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輩子沒參加過同學會,1971年初中畢業以後,沒有任何同學和我有聯絡,他們不喜歡我,我也不敢和他們玩。因為我自卑,因為我孤僻,因為我長得又小又醜,沒有人看得起。
他們都說我是永遠長不大的老薑疙瘩。文化大革命剛剛開始的時候,鄰居娃娃們都戴上了紅小兵的紅籠籠(袖章),我爸爸好著急,好氣憤哦。
“你看人家石娃子,三娃子,巖腦殼都帶了紅籠籠。你這個溫喪,光脹飯長不大的傢伙,有本事去整一個紅籠籠回來!”
我特別恨鄰居崽兒,戴個紅籠籠在我家門前走過來,晃過去,逗得我爸爸鬼火冒。不是我不想啊,是人家嫌我小。
我決心要當上紅小兵,就去了黃桷堡小學。
虎頭巖的正下方是重慶市第二中學,二中的右邊是重慶市工業學校,二中的左下方就是我們的黃桷堡小學。
清晨,黃桷堡小學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三排平房的教室,門窗全被打得稀爛,屋面的土瓦全部砸爛,只剩下了木結構。我想不通的是靠校門口的一間房子完好無損,房頂飄揚著一面造反大旗。
這間教室就是黃桷堡小學造反派司令部。我推門進去,幾個崽兒正在圍著火盆烤火,個頭兒大的一個手裡拿著一把大刀,見我進來,他問:“小崽兒,幹啥子?”
“我我我……”我了半天才說我是來當紅小兵的。
他叫我坐下烤火,過幾天發紅籠籠給我。
我連續去了好幾天,還是沒混到紅籠籠,因為我實在長得太小了。
1969年復課鬧革命,重慶二中、重慶市工業學校、重慶幼兒師範學校,三個學校的師資集合在一起,成立了紅巖村中學。
我是紅巖村中學長得最矮的一個。我好害怕上學,我好害怕人家看到我,盡走偏僻小路,恨不得有條地道直接從課桌下鑽出來。
我是同學們欺負、洗刷的物件,我打不贏任何人,罵不贏任何人。我唯一敢欺負的就是同桌伍國鳳,因為她是黑五類子女,不準亂說亂動。我在課桌中間畫了一條線,如果她超過中線,我就要掐她,罵她是逃亡地主。
終於在那一天,積壓在她心中的怒火爆發了,迅速地、很隱蔽地一口黏痰吐在我臉上,她那雙惡狠狠的眼睛恨不得吞了我!
我被嚇懵了,我害怕了,這是天大的侮辱啊,這痰好臭好髒啊!我想報復,我不敢,我害怕她同我拼命,因為我很可能打不贏她。
我是鴨子死了嘴殼子硬,揚言要找機會狠狠地報復她,實際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欺負她了。
這就是活得悽慘的我,個子長得太小太醜了,連黑五類的子女都不敢惹了。從這以後,我更加絕望,更加自卑,更加不願和同學來往。
從這以後,我天天逃學,找個背靜的角落躲起來,反正老師不會給家長講,反正也沒有什麼學的,語文就是一本毛主席語錄,物理、化學變成了工業基礎知識、農業基礎知識。英語我還背得出字母表,數學作業就從來沒有做過。
1971年讀完了初中二年級,畢業了,只有一個同學和我有交往,他叫張繼春,我還特別欣慰,特別珍惜。他找我要兩塊肥皂,我吝嗇了,從此他不理我了,從此我沒有見到任何同學了。
從小學到中學,基本上都是原班同學,我還想得起好多人的名字,唐光福、黃增元、周小平,廖衍玉、王惠敏、尹代林、朱勇……
馬上就是2021了,我的同學,我好想你們。告訴你們吧,我這一輩子混得太窩囊,工作中沒有得過獎狀。不過現在我還混得不錯,會寫散文,會寫現代詩,我的長篇小說也不錯,在小說網站有很多粉絲吔。
馬上就是2021了,我的同學,我好想你們。如果看到這篇文章,就回個信。分別快50年了,你們混得肯定比我好,好想分享你們的幸福。
馬上就是2021了,我的同學在哪裡?我們都是66歲左右的人了,好時光不多了。活好每一天太重要了,幸福每一天太重要了,敘敘舊,懷念懷念過去太重要了。
馬上就是2021了,我的同學,我好想你們,我好想參加一次同學會……
配圖:我老家的地方,現在修了一條登山步道。
#想見你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