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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題:巴隴鋒《永失我愛》第二章:城原神娃(上)

二、城原神娃(上)

……一個女孩,赤身裸體地躺在我被窩!她的身子是那麼滾燙!我連忙抱緊她,抱緊她……噢!她的肌膚多麼柔軟滑嫩、芳香醉人!我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眩暈感,一股火山熔岩樣熱烈的東西在體內躥騰,身體在不斷膨脹、膨脹,就要爆炸了……

“明明,明明——”我被推醒,“八點啦!快起……”

“日頭還沒出來哩……”見是母親,我又翻了一個身,心裡怨恨剛才好夢被打攪。

“天陰著哩,真的不早了!你嫂子都過來等了……”

我一骨碌爬了起來。一邊穿衣服,我一邊痴痴地想,夢中的女孩會是誰呢?那不是芬嗎!一想到她,我心裡像喝了蜜一樣,禁不住又回味起夢中情景……啊!芬,我的夢中情人!你現在幹啥?

“大大!你把褲子穿反了。”我剛要出去洗臉,磊磊邊咳嗽邊喘氣邊跑著嚷,隨即吼開,“哎喲——,虧人哩!我大大反穿褲子了,穿反褲子了,褲子穿反了……”

嫂子聞聲從屋裡攆出:“喲,哪個大姑娘把你哄得暈頭轉向,怕連生日都忘了吧?”

“是你小媳婦把人催得太緊了。”我連忙走回去,“磊磊的病更重了,要打針哩!”

“打了,不頂事!”

“不頂事更得打!”

“……”

我正在穿褲子,母親進來:“明明,你嫂子起得這麼早,就等你走哩。你哥不在,你侄的事要你操心哩。前一陣子學校不發工資,沒錢看病,昨天你嫂子打集上取回了你哥搞副業郵回的三百元錢,今天你就帶上他們去正城縣金田鎮神娃那裡好好看看,興許頂用哩!”母親話停了,心急地瞅著我。

“不是我不管,是得看醫生!錢不容易,得花個名堂……”

“你就甭犟啦!你大大的腰疼病就是人家神娃看好的。那神神著哩,咱村上每天要去幾蹦蹦車人哩……”

我心裡難受極了:“乾脆,到縣醫院去!天這麼陰,恐怕要下雨。”

“不下哈!”母親肯定地說,好像天早給她通知過。

“噢,野鵲叫得這麼歡——怕不宜出遠門。”我故意說。

“不怕的!”母親拿起一支柴棍猛地向樹上打去。

不堪重負的蹦蹦車

飯後,我們匆匆往村口趕。蹦蹦車上擠滿了去求神的人。車身在他們的重壓下顫顫巍巍,像不堪重負的老人。見此情景,我故意問:“就不怕仨車輪報廢?”

“只要你們不嫌報銷,我不嫌多掙錢!再瘦瘦,再瘦瘦!叫路明和他侄坐上。”

人們驚訝地瞅著我,像看怪物似的。

大夥費了好大勁,才把我們仨“瘦”下了。為了節省地方,我將磊磊抱在懷中,嫂子則坐在另一個嫂子的膝蓋上。

車子瘋奔起來,追起前面的車子。車內,人們都心事重重,但一談到神娃,就都眼睛亮了起來。我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

經過石盤鎮,我透過塑膠篷子上的小孔朝芬的縫紉店望,卻見丫丫偏倚著頭,懶懶地向外瞧,對面一個穿得花裡胡哨的小夥像耍魔術似的搖頭晃腦地說著什麼……

十點半,我們來到城東縣城。天色鉛灰,人們的頭上開始有久已不見的雨點落下。有人開始罵起來。真是三年不見雨,還有怨雨人。我推說有事,逗留了一會兒,想尋機說服嫂子去醫院。我說,現代醫學挺發達,神學豈能與醫學同日而語?但無濟於事,便只得搭車朝東去正城縣。車站內,隨便你怎麼望,都可以看到掛著“金田專線”牌子的客車。瞧,還沒到正城哩,就有這麼多發金田的“專線車”,求神還真方便!

