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非洲獨立政府儘管是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建立起來的,但在實際上卻顯示出出乎意料的穩定性。儘管單個的例子非常有趣,但由於這是一種普遍現象,就要求做出總的解釋。事實上,面對這些政府,被統治者顯現出無限的耐心,打個比方,比法國路易十四的臣民對其太陽王(RoiSoleil)尊敬的程度要大得多了。
在黑非洲,進行治理必然意味著統治。看上去可能令人驚奇的是,在那裡行使權力令統治者青春再現,重新萌發生氣,而不是令他們擔憂困擾。賴比瑞亞總統塔布曼先生(Mr.Tubman)1944年上臺,1962年仍在執政,1963年則又一次當選。
▲賴比瑞亞的童子軍.
這確實是一個令人矚目的記錄。在這裡,看來是不是存在某種特別的東西,令權力免受歐洲不穩定的騷擾,或者說某種近乎王制的東西?不管怎樣,在迦納奧薩格耶沃(Osagyefo,意思是“所有人的勝利”)雕像的底座上,誇姆·恩克魯瑪總統讓人刻上了下述文字:“首先尋求政治王國,其他一切自然會到你手中。”這與法國一個更為簡潔的格言有共通之處:“政治第一!”因而,必然奪取並保持權力。由於權力不能分享,同時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監督,因而反對派起不了任何作用。
對權力來說,就它顯現出來的而言,這是非常致命的。迦納、獅子山和幾內亞已足夠明顯地展示了這一點。在那裡,青年知識分子已經與其國家的專制政府發生摩擦,他們在歐洲各地遊歷,或在美國各大學尋找場所:這些人中的一些是被解職的大使,他們認為明智之舉是不回國。由此出現了塞內加爾總統的那句名言:“迦納制引不起我們的興趣。”這是非洲即便是政治水平也遠非整齊劃一的一個證明。然而,我們應當認識到,為了抵抗實質性的誘惑,非洲統治者需要具有非常高的智慧。歐洲人把這些政府和一黨制國家視為異域奇景。
▲塞內加爾國旗
如果說他們的判斷不夠公平,那麼非洲統治者必須認識到統治階層是如此的狹小。出現在黑非洲統治者周圍的總是同樣一批人數很少的精英,遠比昔日為安茹的勒內或公平者菲利普服務的人要少。比如說,治理賴比瑞亞的是佔總人口約2%的美國黑人,他們自己甚至可能不是專職僱員。多數人仍處於不活躍狀態,遠離國家的官僚機器,或我們法國人所說的lepayslégal(“法定國家”)。這並不意味著這批人數不多的精英為鐵板一塊。他們內部有著無休無止的不合、爭執,有關當局採取突然的有力行動並非沒有理由根據。此外,假如說治理引起的政治問題非常少,那麼其行政問題巨大。要想讓人民走上現代化道路,就必須說服他們,引他們加入進來。在解決這一棘手的問題時,一些政府被困在它們自己蠱惑人心的計劃當中。
為了進行有效的行政管理,就需要人民、幹部忠貞不貳的獻身和紀律;從零開始建設,需要資金和詳細計算的投資。總之,理性必須凌駕於至尊之上,但這是世界各國中最為罕見的情況。幾內亞是法國在非洲領地中第一個選擇自由和獨立的國家:1958年戴高樂將軍領導的政府同意授予它獨立權。在該國,塞庫·杜雷(AhmedSekouToure)的社會黨政府制定了一個三年計劃。就其本身而言,三年計劃並不是頭腦發熱的產物,或者有錯誤的問題,它是依據經濟標準和一系列資料起草的,那麼傳統社會是需要認真考慮的問題的一個因素。
▲街邊上的婦女
“各種各樣負責進口外國產品的國有公司一個接一個地垮了:阿里瑪格(Alimag),專門負責總的食物供應;利布拉波特(Libraport),負責紙張和圖書;埃瑪泰克(Ematec),負責技術供應;幾內亞醫藥(Pharmaguinee),負責醫藥產品;及其各種姊妹公司。”它們失敗的原因並不僅僅在於內部的(或外部的)密謀,也在於沒有根據幾內亞人口成分進行估算的組織。凡此種種不僅以誠實而受過良好教育的國民為前提,而且以一個行政集團、管理人員和檢查制度為前提。所有國有化的行業都需要有非常稱職、非常能幹的管理人員。在這裡,他們必須接受培訓。
經濟與社會賭注·黑非洲各國的未來仍是不定之天:它是由非洲和世界的棋盤決定的,既具有活力,又帶有某些虛幻。某些棋手對其近鄰的疆土懷有短視的或許缺乏理智判斷的野心,計劃攫為己有。非洲的邊界-我們可以說因人為而形成的-雖然沒有證明什麼,卻鼓勵他們這樣做。摩洛哥在過去一直對整個茅利塔尼亞、里奧-德奧羅(RiodeOro)、伊夫尼(Ifni)及阿爾及利亞所控撒哈拉的部分地區提出領土要求。幾內亞比索對人口眾多的獅子山一直睜大眼睛防備著。迦納-這一名字讓有心之人想到昔日的那一大帝國-基於其歷史的原因尋求把多哥和象牙海岸吞併過來。馬裡-這一名字同樣非常顯赫-夢想著與上沃爾特(布吉納法索)和尼日建立“聯邦”,並把阿爾及利亞所控撒哈拉部分地區收歸己有。
▲撒哈拉沙漠
