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晚上點進一個直播間。是我關注了的主播。一般直播間會不停匹配然後pk雙方的禮物值。第二個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匹配到他的時候，他帶著一張兇狠的臉。一臉橫肉，喝水時瓶子從嘴角灌入，頭都不抬。剛好那時我關注的主播彎了會腰找什麼東西，臉沒有出現在螢幕上。

“怎麼，沒臉見人啊？”

主播回來後聽他說話懵了一會“怎麼了”

“問你是不是沒臉見人”對方語氣持續咄咄逼人，沒有一句是帶有基本的尊重和禮貌，“就看你不爽，敢不敢Pk一場，跟我打一場，輸了就給我十個鞠躬叫爹”

我無法還原當時的劍拔弩張，只是替我關注的主播吸了口氣。他也就二十幾歲瘦瘦弱弱的孩子，無緣無故面對這樣一個四十左右的壯漢的蠻橫無理和挑釁。顯然人已經被氣到了，答應下來，不客氣地還回去，“你現在在室外是吧（那個人就坐在像工地附近的地上直播，四周一片漆黑），輸了就趴下來從這滾到那兒，來回滾三圈，邊滾邊說我是人渣。”對面依然豪橫，輕鬆允下，像勢在必得的公雞。

在他們Pk的時候，我去對面那個人直播間看了他的情況和粉絲數。我很怕我的主播會輸給這個人並要屈服於那種人。其實那個人的粉絲數根本就比不過我們。他在直播間裡一直喊“兄弟們，給我幹他，讓我贏了他好嗎，大主播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看不慣我就是要幹他”

當然，他最後輸了。輸的慘敗。我終於松下那口氣。我開始想這樣豪橫的一個人，真的會遵守規則服從輸的嗎。

所有人都帶著悶恨，等著看他的笑話，看他為他的囂狂付出代價。

他做了。

幾乎是一瞬間的變臉。我看到他的橫氣消散全無，哈巴似地在螢幕那頭拘笑，在他躺在地上之前，我已經看到他衣服上粘的白灰。

在他做第一個翻滾時，我想大多數人都是像出了口怨氣一樣冷眼相看。他緩慢地抱著腦袋從這頭滾到那頭，“我是人渣”從他嘴裡輕鬆地像隨便一句話念出來。等到第二圈的時候，他甚至起了會身貼近鏡頭，滿面笑容，眼睛眯起一條縫，候著腰“大哥，你那邊這麼多粉絲，給我刷個禮物唄，大哥，大哥…”邊求邊回去滾完他的最後一圈。

在他翻滾在地上進行最後一圈時，一輛摩托車從後面駛過來，他喊“我是人渣”時，車與他貼身而過，車主人看了他幾眼。

我想我喜歡的那個主播和我心情的變換路程是一樣的，從冷眼俯視到不知該用什麼神情。看著地上打滾沾滿灰塵的挑釁他的人。他的臉上沒有蔑視，沒有笑意。眼神裡是凝視和嚴肅。

是的，一點都不可笑，是可憐

我被一種濃厚的悲傷難過感充斥著。在我為數不多的20年裡，我第一次目睹了人是如何可以不屑於自尊的。

結束後他依然湊過來向我們討要煙花禮物，所有討好的詞從他口中說出來:大哥，爸爸，老闆。與之前判若兩人。讓我懷疑哪一種是真，哪一種是假。

我承認人有時候在生活面前是需要放下面子的。服務業，銷售業，或是任何一種職業，你會接收到冷眼。而在被拒絕被責罵之後，你還是要以笑臉相迎，還是要抵著別人的反感繼續堅持你的工作。但那對我來說不叫失去自尊。因為他們短暫性的委曲求全是為了一些更重要的人。他們憑藉自己的能力與努力在認真地活著。沒有人會看不起努力的人。

而上文中的人，讓我一度懷疑他低俗的言詞從一開始就是譁眾取寵，只是為了流量和噱頭。

他可憐嗎，當然，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