村邊小道

“路明,這邊坐!”剛上車,就見一個面孔黝黑的男人向我打招呼。

原來是鞏大伯。他五十四五歲,人稱鞏連長。不用說,他有一段光榮的從軍歷史,這使我從小就對他刮目相看,心想:連長就是連長,總有一天,他會發跡,出人頭地的。然而,我純真的幻想、良好的願望,直到今天,都被證明只是個夢而已。相反,在生活的重壓下,昔日的鞏連長已成了今日疲沓、沉默、蒼老的“鞏老慢”了。現在,“鞏老慢”正用幹松球樣的頭示意我坐下。

“鞏大伯,你也去金田?”

“噢。怎麼,你這是——”

“我去見見世面。”

“哎,那你還真算走對了!”“幹松球”臉上綻出了難見的笑容——我看到,那笑容是全用松樹皮一樣的皺紋疊成——他打著哈哈,像舊機器在電力不足時發出的“咔嚓”聲,話也多起來,說,“你不要笑話。我‘鞏連長’也好,‘鞏老慢’也好,一輩子沒虧過人,沒慢待過神。在這兒我也不怕他神老人家說我數說他!

“我共給神娃燒過七回香:頭一回是乞求他保佑我五十歲的老婆能懷上第七個孩子,由於心誠,終於懷上。第二回,乞求他保佑我老婆懷娃平安,也由於心誠,到底沒出事。第三回,乞求他保佑我老婆高齡生產順利,由於心誠,順利產下;但由於心不誠,生下的竟是個‘胖小女’。第四回,乞求他老人家給我最後一次機會,保佑我老婆創個奇蹟,再懷上個、懷上個胖小子;但由於心不誠,沒有懷上。第五回,乞求他保佑我抓養個胖小子,由於心誠,他答應了。第六回,乞求他保佑我養的小子能成為‘神童’,可能是犯了神娃的忌諱,神老人家沒答應,孩子竟未成神童先身亡了。第七回,乞求神老人家原諒我上一回的不該,放我一馬,賜我平安!”

他說完,搖著幹松球似的頭,一種無所求的神情從千溝萬壑的皺紋間瀰漫開來。我不禁悲從中來:一個非常出色的青年,由於沒有順利完成生子留後的“光榮任務”,竟至於畢其一生、心無旁騖地專致於此,而眼看著要化龍為蟲了。這是多麼荒唐啊!

“那您這第八回,又是為的啥?”

“我看能不能——”他欲言又止,毫無光彩的眼神遊移不定地瞅著別處——瞅著遠方,好像也把希望寄託給了那不著邊際的遙遠天國。

……

一點鐘,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正城縣金田鎮一個不知名的窮困山村。窗外,正落著箭桿子雨,水霧迷濛的小村格外恬靜宜人。車子停在滿是泥漿的村路上。我看到了壯觀的一幕:農家場上,雨水漫流,這邊那邊擺放著各種車輛,車輛的牌號上標著“陝”“甘”“寧”等字樣,有不少還是“官車”哩;各色各樣的車足足有幾百輛。村頭顯眼處,憑空冒出許多鮮“蘑菇”來,那是生意人搭起的傘棚。各家院子裡擠放著各種腳踏車、摩托車,數不勝數。屋簷下、靠外的房子裡都擁滿了人。泥濘的路上,不時有打著傘走過的人,其中不乏美女豔婦、帥哥靚男……不用講,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冒了這樣的壞天氣來到這個“聖地”,都為了一個共同目的,那就是燒香求神,讓神解除自己的痛苦——精神的痛苦和肉體的痛苦。

嫂子被這陣勢驚得張大了嘴,半晌合不攏來;磊磊直鬧著要到雨裡淋一回,泥中踩一踩,被嫂子硬是拉住。鞏連長經驗豐富地慢聲慢氣道:“見到世面了吧!”一車的人都不願這時下車。我被路旁的一面大幅碑文吸引,去冒雨看個究竟,卻見是為神娃立的碑、寫的傳——

神娃傳

吳之道

神娃者,城原正城人也。本姓肖,名勁前。世隸耕,目不識丁。

父時,家境愈寒,生活窘迫。不獨惟此,肖氏之門無子嗣焉。香火有憂。其父六旬,七女之後,乃有一子,喚名勁前。

勁前幼時,資質過人:七月喚母,八月喚父,九月便可指物言名。至歲時,其姊以國語示之過目成誦,屢試不爽。家人奇之,鄉人頌之,傳曰“神童”。至五歲,乃識英文,與外教對答如流,一時名噪。

