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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有雨,我們改了去清徐的行程。今天多雲,正好上路,於是一行四人,都是二中58班的同學,趙瑞華開車,去看望我們初中的語文老師孟令望先生。他們三個都是初中畢業後再沒見過孟老師。 他們知道我一定有來往。他們只知道孟老師上作文課時,念過我的作文,教室後邊貼過我的作文,僅此而己,其實上學時,我與孟老師的交往更多更深些。初二時,我看到一本碧野的散文集,描寫詞彙豐富,富麗堂皇,以為找到了好範本,與老師交流。老師卻不以為然,他推薦我看的都是平實的筆墨,河南的李準呀,河北的韓映山呀,陝西寫創業史的柳青等。慢慢看進去了,一次老師在課堂上朗讀李準的《雨》,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情形,老婆婆揭開蒸籠,吹開熱氣,捏出饃,一邊說:剛出籠,熱乎乎……,老師全神投入地說著,那情景,一下子把我帶進去了,至今我猶記著老師學說這個人物話時的語氣與表情。

我們同學們也可有記性好的。高慧蘭居然記得大多數同學的名字與排列的座位,杜金香記得一課一課的題目,甚至”截肢與輸血“這樣一點表情沒有的外科手術題目她都記得。可我只記得這麼些個家常理短的場景。從來就是一個不條理的人。要論作文,寫得條理清晰,其實還是瑞華,所以他曾有一段介入社會政治生活,那也決非偶然的。

知道我曾經寫詩的同學們少。最早寫詩,也在孟老師課上,一次,我寫作文時,交上去的是詩,孟老師認為是抄的,我自信啊,知道一點抄襲都沒有。據理力爭。但孟老師不容分辨,不許寫詩。後來,才知道,中考是不認詩的。只能寫記敘文。原來如此。嚴格地說來,我發表的第一首詩,是在晉中報,趙瑞華同學給我拿過去的,當時,他們組織掌權,創辦了《紅晉中》。也就是後來的《晉中日報》,那是一首寫秋收的詩。

我插隊後,墜入自學,文革暴發,眼看再無出頭希望,苦悶中,與孟老師也有書信來往,研討人生,探討宋詞。

八十年代,我開始進行創作時,曾到榆次一中與老師聊天。一晃,幾十年過去。

我們到了老師的家,一番寒喧問候後,才知道老師今年96高壽,耄耋之年,已經如同神仙了。

我們共同給老師帶了一本書,我把自己的小說集,散文集、隨筆集各帶了一本,扉頁題寫得很清楚:孟老師,這是我再次交您的作業。

杜金香看了一眼,聲音發酸,說,我一看,就想哭。

孟老師看東西,不戴眼鏡,但實在也是看不大清楚了,得慢慢看。他居然還能記得我的一點名字。他也不戴助聽器,聽不大清,全由兒子代為助聽。

老師腦萎縮三年了。他不細辨來言去語。大多時候,呵呵一笑解頤古今,倒是與當年的和藹貌相似。師道的嚴厲全不復存在。他退休近三十個年頭,三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他教過我們的課文中有這麼一句詩,“人說光陰似剪催人老,他喝住了光陰抓住了箭。”(張志民:公社一家人)歲月呀,哪裡如此馴服?不僅老先生,連他兒子,他的學生們,也俱白了頭。真是何處去追時間?

哦,不忙,孟老師耳不聰,結廬在人境,卻無車馬喧,塵世間的一地雞毛,管它上天不上天,全不理會,難道不是童心重現?呵呵一笑中,忘卻了塵世煩擾,保留了初心。

所以,人活百歲,可以是活神仙呀。我送孟老師的畫冊《高原風》,不是就讓老師一哂嗎?我特意蓋了一方童趣的牛印,雙肢托腮,扮著鬼臉,彷彿爬在地頭的孩子般調皮,那出自泰國藝術家的手藝來自詩人的慧眼。

用七律一首,錄此行見聞——

九十六歲賽仙神,

塵世雞毛置罔聞,

談吐曾經如見素,

點評亦也賽甘霖,

方緣驅霧有情境,

又嘆狂風無語文,

轉眼學生多華髮,

師尊一笑現童心。

2016年10月27日於罕山望

作者簡介:

毛守仁,1949年生於太原。畢業於西北大學文藝學碩士研究生班。先後在《當代》、《莽原》《飛天》、《灕江》及《清明》等文學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一百多萬字,入選《全國短篇小說選》[人民文學社],《山西短篇小說選》,山西省作家協會等單位分別於1991年1997年兩次召開了《毛守仁作品討論會》,1981年加入山西作家協會,1991年出席全國青年業餘創作大會,1997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現為山西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2001年被評為國家一級作家。出版有小說集《下河灘的女人》、《抬山》[北嶽社],散文集《大河血性》[百花社],長篇小說《天穿》[作家社],《北腔》[北京十月文藝]。作品獲山西省第一屆和第三屆趙樹理文學獎,並獲莊重文學獎優秀獎和山西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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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本作者大大最好的一本小說,劇情讓人拍手叫好,連看三遍也不膩
  • 咱們有56個民族,外國人獲得國籍後,身份證上填什麼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