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
四年級的同學們依然在教室裡琅琅的讀書,我、羅傑和宋曉波依然明目張膽的翹課。
我仨躲在操場的角落裡,腦袋抵著腦袋,正興致勃勃的議論煤氣自殺是咋回事。
前一段時間,香港影星翁美玲在家中開煤氣自殺了。
這事兒一出,我們的好朋友棍子便一蹶不振,不跟我們一起玩耍了不說。那傢伙,整天愁眉苦臉的,蔫得像攤鼻涕,這讓我們這些剛滿12歲的小毛頭感到很難理解。
宋曉波眨巴著他的小眼,唾沫星子四濺的發表了一通高見。
他斷言,煤氣是黃蓉女俠(那時候,我們固執的認為翁美玲與射鵰英雄傳裡面的黃蓉,現實中就是一個人)所掌握的一種氣功,類似於武俠小說裡那種可以自斷經脈的功夫。
精靈古怪的黃蓉自斷經脈,是為了嚇唬歐陽鋒。
因為自從歐陽鋒瘋了以後,已經沒有人能唬得住他了。
宋曉波的這番解釋邏輯不太清楚,有續寫射鵰英雄傳的嫌疑。
但那時候我和羅傑也是一頭霧水。畢竟以我倆在農村生活了12年的經歷來說,要一下子搞清煤氣到底是個啥玩意兒,還是有相當的難度。
羅傑表情嚴肅的想了半天,轉過頭問我:維克,那你說黃蓉練煤氣了,跟棍子有啥關係?他咋不出來玩了?
我撓撓頭皮,剛想說話,宋曉波接過話來說:啥關係?失戀了,心情不好唄!
說實話,宋曉波失戀這倆字一出口,讓我對他肅然起敬。
戀愛這個詞,對我這種農村娃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事物。
我潛意識裡覺得,只有電視機裡大城市裡的那些男女,一起壓過馬路、看過電影、跳過迪斯科,大庭廣眾下明目張膽的親過嘴那才叫戀愛。
我身邊?根本就不可能有這個。跟沈紅約伴去偷甜瓜、逮蛐蛐,下河撈蝦這種事只能叫玩耍,不能叫戀愛。
我特想跟她戀愛,更想親她肉嘟嘟的嘴唇,但我不敢,我怕她咬我。
沈紅啥都好,就是脾氣大,惹急眼了會咬人。上次在學校,我小聲喊她一聲老婆,被她一把薅住,杏目圓睜照著我肩膀就是一口,當時痛得我差點昏厥,覺得日月都變了顏色。
棍子竟然戀愛過?還已經失戀了。
他跟誰?是怎麼戀的?他們親過嘴沒有?這事讓我頓時興致勃勃。
但是,事情發展到後來,卻沒有如我心願的按失戀這個讓我心儀的話題繼續下去。
羅傑忽然揪著宋曉波的脖領子,兩個人在沙坑裡扭打了起來。起因是宋曉波在後來闡述戀愛這個話題的時候,很不合時宜的提起了我們在讀育紅班時,城裡的李愛秀同學把手伸到羅傑開襠褲裡的事兒。
1985年的夏天來勢洶洶。
剛剛六月份,空氣便潮溼渾濁得令人絕望,整個人像隨時要發黴一般。
那一天,我站在齊都小學的操場上,看著羅傑和宋曉波像兩條鯰魚般在沙坑裡翻滾,我一刻,忽然想到沈紅明年就要去縣城讀初中了,而我還在可恥的復讀四年級。
她會不會就此忘了我呢?
可能會吧?
縣城裡的人多精多壞啊,他們會帶著她壓馬路、看電影,攬她的腰,親她的嘴,然後把手伸到他不該伸的地方.......一想到這些,我忽然覺得腿肚子發軟,眼前陣陣發黑。這事不行,我得跟沈紅一起去縣城才成。
- END -
如果我寫過的一篇文章,講過的一句話或唱過的一首歌,曾在你的心裡蕩起漣漪,那至少說明在逝去的歲月裡,我們在某一刻,共同經歷過一樣的情愫。有時候,人雖素未謀面。卻似已相識已久,這感覺很微妙也讓人知足。
歲月靜好,願你我之心,永遠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