勁前生六年,即入小學,重習“a、o、e”,再演“1+1”。遂生疾焉,至病不起,輟學而歸。父不令學,曰:“吾子初學則疾,再學則病,使不學無術,免吾憂也!”眾人憐之。

次年,再疾。其父背遊四方,求神焚香,不使就醫。竟至於病,漸羸漸弱,神智迷瞪,感物昏沉,如愚人者。舉家悲焉,其父尤勝,幾至昏厥。

越八秋,家貧如洗:四壁無物,土室空茫。乃知有大神如李先生者,遂謁其門。未嘗之戶,先生即悉,長跪戶外,幾達日數,唸曰:“吾師居上,愚徒謝罪於下!”問之,乃曰:“尊師修煉十載,數病幾死。愚徒感物迂鈍,未之知也,是之謂罪。罪在不赦!”兒載欣載悲,曰:“吾十年煉獄,即成正果。汝何罪之有?”遂為師徒復拜,行神道之禮。眾知之矣。

時在歲初,民已春耕。乃設壇啟章,大行神事。遂香火彌天,銀進錢來,盛況之壯,無以復加。

乃曰:城原神娃。

正城縣文化館撰文刻石

正城縣金田鎮肖家莊村村委會樹碑立傳

公元一九九四年四月六日

村 碑

我不禁倒抽一口氣,被碑文玄之又玄的妙理和碑石莊之又莊的形式弄糊塗,靜默在雨中。雨水如注,直往眼中灌來,我索性擺擺頭抖掉雨滴。驀地,我發現遠處頂高的兩棵樹間,展著一綹白紙紅字的大幅橫標:“‘三下鄉’服務點”。我一下子驚呆了,不知今夕何夕。

許久,許久。隱約間,我感到雨似乎猛然止住,便機械地低眼去瞧地上的積水,卻意外地發現:兩根美腿橫進眼來!這是一對修長的、白嫩的腿,異常性感:肉色的長筒襪,女性特有的奇異香味,使人頃刻間便飄入非非之想而不能自拔。是誰在送傘,該不是夢吧!我猛抬頭,卻見一雙毛毛的眼睛正用柔柔的目光瞅著我:是芬!我差點沒吼出聲來。她面敷銀霜,紅唇微動;一襲香色套裙裹身,勾勒得她那玲瓏的曲線越發誘人;頭上烏絲隨便束起,搭下。她神情溫柔,目光暖人。有好幾分鐘,我倆都是這麼站著,看著;在這荒唐的碑前,看著,站著……

“你也來祭奠這‘墓誌銘’?——該不是夢吧!”

“是夢最好。你跟夢中人走算啦!”她聲音有些顫抖地走開去,“我給你‘通行證’。”

見她是朝一輛烏黑的桑塔納走去,我有些遲疑地跟上。

“裡面沒人,就我倆!”她提醒著,像是很開心。

坐下了,我半帶驚疑地問:“這是你的車子?幾時傍大款啦?”

“暫時是我的。你別緊張,沒你擔心的事!”

小丫頭今天這麼自信!

“你怎麼會來?”我倆幾乎同時問道。

我照實說了。她並不驚訝,說是在這樣的環境裡,誰也不用為誰的愚昧而難過;只是她覺得特開心——見到我就跟夢一樣,像是天意。

我驚異於她有善解人意的聰明——為什麼我倆想得幾乎一樣,該不是上蒼的註定吧!這樣想著,我便不再心情沉重,身體似乎舒展到說不出的大。窗外景緻,明麗如畫。白楊樹擺動著泛白的葉瓣,鳥兒在枝頭縱情婉轉;人家屋頂上,午時的炊煙天藍天藍的,隨著濃重的水汽飄蕩,飄蕩……車子將我倆安放在一個奇妙的空間,周圍的一切都使我們激動。好一陣子,我倆誰也沒說話。

後來,她說她是陪她姑父求神來的。她姑父年近而立,尚無孩子。

“你姑父、姑媽在哪裡工作?求神也有專車,燒香都比人快。”

“姑父在咱縣上,姑媽在省城。”

“這就對了,他倆相隔千里,不在一起,怎會有孩子?”我半開玩笑。

“他倆是長期在一起也不生的那種……”她有些害羞。

我明白她姑父為什麼去看神娃了,便問:“你為啥不去看神老人家,也好知道他是不是長三頭六臂,會七十二……”

“我根本不信神!不管他是皮繩、麻繩,還是長繩、短繩,我都不願意見!”她有些激動地笑起來,“我是來湊熱鬧的!”

