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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普通人的回憶文章,也是我們轉變編輯思路的一種嘗試。我們希望透過刊發這些發生在我們身邊、貼近我們生活的記憶文字,能夠更加鮮活生動地再現那些被大事件遮蓋住的歷史細節。 本文作者,1930年出生,1947年參加革命,參加過青島解放等戰役,1978年轉業至中央某駐青單位,1990年在青島離職休養。 (一)

1966年6月,我接到通知,要轉業去北京“中央文革接待站”工作,地點是勞動人民文化宮,主要工作是接待全國各地進京上訪的人員,等接待站解散後再另行分配。

我們是按大區接待。我分配在東北大組,主要是向上訪者宣傳“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意義,動員他們響應黨中央“抓革命,促生產”、“就地鬧革命”的號召;遇有重要情況(如嚴重武鬥等)要及時綜合上報 “中央文革領導小組”(組長陳伯達,第一副組長江青)。

大約在8月中旬,形勢漸趨穩定,上訪人員較少,接待站已經醞釀解散,我們這些人都獲准回家探親了。9月4日我探親歸隊,當晚在人民大會堂聽到江青代表“中央文革”釋出的“九五命令”,宣佈可以“文攻武衛”。隨即全國各地武鬥驟起,上訪人員劇增。在此情況下,毛主席命令解放軍進行“支左”。好像是在10月17日晚,周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命令我們這些已經脫下軍裝的人再穿上。於是,我們又以解放軍的身份進行接待。開始我主要負責長春機車車輛廠的接待,後來由於雞西煤礦鬧得厲害,又要我負責這方面的接待。

一天我剛下班回到駐地,大組接到了國務院辦公廳電話:一群矽肺病上訪者堵在國務院西門,叫我們派人前去協助解決。我們到後,一位國務院副秘書長告訴我們,大部分是雞西煤礦的上訪者,已經給他們安排了東大橋招待所,但他們不去,在這裡一天啦,鬧著要見毛主席和周總理。他說:一定要好好說服他們,只要他們去招待所就行,他們提出的要求要儘量予以解決,你們要負責到底。

據此,我們和8341部隊的同志做了大半夜的工作,他們都不講話,只是雙膝跪在地上;直到凌晨四點多鐘,從北邊來了一輛車,他們呼啦一聲都圍了上去,我才意識到是周總理的車。為保護總理,我們與8341部隊的同志們臂挽臂地圍住汽車。這時周總理一面走下車,一面用手示意不要阻攔他們,就在車前對大家說:我知道你們這種病很痛苦,你們是為國家挖煤而得的病,所以你們是國家的功臣,國家有責任給你們治病,保障你們的生活。

希望你們到招待所住下來,我會責成有關部門的同志去聽取你們的意見和要求,能解決的一定逐一解決,我說話是算數的。接著問:接待站的同志來了嗎?那位副秘書長指著我說:來了!周總理說:很好!你們辛苦了,希望你們負責把他們送到招待所,叫他們有吃有住能治病;他們回家時要通知當地政府,一定要按國家這方面的規定執行,不許難為他們。

根據周總理的指示精神,我給雞西軍分割槽打了電話,大約一週左右時間,上訪人員基本沒提什麼要求,就都回去了。只不過給我發了許多傳單,宣傳他們在京見到了周總理,並有一位“中央首長”接待了他們,幫他們解決問題等等。

