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十年代的某個秋天，父親挑著兩筐桔子，大步流星地走在通往甘肅省的路上。他從漢中而來，要到天水而去，聽說天水的桔子行情很好。

家裡七口人吃飯，就靠父親肩上那根磨得發光的扁擔。父親上有白髮蒼蒼的老孃，下有嗷嗷嗷待哺的姑娘。大女兒已經上小學了，兩個兒子已長成半大小子。人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光吃飯這一項，父親就累得夠嗆，不拼命怎麼能行？

父親和經商的隊伍結伴而行，餐風露宿。不知穿越了多少條羊腸鳥道，多少個荒漠戈壁灘。前方快到古城天水了，才在一家小店歇腳。他買了一碗青菜拉麵，拿出我母親為他炕的乾糧，大口地吃著。只見一位戴瓜皮帽子的店小二出來，蹲在爐灶前，左手用力地拉風箱，右手熟練地往灶膛裡撒幹馬糞（幹馬糞是當地的一種燃料）。然後，手拍了幾下，又不洗，就去給客人擀麵條去了。父親胃裡象爬進了毛毛蟲，但他不敢說。因為，父親一生行走江湖，在大西北，這種情況已司空見慣。你若嫌髒，被老闆轟出門，就得露宿幾十裡荒無人煙的野外。

父親把桔子塞進小店的床底下，把扁擔壓在身旁，和衣而眠。“出門三步路，褲子當枕頭”。就是說，出門在外要隨時提高警惕。

窗外那蓉蓉的月光就象水銀一般，月亮一會在雲外面，一會兒在雲裡面。父親無心睡眠。他在企盼著老天，明天桔子最好能賣個好價錢……

謹以此文獻給遠去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