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文化站改屬文化科
下半年,縣裡新設了文化科,我們歸文化科領導。文化科長蔣國屏,曾任過東壩小學校長,東壩區文教助理,也算文教界的老人手。精明能幹,作風踏實,能聯絡群眾。說話不多,但言必有中。文化館來了位女館長,叫陶燕。原是鄰縣溧水縣洪藍埠小學校長,現在是高淳縣法院孟院長的夫人,剛剛調來高淳。陶館長雖說是女子,說話辦事卻是男子氣派,想得高,看得遠,條理分明,乾淨利落。只是姓名諧音不佳,聽起來有“討厭”之嫌。不過因為是館長,資深的同志叫她老陶,年輕些的稱她館長或陶館長。沒人直呼其姓名,所以也就聽不見“討厭”這個諧音。蔣科長,陶館長上任不久,就先後來臨城區文化站視察。
蔣科長下來是突然造訪,沒有事先通知。幸好我那天沒有下鄉,正在站內幹活。科長沒有一點架子,就像老朋友來串門似的親切隨意。到各個屋子裡看看,在我辦公室兼宿舍的小房間坐下談天。我當然少不了要把臨城區的群眾文藝活動概況作一彙報。我還講了文化站從建立到現在的發展過程,經歷的高潮和低谷。文化站工作與中心工作的關係,社會政治形勢與文化工作的關係。結合工作中的體會,我還講了區文化站的工作人員應該具有的思想覺悟、個人品質和業務才能。我說:“文化站工作能否開展,取得怎樣的成績,決定性因素就在於工作人員的素質。文化站只有一個工作人員,幹什麼事,怎麼幹,全靠自己謀劃。你想幹,而且實實在在地幹,事情多得幹不完。你偷懶、怕難,敷衍塞責,就沒有什麼事可幹。”
蔣科長聽了只是點頭,卻不作什麼指示。我想這正是他高明之處,要想當好領導,必先當好學生。多聽聽下屬的意見、想法,少哇啦哇啦作那些不得要領的指示。經過調查研究,充分了解情況,然後再作出決策,制訂計劃,逐步實施。這才能使事業獲得成功與發展。
科長來訪,我只有白開水一杯給他解渴。中午引他到區政府食堂就餐,糧票飯費還要他自付。這也是出於無奈,因為臨城區所在地是個大村莊,不是集鎮,沒有飯店酒館。政府食堂,也是計劃供應,每人一份口糧,沒有多餘的糧食可以用來招待別人。飯後,蔣科長禮節性地拜會了新任區委書記朱廣明,沒有休息,就返回縣城。我送到村口看他上了大路,才折回文化站。
接著是陶燕館長來訪。陶館長來訪事先約定了日期,雖然約定日期,也沒有什麼要準備的。唯一可做的就是到村口大路旁迎候引路。這倒不是巴結她,主要是因為她是個女同志,對女同志不是應該特別尊重些、照顧些嗎?其次是歷任文化館館長沒有一個來過文化站,都是我們去文化館。陶館長到任不久,就下鄉來文化站看看,其意可嘉,其情可感。路邊迎候,表示竭誠歡迎,且寓鼓勵之意,不亦宜乎。再說,此舉只須我多走一些路,一分錢不花,也符合節約辦事業的精神。
在路口沒有等多久,便迎來了陶館長。陶館長隻身一人前來,素面朝天,不施脂粉,衣著樸素,神情愉快,果然精幹。見我路邊迎候,很是感謝。相隨進了文化站,沒有坐下休息就到處觀看起來。畢竟是個女同志,她比蔣國屏科長觀看時要慢要細,還不時發表意見。她特別欣賞屋後樹木蔥蘢的院落,說了幾次“這兒環境真好”。又讚賞房屋高大、寬敞。我告訴她,這裡原本是一座祠堂,後來還做過區中隊的營房。現在就是我一個人居住,不光顯得寬敞 ,而且顯得冷清。我經常晚間去村裡開會,夜間回來,偌大的幾進屋子,黑黢黢,悄無聲息,還真有些瘮人。我還對她講,臨城區文化站跟其他區不一樣。其他區都在集鎮上,唯有臨城區是村莊。我們的工作主要是組織、指導、重點輔導。圖書報刊室、克朗棋、乒乓球活動室也不可能按時開放。因為許多工作是在鄉、村進行,守在家裡是不行的。我人一走,門上一把大鎖,誰來也進不了。你來這裡如果沒有約好,我恰好不在家,就得吃閉門羹。上次蔣科長來,正好我在家。不然,他就白跑一趟。
我讓她看了我自費訂閱的報刊,說,我很需要這些報刊,而農村讀者現在並不需要,所以我自費訂閱,絕不假公濟私。陶館長相當健談,話題涉及個人志趣、生活細節等許多方面的內容。她覺得對我,對文化站的情況基本瞭解後便起身告辭。我說,區政府食堂可以用餐,飯後再走不遲。她卻說;“不了,路不算遠,一會兒就到家了。”那時的人們對走個十幾里路,是不以為意的。於是我陪她上路,就走就談。她忽然對我建議:“我看你想的說的挺有意思,你應該好好寫下來。”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建議我寫東西,所以我記憶尤深。至少送了三里,這才握手道別。這位名為陶燕,實際絕不“討厭”,而是頗有親和力,令人願意相處的文化館館長,一年以後卻調到法院跟她丈夫在一個單位工作去了,未能在文化工作方面作出建樹,實在有些可惜。不過那時我也已離開高淳,到上海上大學去了。所謂可惜不可惜,要看站在什麼立場,從哪個角度出發,沒有固定的標準。我對她離開文化館感到可惜,未免有些高調。
文化科這時下轄的單位只有文化館、站,電影隊,錫劇團,劇場幾個單位。其他如圖書館、電影院、博物館、展覽館以及文物考古等設施和機構都還沒有。廣大農村的群眾業餘文藝活動就依靠各區的文化站來推動和指導。科長、館長適時到文化站了解情況,調查研究,正是抓住了工作的主要方面,很正確,很必要。
不久,鎮江專區文化局下發通知,1956年2月20日舉辦全專區農民業餘文藝會演。各縣(市)均須組團參加。參演節目及其演出時長和參會人數,須於1月底前報會演籌備處,以便安排食宿和演出時間、場次。這一下,上上下下就忙開了。縣裡通知區裡準備,區裡就到鄉、村,物色、選拔、輔導,不斷排練、修改、提高,準備到縣裡會演。縣裡要在1955年年底前完成會演、選拔的工作,給入選節目留有進一步改進、提高的時間。區裡的評委、導演、編劇、作詞,由我一個人包了。那段日子,不是在路上奔走,就是在排練場注意觀看節目,與演員討論修改意見。路近的趕回文化站睡覺,路過小賣鋪,敲門喊醒老闆,買點土造餅乾或糖果當夜宵充飢。路遠的就在村裡不管誰家,找個空鋪睡了。一番辛苦努力,最終確定了六個節目。有薛城的打水滸(民間武術)、龍船號子,長樂的築堤打夯號子,西屏的花扇舞,太安甘村的兩個短劇。就等縣裡會演爭取入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