我在雞西的姐姐見到傳單後,真以為她弟弟成了所謂“中央首長”,也要來上訪,我急忙寫信解釋制止。

這是我最難忘懷和深感榮幸的一段時間,因為有機會經常在晚上走進莊嚴的人民大會堂,見到敬愛的周總理及其他中央領導,深刻地感受到周總理為國操勞的忘我與艱辛。

這裡還有個小故事:一天晚上,周總理計劃接見遼寧、安徽、黑龍江三省兩派代表,我們在參加完遼寧的接見後,就在大會堂找個地方休息,每人還發個小麵包做夜餐,等待凌晨四點黑龍江的接見,記得開會時我坐在會議室右邊第三排,會議開始大約不到一小時,就見周總理臉上大汗欲滴,手也有些發抖。他的秘書急忙上前問詢,周總理說:沒什麼,你快找點東西給我吃!那人就隨手拿來一個麵包,周總理就邊吃邊講,還不時用手接著和撿食掉在桌子上的麵包渣,下面的人不由地鼓起掌來,周總理說:你們是為這個(指撿麵包渣)而鼓掌嗎?我看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做到的,因為我們是勞動者,知道糧食來之不易和浪費可恥;越南的胡志明主席,每餐飯菜都吃的乾乾淨淨,吃不了的一般不動;而印度總理尼赫魯,他不吃的也給你扒拉得滿桌子都是!這就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區別!

(二)

時間到了1967年年底,國內形勢逐步穩定,接待站的使命已經完成,上級決定解散。由於當時北京軍區空軍參加天津“支左”,故分配我去天津,後來部隊遵照毛主席 “軍隊不宜久駐一地”的指示,於1968年8月調往江西,北空命令我們在天津“支左”的人員撤出歸建。黨的“九大”後,據說社會不安定思潮又起,地方請求部隊支援。於是,我開始了南昌“支左”工作,期間又有些波折,工作幾經變更。1969年6月中旬,我被分配到江西省計委上班。這裡的軍代表連我一共五人,由空八軍副參謀長肖銳同志負責。

開始我被分配到計委政工處,這裡有兩位地方同志,工作量不多,但有一件很值得回憶的事,就是我有幸兩次接待名震中外的開國上將王震將軍。

那是1970年初夏的一天上午,剛上班不久,我們三人都在辦公室,進來一位手拿大斗笠,足登解放鞋,肩背黃布包,白衣黑褲,臉色黝黑卻精神矍鑠的老者。

老人進門就說:這是政工處吧?我是王震。這突如其來的自報家門可真把我們給“震”住了。看著我們有點不知所措,老人接著說:我是去年下放到咱們進賢縣農場勞動的王震。於是大家趕緊起立讓座。由於辦公室較狹窄,將軍就勢坐在靠牆的一個長條木椅上。

我問:不知老首長找我們有什麼事?是否請到我們計委領導那裡去說?

他說:不用啦!我是特意來請你們為我轉交一份材料的。接著就從布包內拿出一份材料,認真地說:這是我來進賢一年多對進賢縣乃至江西省有關農業生產方面的思考,請轉交。

我說:老首長請您稍等一下,我和省委辦公廳秘書組聯絡一下,或者請您直接到那裡與他們談一下好嗎?(他們就在我們後院)。

他說:不用啦!就是見到了,沒看材料也沒什麼可談的。說著就起身走了。

我把這事向計委主任劉劍秋彙報了,他的意思還是按我原來的想法辦。於是我拿著這本厚厚的材料到了省辦秘書組,向包青組長講明瞭情況。他說:好吧,由我們來辦吧!

大約過了10天的樣子,因沒接到迴音,老將軍又來了。我向他說明,此事已由秘書組接辦,我不瞭解情況,請稍等,我馬上電話落實。

電話那頭,包青說:材料和要求已經彙報了,現無下文。我告訴他老將軍又來了,請他想法請示領導,可否現在到他那裡見面。包說不行,領導不在家,或許中午能回來。所以老將軍決定在我們這裡等候。

我再次提議老將軍到計委領導那裡,他仍拒絕。我便給他泡了杯茶,就陪他聊開了。

他問:小夥子參軍幾年啦? 我說:四七年參的軍。 那你也打過仗嘍? 我就參加過幾次小仗,如昌濰、濟南阻擊戰和解放青島等戰役。 你現在幹什麼? 我是從師指揮所副所長位置上來“支左”的。 什麼級別? 營級。 級別不高嘛! 我慚愧地說:老首長,我曾犯過錯誤啊! 什麼錯誤? 八屆八中全會學習受了批判……

喔,這個錯誤呀!……算啦,不說啦!談話陷入了沉默!看來我這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話,是深深地觸動了老將軍的心!

