灌輸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監控裝置也都高清了、身上也不用帶大量現金了,移動支付就可以。基因等刑偵的技術也逐日增強,作案後想逃基本是不可能的。
正是多角度起作用,才沒有了那麼多的僥倖心理,犯罪率迅速滑落。犯罪分子畢竟不是為了刺激,在考慮到犯罪成本的問題,敢出來作案的也就大幅減少了。
可以說我國的治安現在已經位居世界前列,經濟進步是一方面,主要是從上到下,大家遇到了問題都想解決問題,而不是看著問題出現惡化。我國也出現過印度這樣那樣的一些問題,現在也都克服解決了。一方面要給出路,發展經濟;一方面要嚴厲打擊犯罪,提高犯罪成本。如果犯了事不會被懲罰,那勤勤懇懇的勞動者就成了傻瓜,價值觀也就崩塌了,大家都去幹壞事,社會就終結了。
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