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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學畢業,師從黃侃、劉師培,醉心魏晉文章,養成了他的名士風流作派;傅斯年、羅家倫、顧頡剛這些如雷貫耳的學術大師皆為他的同學,但他拿得出手的論著卻寥寥無幾;他精通英文、作風洋派,留一撮山羊鬍子,手拿一根文明杖,在杭州西湖邊轉悠,外國遊客甚至把他認作是卓別林,他的長相也確實有點像俄國幽默大師卓別林。

文中的“他”,像不像卓別林?

經學大師孫怡讓是他的鄉賢前輩,他沒有從孫怡讓的古文經學中學到一丁點兒本領,倒是他的同鄉、朋友周予同成了聞名遐邇的現代中國的經學大師。為了銘記孫怡讓的學術成就,他和周予同、李雁晴、宋慈抱、李翹等一班年青人組成“籀廎學會”。這一學會的簡章還在《北京大學日刊》上刊載過。但他似乎對這一鑽故紙堆的學問興趣不大。

他天生是一個詩人,有詩人浪漫風流的天性。但他不喜歡白話新詩,他甚至認為沒有新詩這一說法。他最鄙視杜甫的詩,認為老杜是“傖父”。對詩聖杜甫取這一姿態,尤其可以想見他的狂悖了。實際上他是把魏晉南北朝詩人推舉的太高了。他審視詩格的眼界有點偏。謝靈運、謝宣城的詩他不由衷地佩服,卻獨獨欽服謝惠連的詩。在激賞“池塘生春草”之後,他還是沉浸在謝惠連的《秋懷》意境裡:“皎皎天月明,奕奕河宿爛;蕭瑟含風蟬,寥唳度雲雁;寒商動清閨,孤燈暖幽幔”。在遣詞造句、演繹典故上,他追求的是華麗與典雅。

“他”和東南大學畢業生合影

他的弟子、文史專家王叔岷回憶說,“先生是性情中人,自視甚高,有些浪漫氣息,方東美先生稱之為魏晉間人。”方東美是他的中央大學同事、也是著名的東方哲學家,對他給出“魏晉間人”的評語是契合他身份的。蓄之者多而出之者少,演講起來滔滔不絕,而很少動筆也懶得動筆,論著不多見,但學界都不會忘記他。這很典型地承繼了乃師黃侃的血脈嫡傳。

“他”批改的復旦大學教授錢穀融的作文

他一生風流倜儻,瀟灑絕倫。但在妻室上卻遭遇了比平凡人更多的不幸、悲痛與哀傷,用他的話說是人生經歷了“兩死別、兩生離”。這致使他在婚姻家庭生活中的行為處世有些出人意表,或讓人悲,或讓人泣,或讓人喜,或讓人惱。這些和魏晉名士作派接近的言動舉止,的確與時代風會大大乖戾,讓同輩、晚輩大跌眼鏡,驚詫莫名。

他自幼在瑞安老家定了親。這女孩姓李,是他的同學李孟楚的妹妹。李孟楚有“永嘉七子”的稱譽,曾與他組織“知行社”和發起籀廎學會。這個定親的李氏身體不好,未過門就病逝了。當時在北京大學讀書的他十分悲痛。畢業後幾年,他年紀也不小了,就與張氏結婚了,這是他正式迎娶的夫人。這個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他似乎天生克妻,張氏在民國十三年二十八歲又病逝了,三十歲的他又一次成了鰥夫。他把兩個小孩交給瑞安老家的母親撫養,自己獨自闖蕩學術江湖了。

和“他”關係密切的詩友鄭振鐸

“兩死別”,對他的打擊挺大的,以致他很長時間鬱鬱寡歡。這個時候,有人開始關注他這個鰥夫的再婚問題了。這個人似乎就是朱家驊。朱家驊是北大早期教授,後成為國民黨的政治要人。朱家驊在擔任浙江省主席時,提拔他任秘書長。這個時候他還是個單身漢,朱家驊就將自己的姨妹介紹給了他。攀上了朱家驊這個大腿,他確實有點飄飄然了。他老家的房子被土匪焚燒了,把鄰縣的人投到了監獄,村裡人都說因為他與省主席朱家驊是連襟的關係。