為打破沉默,我說:老首長,您可是我們這一代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啊!我們是唱著您的頌歌長大的。今天我有幸和您坐在一起,真想多聽聽您那光輝戰鬥的一生。

他說:小夥子,不客氣地說我是挺能打仗的。不過你知道,我的所謂光輝點不僅在打仗方面,更重要的是在黨和軍隊遇到生存困難的時候,我們響應毛主席軍隊要成為“三隊”(戰鬥隊、工作隊、生產隊)的號召,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開荒造田,做到了豐衣足食。

老將軍接著說:現在我們的國家又處在十分困難的情況下,人民連吃飯都成了大問題!怎麼辦?依靠別人?別說他們不支援,就是支援那也是杯水車薪!因此,在當前工業尚不能大量支援農業的情況下,我們還得靠我們的老辦法:艱苦奮鬥,自力更生。即在大力用好現有土地的同時,努力擴大我們的耕種面積,哪怕是廣種薄收也好。

所以這次來江西,是我主動向毛主席請求獲准的。因為我瞭解江西,江西屬丘陵和江湖平原,氣候溫和,雨量充沛,適合旱地、水田的種植。江西現有1.7萬畝耕地,人口較少,每年能向國家提供較多的商品糧;如果在用好現有土地的基礎上充分開發,我看可耕面積翻番都有可能,那我們對國家的貢獻可就大啦!我所在的進賢縣農場潛力就十分巨大。我寫的那份材料,主要就是這方面的情況,如果省委下決心支援,我看很快就會收到效益的!

接著他問:我寫的那些東西你看了嗎? 我說:沒有。因為我不敢耽誤,就送到秘書組啦!將軍點了點頭。

這時已近中午,秘書組來電話:領導回來了。材料沒看完,下午還有個會,請老將軍先回去。

老將軍嘆了口氣,神色有些無奈,起身就走。我請他到省委食堂吃了午飯再走,他不去,更拒絕我向計委領導申請派車送他。

送走老將軍,我既感慨,又有些苦澀。感慨老將軍的風骨,苦澀當時那個混亂的大環境。

(三)

記得那是1973年3月5日,省計劃會議開幕的那天早晨,領導叫我回機關有事。回來後被叫到會議室,已有幾位老領導在座,他們通知我:今天剛接到通知,部隊“支左”任務已完成,全部撤出。其他幾位“支左”同志已經走了,領導指示為你開個會,對你的工作做個了結。就這樣結束了我近八年的特殊任務。

從撤出時上級規定的三條——不開歡送會、不寫鑑定、一律按原職級安排來看,所謂的“支左”,在當時就被否定了!因為它是後來被徹底否定的“文化大革命”所產生的“怪胎”,它被否定是歷史的必然!

解放軍“支左”是在有著許多“不理解”和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進入的。別說我們這些中下級幹部,就是那些高階幹部也是“遇到了新問題”!因此,他們在這個舞臺上的表演也是形象各異的。

不過總的情況看,在那個特殊年代,出現的那些特殊情況,恐怕也只有解放軍才有如此力量來保衛國家根基的穩固和人民生命、國家財產的安全,因此,“支左”這付擔子也是歷史性地落在瞭解放軍肩上。

最後我想說:在回顧那八個春秋時,雖然自己的知識、經歷和能力都十分有限,缺點錯誤在所難免,但總的看,我是忠於黨的事業,是在認真工作的。特別在黨和人民的利益受到損害或威脅時,我是能夠挺身而出的。因此,我十分珍視這段經歷!八年走了個大圈圈,我看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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