更為雄心勃勃(如果說更為穩固)的計劃包括把非洲各國組合成為兩個集團,就像1961年兩個敵對的非洲大會召開時那樣。一個是卡薩布蘭卡集團,由摩洛哥、迦納阿拉伯聯合共和國(R.A.U.,後來重新分解為埃及和敘利亞)、幾內亞、阿爾及利亞臨時政府(G.P.R.A.)和馬裡組成,它們顯然都是極端主義者。另一個是蒙洛維亞集團,包括突尼西亞、利比亞、茅利塔尼亞、塞內加爾、獅子山、賴比瑞亞、象牙海岸、上沃爾特、奈及利亞、尼日、查德、喀麥隆、中非共和國、加彭、剛果(布拉柴維爾)、衣索比亞、索馬利亞和馬達加斯加構成,它們顯然是一些溫和派,一些審慎有分寸的國家。
這種分野根本無法說是長久不變的。新近阿爾及利亞的獨立帶來了一種難以預料的新因素。賭博仍在進行,未來仍是不定之天,其中包含著統一和尋求統一問題。不管怎樣,這是1962年2月在拉各斯召開的第三次非洲大會的主題。會議由奈及利亞政府承辦,但準備得非常不充分,結果以失敗告終:卡薩布蘭卡集團向布拉柴維爾“十二國”提出了抗議;會議未邀請阿爾及利亞臨時政府是它們不予妥協的一個非常好的藉口。這些事端及隨後的伎倆總是非常複雜的。
▲阿爾及利亞--傑米拉古羅馬遺蹟
哪一個人在原則上都承認非洲人享有完全的自由,但這種自由可以具有許多不同的含義。恩克魯瑪總統希望歐洲人對非洲的佔領到1962年12月31日宣告終結,但與此同時他尋求從這一“強者”政策中為自己贏得領導地位,而這不是其他國家樂於授予他的。這也正是擬議中的迦納和幾內亞聯盟擱淺的原因··....即便是現在,人們也難以看到下述局面:一個國家或國家集團有可能從他國或國家集團中脫穎而出,並把統一強加在各國之上。領導權既是一個野蠻武力的問題,也是智慧問題,同時相對於政治力量而言更是一個真正實力的問題。
對缺少人口的非洲大陸而言,人力資源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在這方面,前英屬非洲無疑佔據主導地位,因為那裡人口密度普遍較高,而且迦納、獅子山和奈及利亞的城鎮較發達。進步體現在城鎮的發展上:奈及利亞的那些城鎮是黑非洲最大的。1963年,拉各斯的人口在30萬以上,伊巴丹(Ibadan)在50萬人以上。黑非洲講法語的部分除幾內亞外(馬裡剛剛與法國政府就一項經濟規劃達成協議),都很快與歐洲共同市場建立了聯絡。不過無論奈及利亞還是迦納看來都不接受這麼一種合作,即便英國自身加入歐洲共同體也是如此。
▲黑人小孩
儘管黑非洲講法語的部分人口相對較少,但它也有一個優勢,即有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中產階級。最後我們要說說這一區域的城市。地理學家說過並一再重複說到一個城市,由其地理位置和實力而論,都是一個帝王般的和世界性的城市,此即達喀爾。它控制著南大西洋和穿越非洲的空中航道。所有這一切顯然有可能隨著世界交通通訊的節奏而發生變化,也可能證實自身。·真正的賭注不是在力量、人口和經濟進步等方面的進展嗎?非洲大陸非常落後的經濟提供的是原材料和食物(如果我們把塞內加爾的制油工業和幾內亞的鋁工廠排除在外的話),購買的是工業產品。一切必然要以供應方和購買方為依託。在貿易平衡之正常的條件下,發展和年度投資的可能性仍非常微弱,其增長也很緩慢。
要想改變這一切,就不得不轉向一種信貸政策,由此打開了直接依附之門,不管人們喜歡還是不喜歡。假如蘇聯為科納克里(Konakry)至坎坎(Kankan)鐵路提供了鐵軌,鐵路需要保養和維修,那麼一個問題就產生了:哪些技術人員承擔這一工作?鐵路工人及其辛迪加(工會)發揮什麼作用?假如塞內加爾和達荷美著手建立大學裡一個重要的院系,它們無疑會按照它們從法國那裡承襲的方針去做,即以幾乎完全不付費為基礎。但為此它們既需要法語教師,也需要法國的貸款,同時它們還需要技術人員和中學教師。事情接踵而至,彼此相連。因而,黑非洲不可避免地從這兩個大的工業集團尋求幫助,事實上還需要第三者即中國的幫助。
▲拿著武器的蘇聯軍人
中國是以傳教的精神進行援助的,但由於其自身人力的充足,因而總是派出大量的人力到那裡。不管怎樣,如果不馬上接受這些解決方案中的一個或另一個,或者它們全部,非洲就沒有希望完成重要的公共工程,或執行其經濟計劃。即使是做出巨大的犧牲,就像1961年12月19日奈及利亞在其獨立週年紀念日同意做出的那樣,也不足以完成上述任務。這些犧牲包括:削減政府成員的工資,不再配備官車,不再額外支付報酬以及增加稅收。機床依然是為人們需要的。
同樣,馬裡在與塞內加爾分離後,只是由於得到德意志聯邦共和國提供的運貨卡車,使它可以到達坎坎、科納克里鐵路和外洋的出口,才得以存在下來。同樣,沒有掌握技術的勞動力使用它們,世界上的任何機械都會變得毫無用處。要解決這一至關緊要的問題,需要非洲各國自身優先做出有意識的努力。這一小小的心理劇的倫理非常簡單。教育只有在接受者真正需要它時才會發揮作用。一個更充滿希望的前景是由一位1961年到了象牙海岸的法國年輕教師提供的。
結語他非常高興地發現,他所負責的三年級和四年級的學生表現出的對知識的渴求是何等地強烈,他們自發的學習是何等地勤奮,他們的智力是何等地高。他們至少知道,他們代表著非洲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