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裡,放學做完作業之後,小書店是經常光顧的地方。那時候,每次一分錢就可以看完一本薄薄的小人書,中等的要2分,厚的就要3分錢以上了。連環畫的精彩在於栩栩如生的畫面與驚心動魄的情節,加上每天晨會課前和下課之間同學們的“擺龍門陣”,更使小人書連環畫記入童心,嫻熟難忘。記得我們喜歡擺的話題是“三國演義裡,誰的本事最大?”有人說是忠義關羽,紅臉漢,丹鳳眼,臥蠶眉,美須二尺飄然,一口青龍偃月刀上飛下舞,溫酒斬華雄。有人說是勇猛張飛,黑臉豹須,環眼圓目,使一枝丈八長矛,百萬軍中取上將頭顱如囊中取物,長坂坡上喝退曹軍,驚斃曹將夏侯傑撞於馬下。有人說常山趙子龍,白馬銀袍,懷揣阿斗,奔馬挺槍,曹營百萬軍中左衝右殺,一根紅纓槍上下翻飛,如入無人之地。大家爭得不亦樂乎。最後,以“劉關張”的遊戲以決勝負。霎時“的鈴鈴巧阿,的鈴鈴妙阿”聲音此起彼伏,笑聲掌聲響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夏天的江南,天氣悶熱,知了在翠綠的樹上不停地鳴叫,三十幾度的高溫,要小夥伴坐在椅子上半個小時,再圍上藍色大褂,聽著理髮鉗喀嚓喀嚓繁躁的響聲,沒有哪個心甘情願坐在理髮店。這時,理髮店的老闆自有辦法,他在理髮店配備了幾十本連環畫,而且免費觀看,又添置了三五把芭蕉扇,這就讓小夥伴有了興趣和耐性,一個個坐在長凳上專心致志地翻閱連環畫,直到老闆喊理髮了,才依依不捨地坐到理髮椅上,不過,手上還抓著連環畫在翻看。最後,發理好了,小夥伴還不願意離開,直到看完了手上的連環畫,才作罷休。 每逢陰雨天,沒有玩耍的場地與夥伴,小書店便是我們最想去的地方。放學回到家,家庭作業作好之後,立馬拿著大人給的零花錢,直奔小書店。看見我們的到來,小書店老闆會主動熱情地打招呼,介紹新到的連環畫。我們看到了當年新出的《說岳全傳》六十回,岳家軍的英勇抗金故事讓我們激動不已。我們看過了《水滸》,梁山好漢一百零八將的可歌可泣的性格,令我們回味不已。我們看過了《西遊記》,孫悟空陪伴唐憎西天取經的驚險迂迴曲折情節,使我們感嘆不已。文革開始,起先出現的就是抄家,每家每戶都被紅衛兵破四舊抄家,很多古書文物都被付之一炬。小書店也不例外,好多小書都被鎮上的造反派沒收了。不過,六八年初,在戲院對門的一家小書店,我們看到了新出版的高爾基的《我的大學》《童年》《在人間》連環畫,一睹蘇聯文豪的大作。
當時的連環畫不多,也很珍貴。小書店的老闆一般都把小人書的封面用牛皮紙包起來,有的精明老闆還把厚的連環畫拆開,重新裝訂成兩本,甚至三本,封面仍舊用牛皮紙包起來,用毛筆寫上書名,這樣,可以翻閱的更快,可以有更多的人租閱。精彩的小人書是激發同學們達到引人入勝的地步,記得一次語文課。語文老師赫然用教鞭敲打著一位同學的桌子,再一看,老師已經從他的語文書底下搜走了一本嶄新的連環畫。不過,這位同學也有辦法,下課以後,又揹著老師,悄悄地從老師的抽屜裡拿回來了,這是當時最新的連環畫《小兵張嘎》,情節生動驚險,武工隊和張嘎打鬼子的故事讓人看得過癮,難怪這位同學看得走了神,居然讓老師發現了。一個冬天的上午,同學們穿著厚厚地棉襖坐在教室裡上音樂課,音樂老師按著風琴音鍵,合著節拍教同學們唱歌。唱著唱著,她忽然站起來,走到一位女同學課桌前,讓她把雙手從課桌抽屜裡拿出來,這位女生老老實實地從抽屜裡伸出雙手,凍得通紅的小手上竟然捧著一本已經翻舊的連環畫《戰火中的青春》。 學校後來發現了同學們的愛好與天賦,專門購置了四五箱連環畫小人書,每箱足足有一百多本,語文老師還專門開制了課外閱讀課,讓同學們看閱連環畫,一飽眼福。一個陽光燦爛的初春下午,太陽的陽光灑滿了校園,校園裡的桃樹綻開了粉紅的蓓蕾,淡綠的桃葉舒展出嬌美的身姿,這是新學期第一次上課外閱讀課,同學們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興奮地跺起雙腳,可是聽到老師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卻又立馬安靜下來,一個個屏住呼吸,緊盯著門外。直到語文老師吃力地把一箱連環畫拎上講臺,宣佈今天開始,我們開設了課外閱讀課。同時開啟箱蓋,展現在同學們面前的是滿滿一箱嶄新的連環畫小人書,教室裡立刻響起熱烈地掌聲,有的同學居然站到了板凳上舉雙手歡呼。看到同學們超呼常態的歡呼雀躍,老師非但沒有嗔怪,她和藹的臉上閃爍著慈祥溫馨的目光,和同學們一起開心地笑了起來。同時她連忙把前後的教室門關起來,以免影響其它教室的同學。這天下午,我們過足了看小書的書癮,兩節課的時間,我一口氣翻完了五六本連環畫,有《雞毛信》,《三毛流浪記》,《林海雪原》,《烈火金剛》等等。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同學們沒有一個願意離開教室。最後,老師再三催促,同學們才極不情願地把小書交到講臺上的圖書箱裡。 以後上班工作了,我們在長途公交車站候車,在小飯店吃麵條,都能看到小人書出租攤的身影,這時,花上幾分錢,坐在小凳子上,仍然可以看到一兩本小人書,打發閒暇的時間。 九十年代開始,電視電腦步入個人家庭,隨著電視影頻的普及,小人書開始淡出人們的視線。精彩生動,迭盎起伏的電視劇與電影吸引了成萬上億的觀眾。可是每當我們回憶起小人書,和朋友興高采烈地議論當年的小人書與小書店,總有一種深情的光輝與色彩,老師和藹的臉上慈祥溫馨的目光至今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