“那你還真算走對了!”我學起鞏連長的腔調。

她被逗得直笑不止,笑畢,很神秘地說:“你不知道,還真的長了世面:比城東熱鬧,比城原時尚,我有康熙微服私訪的感覺……”

“不會吧!人家才是哩!”她揚起臉示意我向窗外看。

一頂小花傘在漸小的雨中移過來,傘下一對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女一塵不染:男的一身藍西裝,黑皮鞋,紅領帶,眉清目秀,神情中有幾分剛毅練達在裡面;肩上挎一隻像是很昂貴的相機。女的小巧玲瓏,紅皮鞋,紅嘴唇;一襲西式紅色套裙配在身上,煞是得體,眉宇間自有一股風流態;高高聳起的頭髮裡還沾著五彩金粉,使人一看便知他倆是剛結婚從婚禮現場來的。

情侶雨中圖

在我看的當兒,這一對連同小花傘已經移了過去,像是從結婚禮堂走出,向洞房走去一樣。待我回過神來看時,芬神情黯然地縮在座位上,像是忘記了周圍的一切,甚至如同自己也不存在。我用胳膊碰了碰她,她頗驚了一下,隨即用白高跟鞋敲起了車底板。一會兒,又不好意思地將頭稍偏向我,微紅著臉笑了。

我想換個話題。便問:“人都上哪兒去了?”

“到農民家躲雨吃飯唄,”她說,“躲一天雨兩元錢,吃住一天七元錢。”

“嗨,有這回事。你咋知道?”

“雨剛下時,村裡各戶都來搶人,自個兒做的廣告。”

“噢——想不到有這個神娃還不錯,可以富村富民哩!”我故意說。

“對呀,不對!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

說話時,雨更小了。

我想拉芬到雨中瘋一瘋,便一同去跟嫂子打個招呼。嫂子卻硬塞給我三百元錢,說:“你倆花去,叫神保佑你倆好!”我要帶磊磊,她不讓,說神娃看病不見人,見了人反有些不準。

真是的,出神的地方什麼都不對。

外邊的人漸多起來,都朝“‘三下鄉’服務點”方向湧去,我倆也懷著異樣的心情加入進去。老遠,就瞧見大幅橫標上順著字型流淌著殷紅殷紅的水道,像是誰受了傷一樣;橫標下千頭攢動,圍著一座土房子轉。走近了,那土房卻是一間小而又小的場房子,這便是堂堂神娃的“諸葛茅廬”,也是他坐堂辦公的地方。現在,“茅廬”周圍已立滿了人,密密匝匝,風颳不透,水潑不進。好不氣派!人們大都將褲管挽高,露出了質量各異的鞋襪和膚色不同的小腿;鞋襪腿褲上無一例外,都沾滿了泥……見此情景,我好不感慨。我問芬:“站在這裡,你想到了什麼?”

她吃吃地笑著:“嗯……大夥兒都無一例外地成了‘泥腿子’,沒有尊者和卑者之分了。”她皺起眉,邊想邊說,“在神面前,你和我是平等的,大夥都是平等的!”

“噢!你不簡單哪——你太聰明瞭!簡直就是哲學家!”我不能抑制內心的激動。神娃真不簡單,他區域性地、暫時地解決了人類自有史以來一直都沒有解決好的難題——以尊卑和貴賤把人區分開來,尊者不能卑,賤者豈可貴。大哉,神娃!芬真了不起,她發現了眼前這一人類歷史上的罕見現象,甚至用自己的話概括出了“人生而平等”的道理。這如何不叫人佩服!

“走!為你的聰明和發現,我們慶賀去!”我拉住她的手。

她羞紅了臉:“我姑父來了!”

我忙放開她的手,竟是慄局長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他滿身泥水,西裝的紐扣都被弄掉了,右手拿著一張紙,喜氣滿臉地走著走著,差點撞到我倆身上,才發現了我倆,一愣,馬上笑道:“小路呀!幾時到的?”

