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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特家的日子
巴特漢語的意思是英雄,這個名字在草原上有很多。為了有所區別,很多人就在他們的名字前分別加上他們父親名字的第一個字,用以區別他們。因為我的這個阿尕(兄長)以前也是生產隊書記,所以,也有叫他書記巴特的。是我在羊群的第二個家。
那年接羔點出來以後,我被分配到了巴特的家,這時我已經是一個比較合格的羊倌了。羊倌只管放羊,草場的選擇、搬家的時間,由幾個有經驗的老牧民負責,所以十幾群羊還是一個小集體。馬群、牛群都是一樣,各有一個小組負責。小組成員都是經驗豐富的老牧民,我們場只有一群駱駝,所以只有駱駝群特殊。
巴特家有三個子女,還有一個老母親和他們一起生活。巴特是更倌,他老婆是做飯的,我是羊倌。巴特很忙,所以白天很少換我喝茶。我放羊出去一天,走到哪裡看到蒙古包,就進包裡喝茶。蒙族人非常好客,他們有一句話說得非常好:“誰也不揹著鍋上路”,意思是說走到哪裡就吃到哪裡,睡到哪裡,所以在草原上是餓不著的。
那年秋天,場裡恢復了生產隊的建制,巴特又被推選為一隊的書記。一天,場裡來通知叫他去開幾天會,當時,他感冒有些發燒,他說:“還是不去了吧,再說只留下你一個人看守羊群,你太辛苦了。”我一邊為他針灸、按摩,一邊說:“你就放心去吧,羊群有我呢。再說還有別的羊群的牧民呢,我會看好的。”過了半天,他的燒果然退了。第二天,他準時去場裡開會了,我白天照樣放羊,晚上就在勒勒車裡休息,看著羊群。好在天氣還好,晚上羊群趴得很老實。我有些麻痺了,就在第三天晚上,我也是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夢中我被一陣急促的敲擊聲驚醒,只聽見有人說:“哎!你的羊群不見了!”我一個咕嚕爬起來,探頭一看,頭一下子大了。天哪,下雪了,滿地的白色,原來趴著的羊一隻也沒有了。我來不及多想,趕緊給馬備好鞍子,順著颳風的方向,策馬急追。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黃膘馬四蹄翻飛,我在馬上顛簸著,我儘量瞪大著雙眼,向遠處天邊望著,追著。我只感覺著臉被雪打得生疼,不一會就開始順著臉淌水了。我顧不了許多,一直朝前追去------
不知追了多少路程,遠遠的聽見有趕羊群的吆喝聲,由於風比較大,聽不清是誰。我催馬向前趕去,臨近了才聽出是羊群老牧民小組的組長,他在羊群后來回地奔跑著,吆喝著。我和他會合後,羊群迴歸的速度有所加快,快到宿營地的時候,聞訊趕來的牧民都到了,原來他們分頭去找了,估計我們這個方向會有結果,都向這裡匯聚而來。我們降低了速度,為的是使它們慢慢的安靜下來。我看著老組長,感激的話不知從何講起。老人似乎明白我的心情,還安慰我說;“知識青年來這裡不容易,你很好,辛苦了,這兩天累了,沒關係,羊一隻也沒少呀,別擔心。”我說:“多虧了您呀,不然羊就跑遠了。”他爽朗的笑了。
第二天下午,巴特開會結束,得知這些情況,特意的放了我一天的假,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喲。我到場部美美的玩了一天。
巴特的三個孩子(大女兒、二女兒和她們的弟弟)整天纏著我,讓我教他們漢話,晚上還會為誰能睡在我的身邊而爭吵,我離開他們家的時候,三個孩子都可以半漢半蒙的和我對話了。由於他們的緣故,我的蒙語也進步得非常快,我成為知青中蒙語講的好的人之一。
巴特的老婆,是個性情開朗的人,每天都聽到她好聽的歌聲,它的嗓子非常好,即使是一群人在一起唱歌,也能很清楚地聽到她那優美的聲音。那年開春,在接羔點,有一天放羊回來,我遠遠的聽見一曲非常動聽的的旋律,悠揚、委婉,像是在訴說,像是在吟唱。走近前看見她在給母羊唱歌,原來,有的母羊第一次下羔,不要自己的羊羔,蒙族婦女就給它們唱歌,直到它們收下自己的羊羔為止。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事,好奇得很,也輕聲地跟著吟唱。奇蹟就在第二天早上出現了,我把羊群放出圈,就看見那頭母羊在舔它的羊羔,一會兒,它們雙雙跟上了我們的隊伍。那支歌后來我聽說叫“勸羊歌”,每個蒙族婦女都熟悉會唱的歌,這支歌在蒙族漢子心裡會怎樣想呢?
我在巴特家待了兩年,是草原生活中時間最長的一個家,故事也最多,我的很多回憶的事情都發生在巴特家。現在巴特的孩子們都大了,不知道他們生活得怎樣,巴特兩口子還在嗎?他們的訊息一點都沒有,但是我深深地懷念他們,懷念那時的生活,懷念我的歡樂和痛苦,懷念那生活了四年半的草原。