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領域都會出現一些偉大的人物,而在哲學領域裡,有這麼一位偉大的哲人,他的一生坎坷不幸,卻對生活充滿激情,殘弱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能量。他猶如一道閃光,點燃了哲學領域裡許許多多輝光的成就。他的哲學沒有晦澀的術語和邏輯體系,而卻處處充滿智慧的能量。這個人就是——尼采。
當尼采在五歲時,他的父親因意外離世,讓這位天真的兒童蒙上了黑暗的陰影。六歲時,他的弟弟又腰折,在雙重的打擊下,讓他從小就失去了兒童時期該有的活潑激情,卻多了一份傷感的悲情。或許是過早經歷人生的生死場景。十幾歲時尼采開始寫詩,詩的主題大多數關於生命,關於幸福。一個單薄的少年開始醞釀著自己的思想。在母親的撫養下,尼采長大成人。20歲他去了波恩大學學習,在那期間,尼采展現了個人的寫詩才華,於是得到了他人生的導師的賞識,因此他跟著導師轉去了萊比錫大學,從那時候開始他接觸了哲學,於是他從哲學領域裡開始摸索著,也開始逐漸形成自己的哲學思想。在這個過程中,有一個人正真點燃了尼采的熱情。他就是——叔本華。
叔本華去世5年後,一個偶然的機緣,他的著作《作為意志與表象的世界》被尼采在舊書攤裡發掘,尼采當時就認定“這是一本讀了第一頁,就必定會讀完的書”,於是廢寢忘食、不眠不休、通宵達旦地讀,懷著熱情孜孜以求,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字,渴望從每一句話裡汲取營養。叔本華對世界的思索彷彿為尼采開了一扇門,尼采為眼前這輝煌的畫面深深震撼。
叔本華書裡濃郁的悲觀主義的基調與正感受到生命意義的茫然、富有詩人氣質的青年時代的尼采深深地契合。當時的尼采覺得叔本華書裡說的不只是叔本華自己的思想,也是與他從未蒙面的尼采本人的思想——尼采從叔本華那裡讀到了自己,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有人真正懂他,是他的知音,而在叔本華去世多年之後,尼采成為了他最虔誠的一名門徒。說尼采“虔誠”,可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在戰爭中,尼采有一次從馬上跌落,無意識中竟大喊一句:“保佑我!叔本華!”可見,叔本華對尼采而言,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是那個階段尼采精神世界中的上帝。
可以說,對叔本華哲學的崇拜與信服,使年輕的尼采發現了哲學,並愛上了哲學,而對叔本華哲學的批判與克服,才真正成就了尼采的哲學,才真正使尼采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哲學之路,一條不同於叔本華、不同於任何人的前所未有的哲學之路——這是尼采用他的血、他的淚、他的汗、他孤高的一生,他整個生命的注入而鋪就的一條存在主義的哲學之路。
尼采的前半生視叔本華為一語道破天機的神明,因為在那個時代,大多數人都相信人類的生命最初源於某個光輝偉大的“造物主”,並被“造物主”賜予了某種不朽的意義,有待我們去探索、去發現,去完成。而叔本華說,生命不過是一個又一個慾望的此起彼伏,人們透過追逐慾望來自我滿足,卻在這一個慾望得以滿足的同時立刻陷入了下一個不滿足——如此週而復始,迴圈往復,永無止息——這就是人生。就像王爾德戲謔的那樣說:“人生有兩大悲劇,一是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二是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前者使人痛苦,而後者叫人無聊。
所以,什麼是人生?在叔本華的觀念裡,人生不過是一場永不知足的追求,不過是一個在慾望的驅使下漫無目的卻馬不停蹄的四處奔忙,不過是在得不到的痛苦和得到後的無聊之間迴圈往復的過程,而無聊是別一種痛苦。所以不論我們得到或得不到,得到什麼,得到多少,我們終將感到失落,因為始終還有下一個我們不可企及之物、求而不得之慾....那麼結論就是:逐求是焦躁痛苦的,快樂是短暫偶然的,所以,由此而構成的生命是無意義的,註定是悲劇性的。
叔本華恰逢在18、19世紀黑格爾哲學大行其道、整個歐洲哲學正走向理性的巔峰,人們對作為“天之驕子”“上帝寵兒”的人類抱有越來越深信不疑的樂觀期待的時候,在人們與日俱增的自信和熱情上毫不客氣地潑了一盆冷水。他對人生無意義的論述顯得不合時宜,卻又讓人難以否認。尼采仰慕他,因為他刺破了人類社會表面的繁華,一針見血地道出了一直徘徊在尼采和很多人的心裡深處的對慾望的無奈和長久揮之不去的對人生意義深切的虛無感。
所以叔本華給出的解脫之道是什麼呢?既然慾望是人生苦難的根源,那麼絕欲便可斷苦;而人世間是慾望根植的土壤,那麼逃世才能絕欲——於是他的救苦救難的邏輯如下:否定慾望、否定人生的意義——禁慾+避世——解脫。
叔本華的這一味所謂的“解藥”讓尼采恨得心癢癢,他看到的叔本華從一個對世界對人性兼具深刻感受力和冷眼旁觀的智者,變成了一個遇到困境不思進取、一味逃避的軟弱靈魂——這最終促成了尼采後半生哲學立場的驟變,從此他與叔本華分道揚鑣,並用自己的餘生去矯正和對抗這種叔本華式軟弱靈魂對人心的蠱惑力。尼采反對叔本華,不因為個人恩怨,只因“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叔本華認為:人生沒什麼意義,只是一片慾壑難填的苦海;只有絕欲避世,才能脫離苦海。
而尼采認為:人生或許本來無意義,沒有任何一個人或任何一個神有權利告訴你什麼是人生的意義;但正因如此,人生是有意義的,因為我將創造我自己人生的意義。我們不要絕欲,而要升級我們的慾望——把我們的慾望從一種對物質的追逐,轉為對生命的創造——不要做物質的奴隸、上帝的奴隸、任何人或事物的奴隸,做自己的主人,創造你自己。因此就如他的名言所說:“要真正體驗生命,你就必須站在生命之上。”
尼采拋棄了年少時的偶像“叔本華”,也拋棄了所有人的偶像“上帝”——這位千百年來人類強烈依賴的精神之父、人生導師——尼采不接受任何一位“導師”或一個“神”來規劃他的人生,告訴他生命怎樣度過才更有意義。他要自己選擇自己的道路,自己定義自己,自己創造自己的人生意義——他不需要主宰者,因為他自我主宰,他是自己的主人,聽從於內在的靈魂。
每一次有光明照亮的地方,黑暗就會消失,每一次有尼采經過的地方,後來每一位哲人都會看到他的影子。他自己主宰自己,而不為外物,外人,外神所主宰,自己創造自己人生的意義,而不接受他者強加的意義,當你活成了你渴望成為的自己,而不是別人期待你成為的樣子,你才算真正活出了你的“自我”,你才成為了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一個“我”,獨一無二的一個“人”這就是尼采所說的“強力意志”,也是他唯一認可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