”他“的連襟、黨國要人朱家驊

他的這個程姓妻子仗著自己姐夫的勢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當時37歲的他出任教育部參事,手握權力,又有朱家驊撐腰,作派很威風,但在這個新娶的妻子面前卻威風不起來。他一個月薪水有600元,而這個新娶的妻子每個月就要花銷500元,留給他的零用錢只有100元。蠻霸妻子“放誕風流”,上電影院,逛舞廳,結朋交友,瀟灑快活,視他如無物。無力管束妻子,在朱家驊與程亦容離婚後,他和程姓妻子也化作路人。再次恢復單身,他就開始放肆自己。48歲時,他在重慶中央大學國文系做系主任、教授。雖在戰時狀態,但詩人天性的他,生活一派精彩。和學生在街頭喝茶聊天,在酒館請客赴宴無虛日,忙的不亦樂乎!

“他”的中年照

此時獨居重慶沙坪壩的他突然傳出來要結婚,讓同事、同學、朋友大吃一驚。原來,他經人簡單介紹相親,認識了一位名叫餘柳的女人;只談了一個晚上,率性瀟灑的他第二天就決定和餘柳閃婚。餘柳是何許人呢?她原來是國民黨中統特務的二號人物、瑞安人張衝的妻子,在國共談判時與周恩來結下了深厚友誼。張衝病逝時只有38歲。作為張衝的遺孀,餘柳喪夫後不久就與中央政治大學的學生陳袵金同居。張衝長子張炎向陳立夫哭訴,陳袵金被開除了。陳袵金離開重慶後,餘柳選擇和大鬍子的他成婚。

為了恭賀他新婚大喜,他的詩人朋友、湖北漢川籍著名學者徐英寫了兩手婚慶詩。現在把其中的一首詩抄在這裡:“乍聽求凰曲最優,瞞人蕭史上秦樓,雙娥南國爭三豔,千騎東方第一樓。但有鬑鬑增嫵媚,平添款款助溫柔,遙知此際芙蓉夜,應向天臺效阮劉。” 蕭史秦樓,喻指他婚姻和諧;天台阮劉,喻指他多情。這詩寫的也十分風流蘊藉。1947年鄭振鐸在南京玄武湖和賀昌群、魏建功一班人在賞春景,還碰見他帶著新夫人餘柳在欣賞湖邊柳色。不到兩年,國民黨政權崩潰,他在大陸待不下去了,帶著妻子餘柳逃到了臺灣。

“他”的朋友朱東潤一家合照,朱東潤回憶錄中說他是“黨混子”

1951年,55歲的他任臺灣大學中文系教授,因為年齡的關係,性生活不協調,主動提出與自己生活了7年的餘柳離婚。他希望餘柳不能枯守孤寂,鼓勵她到舞廳跳舞,結識新的男人。按照他的吩咐,餘柳在外面找了一個年青男人同居,他也不介意,辦了離婚手續後還為餘柳出嫁妝,主持婚禮,把她嫁給了那個同居的年青小夥子。他還為餘柳寫了濃情蜜意、戀戀不捨的遣嫁詩,表現了他的男人大度與情誼。他臺灣大學的同事姚琮教授為他專門寫了首離婚詩:“不謂才人婦,無心共白頭。畫眉餘彩筆,覆水愧鳴騶。採菊山銜日,論詩月上樓。事成何足問,百草有忘憂。” “不謂才人婦,無心共白頭”說到了點子上。

“他”的線裝本詩集

這位灑脫隨天性,任情而有為的大詩人是伍叔儻,字倜,浙江瑞安人。胡適晚年對胡頌平說伍叔儻的詩是用力氣做出來的,1966年伍叔儻70歲死在香港,死後他的《暮遠樓自選詩》才出版。那個中國的卓別林,那個五言詩的詩人,將“瀟灑的風度,豁達的襟懷,淡於名利、不屑與人爭勝的飄然不群的氣貌”留存在人間,伍叔儻那魏晉六朝人的風度,也留在煙雲拂塵的滄桑歲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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