“一點來的。”

他忙將手裡的紙朝內衫口袋裝了進去,不好意思地說:“最近身體不舒服,買個藥!”

“這兒能有啥好藥?”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不,那邊,縣藥材公司設了個服務點。”他正經地說,用手朝場面那頭一指。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場的裡首用帳篷搭起了一座偌大的大棚,棚口上大書:正城縣藥材公司第一門市部金田批零點。我看得稀裡糊塗,心想:莫非這“‘三下鄉’服務點”還名副其實著哩。但又一想,不對!那他們為啥不宣傳科學,破除迷信呢?科學與迷信竟能聯姻,野蠻與文明竟如此“和平共處,共生共榮”,進步同落後竟這般相安無事,相得益彰,——這,就是我現在看到的!

“那咱們過去給你買藥去。”芬說。

慄局長把那張紙掏出來給了芬,芬看了半天不作聲,他又把那張紙要回,自個兒看起來了。過了好一會兒子,我都有些急了,他卻還看著。我湊上前去,他將紙片遞給我:“大概是外文,你懂,給咱認認。”

我看了半天,也認不出來。我傻了眼:奇怪!不是英文,也不是俄語——不是拼音文字的任何一種,也不是日語,不像我見過的任何一種文字。我肯定地說:“不成字。神娃如果不是在做倉頡另造文字,那麼他就是從外星人那裡引進了一種人類尚未謀面的天書。我一介凡夫俗子,哪能認得?”

最後,我們仨又集體鑑別了足有十幾分鍾,得出的結論是慄局長的一句話:“大概是神娃病人多,寫得太急,沒寫清楚!”

結論出來後,慄局長就心急地要換那“處方”。豈料這時人更多了,萬頭晃動,怎麼擠也擠不進去。

萬頭攢動

雨停了。各種賣飲料的冰櫃頂著人們的腰身,在尚未全乾的泥地上艱難地移動著。我買了三個冰激凌,拿給他倆說:“為你的受神之助,為你的‘新大陸’來一個!”

芬很動情地拿了一個。慄局長接過冰激凌卻喪氣地說:“今天怕不行啦!我不是這些‘泥腿子’的對手。”隨即彈了彈身上的土,蹲下吃起冰激凌來,彷彿這正是他需要的。

我和芬都被他煞有介事的樣子弄得笑起來了。他卻回過頭來,盯著我倆,好一會兒子都不放過。芬有些難為情起來。他便瞅著我問:“小路,今天來啥中心?是不是找物件來啦?”

“物件找下啦!”我詭秘地朝芬瞅了瞅,“只求神為我做主。”

芬嗔怪地瞪我一下,別過頭去。

慄局長像看出什麼了,哈哈笑起來。笑畢,才說:“婧兒,不!芬,這次是為上學的事才來縣上的,順便又到了這裡。”

“婧兒!誰是婧兒?”我吃驚地問芬。

芬焦急地沉默著。慄局長打圓場說:“婧兒就是——芬,芬要上學……”他停了下來,突然喊起來,“胡鎮長,胡鎮長——”

見喊不到,就急追上去。循著他追去的方向瞧,只見一隻謝了頂的頭在萬頭攢動的人流中向前游去……是胡志清!他正急急乎乎地追趕什麼。

“你瞧——,咱們的鎮長也到了!”

芬一點也不驚奇:“早來了。是給他寶貝兒子看病來的!”

“神娃要能看好這病,也算為社會主義做貢獻了。”

“是啊!”芬依然望著遠方,“可是,他好像將兒子丟了。”

“丟了!不會吧,他對兒子很小心,時常手裡拖著。”

“最好不會,不會最好。胡鎮長有時也怪可憐。剛來這兒,他向我姑父談起他兒子的事,都哭了。他說兒子小的時候,沒人照看。一天,在草地上玩時,吃了一種什麼草,待大人發現時,早翻了白眼。經搶救,落得今天這個樣子……”

突然,人群中一聲大叫:“抓賊!賊偷人哩!抓賊——”

抓賊囉

頓時,人群喧譁起來,像沸騰的開水。我拉著芬,生怕她被沖走,兩人一起向旋渦靠去。一會兒,聽到“嗷嗷”的慘叫,人群七嘴八舌——

“不敢再打啦,再打可要出人命!”

“真正沒王法了……”

“這病也看不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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