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升達經貿管理學院 張現水
蟬是夏季裡最為常見、最具代表性的昆蟲之一,各地都有,只是叫法可能五花八門。
我的山東老家對蟬的稱謂大概屬於這五花八門中的一“門”。老家把剛從土中爬出的蟬蟲叫作“神仙”,大人們解釋說,因為它會變,能從這個模樣變作另一個模樣,就像神話故事裡的仙人能變幻身形,所以稱之為神仙。這樣的解釋當然是過於牽強,無奈祖祖輩輩都這樣呼之,我輩也只得沿襲。捉這種剛爬出來的蟬的過程,就叫做“摸神仙”。“神仙”蛻變之後,又有了另一個名稱——哨千。當然,“哨千”是老家的發音,至於是哪兩個字,恕我無知,真的說不清楚。
老家人有喜食蟬的習慣,“神仙”“哨千”都食,當然“神仙”更受歡迎。每到傍晚,我們三三兩兩的小夥伴們便奔向路旁、河邊的樹下去找“神仙”。我們的性子似乎要比蟬急一些,不待蟬出土上樹,就開始尋找起來。大家瞪大眼睛,仔細搜尋地面上的小洞洞,發現後用指頭一摳,如果小洞口依然很小,那就不是蟬穴,如果洞口一下變得拇指粗細,那必是蟬穴,此刻興奮頓生是必然的。等天黑下來,當蟬們紛紛破土爬上樹幹時,我們則都繞著樹轉起來。大家或低著頭、或仰著臉,上上下下看個仔細,然後再從一棵樹跑向另一棵樹,一直找下去,找到很晚才回家。捉到的蟬一般都是先醃著,待積攢到一定數量時再油煎食用。現在看來,食蟬的習俗也不獨老家,電視上就曾宣傳介紹過油炸或紅燒金蟬,還說成是一道味美的大菜。每年鄭州的夏晚,金水河邊也有不少打著手電的捉蟬人,他們捉蟬的神態身影也頗似當年的我們,其中還有許多的小朋友。
與“摸神仙”相比,捉“哨千”的難度係數要高不少,樂趣同樣也高不少。老家的捉法大概與各地差不多,一般是用麵筋粘和馬尾絲套兩種辦法。麵筋或是將麥粒嚼碎嚼細,用水淘去澱粉獲得,或是直接用麵粉和成麵糰,再用水淘出澱粉獲得。將麵筋先牢牢地粘在長竿的頂端,再舉著長竿悄悄地靠近蟬翼,看準時機猛得一粘,蟬就只有撲稜的份了。這種方法也算高效,不足之處是麵筋易幹,表皮一干就失去了粘性,這時需要對面筋再加工才行。另外用麵筋還有“糟蹋”糧食之嫌,畢竟在當年小麥或麵粉數量是十分有限的。用馬尾絲套蟬其實也容易,先做一個大小適中的套圈,拴於長竿頂端,輕輕地套向蟬的頭部。一般情況下,蟬會用前爪不停地撥馬尾絲,但是隻要你眼尖手快,蟬還是很好對付的,被套住的蟬越飛套得越牢,它休想跳掉。當然技術再高也有失手的時候,若抓不好時機驚動了蟬,蟬不但會“吱”的一聲逃之夭夭,臨走時還一定不忘“賞”你一臉尿。被賞者會特別的擔驚受怕,因為傳說臉上落上蟬尿,就要長出一串“黑漆星”,不過傳說不一會就被拋到九霄雲外了,再說沒領過這賞的小屁孩也不多。
這兩種捉蟬法若是作為一種遊戲還是很好的,可以鍛鍊小孩子的協調性、靈活性,讓天性活躍的小孩子能夠平心靜氣。但是若從捉蟬效率上講,就遠不如“飛蛾撲火”式好用。漆黑的夜晚,只需在樹下點一堆小火,或放一盞馬燈,將樹一搖,樹上的蟬就驚慌地衝火撲來。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群蟬落在地上亂撲騰的情景彷彿還在眼前。
如果說“摸神仙”、“捉哨千”是為一飽口福或為搏一樂,那麼收蟬蛻應該算作生計。蟬蛻是一味中藥,每年公社的藥材收購站都敞開收購。小孩子們每天起個大早,拿著竿子,提著籃子,跑到村外的大樹下去尋找,將一個個高高在上的蟬蛻夠下來,再一天天的攢起來。不問辛苦,只為最後能賣點錢補給家用,雖是微不足道,但正如“提籃小賣拾煤渣”,窮人家的孩子,艱辛歲月中,也試著為家庭盡一份力。
好多年沒有捉蟬了,也好多年沒有聽到故鄉的蟬唱了。記憶中的故鄉,“高柳亂蟬嘶”、“亂蟬衰草小池塘”也好,“居高聲自遠”、“徒勞恨費聲”也罷,那都是銘刻於心的聲音。斗轉星移,時過境遷,身在他鄉的遊子唯願故鄉蟬聲依舊,歲月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